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好轉

  林暖暖眼眶紅紅的,卻留有最後的倔強。感情會讓人堅強,亦會讓人脆弱。


  很不幸的是,因為對象是喬鬆柏,她變成脆弱的那個。


  林暖暖現在心裏全是委屈,但是她說不出來。或許從一開始,她就誤會了。對於這個時代來,對於喬鬆柏來說,所謂的喜歡,本身就不值一提。


  “娘子?”


  喬鬆柏看到那微紅的眼眶,心頭一顫,頓時就亂了神。眼前的人,他恨不得捧在心間,但是自己卻讓他受了委屈。


  一想到這裏,喬鬆柏對自己也生了許多抱怨。他有那麽多方法,卻選擇了可能會傷害心上人的辦法。


  兩人對視,一個倔強,不肯開口。一個懊惱,不敢開口。


  白太玄對喬鬆柏唯一不滿意的,就是他麵對林暖暖時的樣子。但是他細細一想,喬鬆柏也沒有反對娶世家女的事情。所以他就誤會了,喬鬆柏這是被林暖暖挾恩圖報,不敢反對。


  攆著半花白的胡須,白太玄內心決絕,喬鬆柏是年輕後生,要麵子,那他就來做這個壞人。


  “小友,你可知道,何為世家女?”


  林暖暖輕咬紅唇,並不說話。


  白太玄也不懊惱,他知道,林暖暖實際上是懂事的人。所以,他會用道理說服她。


  “皇帝尊貴吧。所謂的天子,萬民敬仰。但是,先皇曾經為當今的皇帝求娶王氏女,可結果,先皇竟然隻能以一句‘我兒高攀了’收場,最終也沒能求娶成。”


  “所謂一家有女千家求,指的就是世家女。男子若能求得世家女,對於他個人仕途的替身,極為巨大。你的相公,天資聰慧,娶了你,於仕途無益。娶了世家女,方能一展宏圖。”


  說到這裏,白太玄卻站了起來,利弊他已經分析完畢。接下來的,倒是有幾分真心話了。


  “不過你放心,雖然你是農家女,但是你才華卓越,我斷不會讓你被休了。無論喬家的小子,還是那些世家女是否同意,我必定扶你做妾。”


  林暖暖收起目光,空洞地看向喬鬆柏。“你也是這麽認為的嗎?”


  “此生至幸,娶卿為妻。山海皆背,問心無悔。”喬鬆柏眼裏的深情,鋪天蓋地般的淹沒眼前人。林暖暖的特殊,不言而喻。他甚至願意為其放棄報仇,犧牲生命。隻要能與之相守。


  “哼。”林暖暖瞪了喬鬆柏一眼,“可是,我對我的男人要求很高。不但要跟我一生一世一雙人,他還要不跟任何女人有點曖昧,任何原因都不可。”


  喬鬆柏突然笑了:“你是吃醋了?”


  看到林暖暖怒目而視,他連忙改口:“我錯了。”


  “愚蠢!”白太玄看到喬鬆柏的樣子,怒其不爭。


  喬鬆柏定定看著眼前人:“既見吉光片羽,何憐人間嬌豔?”


  “你懂什麽!”白太玄沒想到,喬鬆柏竟然是一個那麽笨的人。“你不想報仇了嗎?即使是皇帝……”


  林暖暖坐到喬鬆柏身邊,死死地擰著他胳膊上的肉。


  喬鬆柏是身上痛極,卻心頭如蜜。也是他錯了,對付皇帝還有世家的方法千千萬萬,他竟然選了可能讓眼前人受委屈的方法。所以他隻是忍著不說。


  果然,林暖暖心疼他,很快就收了手。


  她看向白太玄,輕聲反問:“皇帝又算什麽東西?”


  這句話的氣度與睥睨,即便是白太玄也是膽寒。他知道,林暖暖是認真的。她的心中,沒有一絲畏懼。


  “皇帝可是天子,天下共主。”白太玄一度以為,林暖暖是不是太過於“村婦”,不太懂所謂的皇帝到底是什麽。


  “哦?天子?上天說了,那是他的兒子?天下共主?天下所有人都承認?反正,我沒聽到上天說,皇帝是他的兒子。我也沒承認,他是我的主人,他怎麽就是天下共主了?”


