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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沙羅

  翠綠的山巔,樹海環繞,在這樹海的一角,一處空曠的青草地上,坐落著一棟木屋,純木料搭制,斑駁的褐色在房屋的表面烙下一個個時間的年輪,同是木料搭建的圍牆內,木屋的外側,擺放著白色圓桌,圓桌上的托盤裡,瓷杯中的熱茶還未散盡餘溫,旁邊是碎石砌成的池塘,平靜的水面波光粼粼。


  老人做在幽藍的夜空下,遙望著遠方,紫色長袍上搭著米黃色的針織羽紗,滿臉皺紋叢生,卻依然不減其中暗藏的韻味,那是她氣質的體現,她年輕的時候也一定很美,真正美麗的人是由內至外的真正的美,那種美是不會被歲月擊敗的。


  月夜樹海在月夜界的最南邊,臨近世界的邊緣,坐落在群山之上,站在這山的最高處,可以遠遠的望到北邊那座燈火通明的城市,月夜界最大的城市帝都伊羅尼斯,那是這個世界的心臟。這個世界不是普通的世界,在那高空的夜色之上,有著一層肉眼看不到的魔法結界,巨大的結界包裹著整個月夜界,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同時囚禁和封閉著月夜界,所以月夜界實則是個領土不大的世界,在人間界這最多只能是一個疆域開闊的國家,但是在這裡僅僅只有這麼大的土地,所以直接以世界為名,稱為月夜界,而唯一能夠進行外交的其他國家,就只有以斷界沙漠為界限的白晝界,白晝界,也是和月夜界一樣的情況,被不知名的巨大的魔法結界封閉,是個被封鎖的世界,或是說國度。


  誰都不知道這結界是誰造成的,但也不會有人相信以人力可以造成這麼龐大的結界,那種程度的結界,已經不能用魔法來形容,只能說是天然形成的,或是神跡。


  彷彿是神故意將兩個世界的居民鎖在這麼一個領域有限的土地上,就像是生活在一個巨大的鎖中的。


  「又是十年,十年一載,星宿在變幻,時間流動停不下來,蜷縮的世界走到最後,會孕育出什麼,新始或是終焉……」老人口中呢喃著,像是最吟唱著什麼不知名的詩篇,語氣中透著神秘與哀悼的複雜情感,彷彿在昭示著什麼。


  她身體下的搖椅「吱呀」的叫響,雙手交錯安放,右手邊是白色圓桌,桌上的杯中,是蒸發著霧氣的熱茶。


  「你還是依舊啊,沙羅,活了這麼久,不覺孤單嗎?」有人的聲音從後面傳出。


  「這樣的話不也同樣適用你嗎,你是這片樹林里唯一擁有人的理念和心態的動物,普通的野獸連和你溝通都做不到,這樣的你,既不能融入野獸的族群,也不能成為人類社會的一員,」沙羅說,她面帶微笑,像是茶香飯飽后坐在角落裡看著孫子孫女玩耍的慈祥老太太,簡單普通,「也只有我們這兩個老傢伙可以相互做個伴了,這人煙罕跡的地方一般人是不會願意住在這裡的,也就只有我這個古怪的老太婆,哦,對了,你們這種族類對於時間的概念還是與人不同的,說你老怕你還是會生氣的吧。」沙羅笑了起來,竟然帶著彷彿年輕人一樣的輕鬆與歡快,像是互相打鬧的少女們指著對方嬉笑。


  時間,果然是無法完全抹去某些人的青春的。


  「一直念叨著那詩一樣的話,這對你來說很有意義嗎?」


  「又不是沒給你說過,只是預言啦,不過我的預言比不上老祖宗,只能知道一些噯味的詞語,但是,這個世界里翻滾的能量,確實在訴說著什麼,遙遠的卻又漫長的,像是詛咒或是不可逆的命運之類的東西。」沙羅說。「這個世界的神秘你又不是不知道,曾經有人接受命令去開掘外界,但卻甚至無法走出這片樹海,因為樹海的邊緣是結界,封鎖這個世界的巨大結界,所以魔力異常濃厚,即使是那些被世人讚頌的最強的騎士們,到了那裡也只能是被魔力給壓碎身體。我現在隱居在這樹海的一角,這個地方每天可以看著那坐落在遠方的城市,每天去緬懷著過去的逝者,老太婆我已經覺得足以。」


  「老了老了,這一次是真的老了,所以就只能去默默的為了那虛無縹緲卻又真實的某些未知的東西而哀傷,無法再做出什麼反擊了。」許久,她又說,透著淡淡的落寞。


  「的確是十年啊,距離你兒子逝去也是十年了吧,你兒子的事情,我也很遺憾,即使到了現在,我知道你也無法輕易接受,對於你這個與世隔絕的老人來說,唯一的牽絆,就是那個兒子,不過這種事情誰也想不到不是嗎,本以為他去了人間界可以好好的安度剩下的時間了,結果最後卻依然逃不過命運,在那場戰爭中,他本應是站在千軍萬馬前身先士卒的男人,卻最後不得已離開了戰場,離開了這個令他放不下的世界,只能默默的待在人間界里去祈禱這邊,最後卻依然死於非命。」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也不是那種只會沉浸在過去的往事中的人,不過,我現在也確實沒有那股向前前進的勁頭了。」沙羅說,「只要他自己沒有遺憾就好,我想他也不會遺憾,為了救他自己的孫女獻出早該用掉的老命,他也該覺得足夠了。」


  「可是他的孫女也是受打擊不小啊,現在連她也離開月夜界去往人間界了,她本是被人人稱讚的最優秀的騎士,甚至連昂那老傢伙也看重她,月夜騎士團的人也都為此感到哀傷吧,還有你和你兒子,也都是萬中無一的人才,結果卻是一個個都離去了,要麼是逝去,要麼是隱居,逃避,簡直就像是宿命啊。」


  「與其說是人才,倒不如說我們這一脈只是擁有無法比擬的超常的特殊體質罷了,對魔力的跨層面的親和會讓我們比普通人在魔法的造詣上簡單許多,也同樣能上升到普通人永遠也努力不到的層面上。」沙羅嘆了口氣,嘆出了深深的哀憐,「你這一說,倒也真是,特殊的體質即是萬人敬仰的寶物也同樣是被命運玩弄的棋子嗎,其實,在這片世界里,說不定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枚棋子,被某些無法觸及的存在給玩弄。」


  「普拉斯家族也是,你們這一脈也是,都是耀眼的星星,也都黯淡的比普通人要快,」那聲音說。


  安謐的月下,兩個互稱老傢伙的聲音就這麼談著,帶著時間流逝的嘆息,和晚風交融在一起,你若是旁觀者,站在這一副畫面的外側去欣賞,你會覺得,這一刻,似乎參雜著莫大的悲傷,像是哀悼歲月感嘆宿命的悲傷。


  「聽說萊爾那小子被抓進監獄了,真是讓人擔心啊,應該是被誣陷吧,這件事情說不定會是世界的走向發生轉折的一環呢,」沙羅說,她從搖椅上站了起來,拿起扶手旁的拐杖,向著木屋後方的樹海深處走去,走向那個聲音發出的地方,在那樹葉重疊落下的陰影里,蹲坐著一隻全身雪白毛髮的狼,散發著空靈的氣息。


  「蔡斯,你這次到底帶來些什麼呢?」沙羅說,語氣平緩,像是超凡脫俗,不為一切而煩惱,之前語氣中暗藏的一絲哀傷像是從來沒有過一樣完全消失。


  「一群小鬼罷了,想要去救萊爾,沒有計劃沒有後手甚至沒有給自己留後路盲目的就衝過來的一群小鬼,因為深知其中的可能性很低,而且不久前我還受了他們的照顧,再加上我也擔心萊爾,所以就想著帶他們來見見你,你不也把萊爾當親孫子看的嗎,有沒有什麼想法。」蔡斯說。


  「喂喂,蔡斯,你跑那麼快乾嘛,趕著投胎啊,要不是我感知力強我們早就迷失在這樹林里啦。」樹林深處傳來隱隱約約的喊叫聲,還有急促的腳步聲。


  「這不,他們就快過來了。」蔡斯看著沙羅。


  「年輕氣盛就是好啊,我不是那種死板的盲目的遵從規則的人,所以也不會做出那種難為他們的事情,雖然我隱居之前也是騎士團的一員。」沙羅說,「而且我也擔心萊爾啊,不過我也說了,現在的我沒有去幹什麼事情的勁頭。」


  「這樣啊,」蔡斯嘆氣,「我也覺得你沒有那個心情,但你只要出馬的話,即使是不動用力量,僅僅是去和昂那老傢伙交涉的話,應該也是可以解決的,畢竟我相信萊爾不可能是真正的罪犯。」


  「不過讓我先見見那群小傢伙吧,剛才那個聲音是個女孩的吧,奇怪,我怎麼會有種熟悉的感覺,我認識的人應該都走過了黃泉路了。」


  「熟悉?那是錯覺吧,我不覺得你和那個女孩曾經認識,首先你是個活了太久的老妖怪這是事實,這種小年輕還是來自人間界的你根本不可能和她見過。」


  「哦?還是來自人間界的,有誰在幫助他們嗎?人間界可沒有打開時空的手段,」沙羅帶著明朗的口吻,似乎對即將見到的人起了興趣。


  「恩,是個很強的人,你也知道不久之前我被人追殺,最後我分裂出的思念體被追趕到人間,思念體解開的同時也給我帶回了人間界的記憶,那個人很神秘,不知道真正的身份,但是很脫線,看起來和普通的人類大叔沒什麼區別,好吧其實他的行為也不會讓人把他和什麼大角色聯繫在一起,總之就是讓人緊張不起來的傢伙。」


  「但就是這麼一個傢伙,他還是打開了時空不是嗎,但是能穿過空間迴廊真的了不起,他們體內也有了魔力嗎,再說,魔力一般的人是無法安然無恙的走過空間迴廊的,至少是高階的騎士。」沙羅發問,「還有追殺你的那些人,竟然躲過了我的探察,也不是一般人啊。」


  「這個世界,真是越來越混亂了,世界似乎開始發生變化了,我總覺得這個世界的存在就像是在演一部戲,我們都只是其中的配角。」她又說。


  幾個模糊的人影逐漸在遠處顯現輪廓,伴隨著交錯的腳步聲,緩緩的走過一個又一個月光穿梭樹葉后形成的光斑。


  遠處,是依舊燈火通明的城市,遙遠的帝都,通天的高塔里,有個人坐在白石的地板上,和這些人一起沐浴在月光的潑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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