  白太玄瞪大眼睛看向林暖暖,他被懟的瞠目結舌。或者說,林暖暖實際上,是把他心裏話講出來了。輔佐過先皇,又與當今皇帝互相厭棄的白太玄。可能比任何人都知道,皇帝也是一個普通人。


  隻是,一旦他有了那層光環,白太玄就不由自主地敬他、怕他。


  然而,林暖暖接下來的話,如同天書一般,令他聽都聽不懂。


  “所以,我說,皇帝是什麽東西?不過跟那些世家一樣,寄居在百姓身上,享用著民脂民膏,打著某個旗號,為自己、為身後的利益集團謀利的東西罷了。”


  “你覺得世家大族可以拒絕皇帝的求娶,很有麵子。說白了,世家大族已經落寞了,他們需要拿拒絕皇帝這件事,為自己漲麵子罷了。”


  白太玄被懟的啞口無言,甚至他隱隱約約覺得,林暖暖說的是對的。皇帝確實在打壓世族,世族確實人人自危。所以才會試圖更加頻繁地聯姻。但是這條路,皇帝也在堵。


  如果真的是先皇時那種傲氣與自信,又怎麽可能會接受非五姓望族的聯姻呢?


  林暖暖正要繼續說下去,喬鬆柏卻緊緊地拉住她的手。


  有些話,再說下去就危險了。


  被這一提醒,林暖暖猛然覺醒,俏生生地往前喬鬆柏身上靠去。感受到身邊的溫暖,喬鬆柏心跳加速。


  不過他仍舊一片冷峻地看向白太玄:“老師,我娘子所想,亦是我心中所想。您或許沒有察覺到,時代變了。或許,將來既不屬於世家,也不屬於皇帝。而是,天下人的天下,世族不想要皇帝,難道天下人就想要嗎?”


  白太玄眼睛瞪得極大,喬鬆柏說的話,已經突破了他的認知。完全剝奪了他的思考能力。


  “這……這……”


  半晌,白太玄放棄了,他理解不了。但是,他知道自己或許想錯了。喬鬆柏不是什麽可為殺人利器的猛虎。他是藏於雲中的龍,就連自己,也隻能仰視。


  屋外的雨依舊下著,夾在著電閃雷鳴。


  與白太玄的爭論,卻似一個插曲,很快也就過去了。


  當夜,林暖暖把冒雨來到林家村的三人,安排進了林老大家中住。張氏看著三個人衣著光鮮亮麗,竟然話都說不利索,最終還是林芳芳代替她招呼三人,這倒是讓林暖暖看得稱奇。


  把一切安排妥當,蹦躂著避開水塘的林暖暖,發現張氏竟然坐在大廳等著。


  “娘,怎麽了?”


  張氏一向平和,幾乎對自己的事情不管不問,林暖暖著實沒想到,她竟然會在這裏等著。


  上下打量林暖暖,張氏越來越覺得好。因為家裏富了,林暖暖被養的有些肉了,看上去極為可愛。再加上不跟林素節一起出去鬧,皮膚也被悶得有些白了。


  整個人看起來,卻是一副嬌憨可愛的樣子,並不輸城中女子。


  想到這裏,張氏微微一笑:“暖暖啊,女子嫁人了,是要跟相公一起睡的。”


  “啊?”林暖暖覺得自己一定是失憶了,不然張氏怎麽會突然冒出這句話來。這啥玩意啊。怎麽突然說道這個話題了。


  張氏看到林暖暖懵懂的樣子,卻繼續拿軟話哄她:“不信,你去敲門去問問你相公。是不是夫妻,本來就該睡在一起的。”


  說罷,還沒等林暖暖反應過來,抬腳進了東廂房,順手把門鎖起來了。


  “絕了!”林暖暖震驚。“我娘這是什麽情況啊?”


  關上東廂房門的張氏,卻貼著門,聽著大廳裏麵的動靜。張氏人是柔和的,也不爭不搶,但是不代表她是傻子。


  今日家中來的三個人,非富即貴,確是衝著喬鬆柏來的。


  她立刻就想到了,所謂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喬鬆柏家中落魄了,可未必沒有交情好的朋友。這不就來了嗎?


  以張氏淺薄的人情關係想法,便立刻想到了,去培養林暖暖與喬鬆柏的感情。


  所以,今個借著林芳芳回家的空擋,也把林暖暖趕到喬鬆柏的屋內去了。


  這坐在大廳裏麵的林暖暖,是完全沒鬧明白張氏的腦回路。不過她知道,張氏寵愛自己,隻要自己撒嬌,這房門還是不手到擒來。


  隻是,這敲了老半天,張氏竟然真的鐵石心腸,沒有開門。


  反倒是因為這通動靜,西廂房的房門,卻是開了。


  “娘子,怎麽了?”


  林暖暖看到喬鬆柏,立刻就抱怨起來了。“我娘不讓我進房!說讓我跟你一起睡!”


  “那便一起睡唄。”


  喬鬆柏說的話一本正經,林暖暖完全沒辦法想歪。所以她認同了。於是,心一橫,頭一甩,大步跨進了西廂房。


  這房間,本來還是她睡的來著!

  卻沒看到,喬鬆柏站在她背後,笑得跟狐狸一樣。


  睡在被窩裏的林暖暖,突然覺得有些怪異了。這裏畢竟是古代,男女情況不一樣。她有點吃不準喬鬆柏心裏到底咋想的,萬一這孩子早熟呢?


  “不許對我動手動腳!”林暖暖隻能警告喬鬆柏。


  喬鬆柏卻輕輕一笑,把人擁入懷中。


  他哪裏舍得呢。這麽嬌小,他還要養著呢。


  僅僅是抱著她,喬鬆柏心中就有種奇異的滿足。這個人是自己的,任何人都搶不走。


  “睡吧……”


  暴雨持續的第三天,別說林暖暖,整個林家村都是人心惶惶的。見多識廣的老人們,已經覺得這是洪澇的先兆了。


  暴雨持續的第五天,韓子元終於帶著各地的消息來了。


  事情並沒有眾人想象的那麽糟糕,滄州隻在在接近連州的地方,降水集中。其他地方,並沒有那麽恐怖。


  甚至在滄州五縣中,隻有繁城遭了禍。


  “這下我可放心了。”率先放下心來的,是白鹿書院的學子,謝廣安。這幾天,他焦急的很,可是上麵幾位都不急,他也沒辦法。


  林暖暖也是有些放心下來了,如果隻是小規模的情況,也還好。但是恐怕連州情況就不一樣了。隻是那邊,實在是自己沒辦法伸手的地方。


  喬鬆柏與李長信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卻是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眼中都看到了算計。


  趁火打劫,是每一個政客的“優秀品質”。


  這兩位自然也一樣。


  而且,喬鬆柏想到了林暖暖在地裏麵培育的紅薯,更是有了主意。兩人一個眼神交流,便進了西廂房,商討起這件事來了。


  韓子元,卻乘機跟林暖暖談起了買賣來。


  或者說,這次跟李長信來,他就不是憂國憂民來的,而是為了跟林暖暖談生意來了的。


  “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合作?”


  韓子元跟李長信或者鄭雅蘭不同,他有商人敏銳的直覺。從林暖暖織布都需要人提供棉花來看,他很確定,林暖暖沒有多少本錢。而從她拒絕給人專供貨來看,他知道,林暖暖需要的是自己掌握買進賣出。


  所以,林暖暖缺的,必定是一個合夥人。


  與商人談交易,跟與外行人談交易,就是不一樣。林暖暖與韓子元,隻是幾個回合的交鋒,兩人就達成了共識。


  沒有鄭雅蘭的打通貴婦圈,沒有李長信的包攬全國布匹。兩人隻有實實在在的,用布匹占領繁城市場。等到站穩腳更之後,再往滄州其他四縣發展。


  “我還有個其他的東西要做。不過,應該是高檔品。”林暖暖很喜歡韓子元這種務實的精神,也跟他討論起羽絨服的生意來了。


  不過韓子元在這個問題上,就顯得有些保守了。他認為,布匹可以隨意裁剪,隻要質量過關就行,可是衣服,得看人喜歡的。因而他不覺得羽絨服,是個好出路。


  林暖暖知道,韓子元謹小慎微,也沒有強求。隻是定下了擴大紡織廠的計劃。至於這個羽絨服,倒是可以讓鄭雅蘭試試。


  時間一晃而過,鬧得人心惶惶的暴雨,已經是十來天前的事情。


  這天,林家村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村長的兒子林喜貴,逃荒回來了。原本他是逃荒到連州的,可是連州接連暴雨,現在還在下著,他慌了,於是急急忙忙地又逃回了林家村。


  然而,現在的林家村,與之前的林家村有很大的區別。其中最大的一點是,林暖暖變成林家村隱形領袖。村長,反而更像個掛名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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