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悟道機緣
聽丘凡少見的凝重低語，羅軒心頭驚怵的浮起曾經的一幕，那個雪嶺天崖的白髮老者，被天賦技詠傷擊中時驚恐的嚎叫著，在自己的面前化為枯骨毛皮。
心湖，魏末末俏美如花的面容緩緩與那枯黃毛皮一縷白髮的頭骨交疊在一起，他激靈靈的打個寒顫，全身崩得緊緊的，爆起道道青筋。好久，他長長的吁了口氣，僵直的身體才松馳了一些。
滿面苦澀，羅軒語氣略顯沙啞低沉，緩緩道：「這是我的過錯么？」
丘凡輕輕搖頭，道：「我倒認為她這是咎由自取，如果她不是這般的咄咄逼人，有哪怕一丁點的容人之量，結果就會是完全不同！」
羅軒不語，視線里，赤涎出現在二三十丈的山岩處，略顯欣慰的目光朝著他望了過來。
「赤伯！」
羅軒喚了一聲，一掃剛才的沉悶跳了過去。
「果然是五靈合一，小少爺，你成功了！」
赤涎呵呵的笑，朝著羅軒躬身施禮。
才直起腰，羅軒已經直面眼前，把著他的臂膀。
眼角隱隱閃現出晶瑩的淚光，羅軒深吸口氣，道：「赤伯，辛苦你了！」
赤涎眨了眨眼，呵呵道：「哪裡話，老奴都是應該做的！」
羅軒沒有說話，只是抱一抱他，然後轉過身，迎向山風。
赤涎又眨了眨眼，怔然的望著他的背影，輕輕的吁了口氣。
「極光少爺……當年也是這般，少年心性……都是一樣的啊！」
晨亮，一絲曙光自東方跳躍而出，整個天地都變得明朗起來。
羅軒輕輕起身，感受到體內天地盈盈躍動，五靈合一之後的元力由液態般的流動轉化為氣息，整個人似變得虛化了。
「這便是玉老所說的真精元氣么？」
羅軒苦笑不解，有關鍊形境修為的氣機神兆均沒有他所遇到的這種異況。
還記得玉老曾言，修真者體內要產生陰陽變化衍生的真精元氣，只有達到造形之境的修為才能捕捉到其中的真意。
即使如玉老才識的廣博，仍對他鍊氣境修為便產生少許的真精元氣疑惑不解。他的修為如今才堪堪達到鍊形境的後期，即將突破至煉意境，那麼這種真精元氣不住的壯大，究竟會對他的修為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呢？
羅軒苦思無解，終放棄這個令人糾結的疑問。
丘凡在打坐，三日來一動不動。羅軒從他體內的符力的波動中感受到這個傢伙的符力在不斷的膨脹，有如汪洋般，甚至有些恐怖。
據赤伯講，神符師能驅靈御意，如果成功的修鍊出神識，意動神馳之間，便可決勝千里之外，是符師中大能者真正的厲害手段！
「這個小子該不會是修鍊出神識來了吧？」
羅軒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精神異力自丘凡的位置向外擴展，波及百丈方圓，還真是吃了一驚！
異動來的快，去的也快！
異動過後，丘凡又回復了先前的模樣，動也不動。羅軒轉向西方，臨峰處，赤涎如山石般屹立在峰崖邊，一如三日前，彷彿從未動過。
凝望著赤伯厚重的背影，羅軒輕呼口氣，取出一方玉簡。
「這衛道心經……」
羅軒靈識侵進去，緩緩掃過玉簡，一絲驚容豁然浮現！
道者，萬物始基，修真本源也；
道者，存者為變，修行根本也；
道者，遁滅唯一，萬千變化也；
……
羅軒心兒不爭氣的跳躍數下，許久才長呼口氣。
這《衛道心經》的開篇立言，直接道出修真者苦瀝修行的終極目的，令他大有豁然而通的感受。
這便如一個漫無目的的人，突然望見遠方的山峰，有了嚮往的目標，有了前進的動力，意欲勇攀高峰一樣。
「天道為體悟，下濟而光明；虧盈而益謙……」
「神魔為地道，謙卑而上行；變盈而流謙……」
「妖靈為人道，鬼神之迷，害盈而福謙，惡盈而好謙……」
羅軒讀到這裡，全身劇震，雙眸射出前所未有的精芒。
在這剎那，他感到自己觸摸到一種玄之又玄、關乎天地之秘的修真至理，再不理身外之事，茫然不知體內符靈與逐漸顯露出魔域寶鑒本體的魔羅印緩緩旋動，輪迴珠亦是佛光盎然釋放，身周一個闊達近二十丈方圓的太極法陣，瑩光流轉！
「天，小少爺這是……悟道！」
山風雖勁，卻根本拂不動如山石般屹立的赤涎衣衫，可這一刻，他的雙眸掠過一絲驚駭，任憑山風吹皺了衫擺，飛揚舞盪。
「悟道機緣……悟道機緣！」
赤涎怔怔良久才回過神來。
一旁，丘凡憣然蘇醒，竟被羅軒的異兆驚動，睜開了眼睛。
「小三少爺，小少爺這是悟道機緣，我們沾其福澤，不要浪費了才是！」
丘凡雖滿頭霧水，但見赤涎盤坐於地，全身幻動，竟是修行之舉，多少也明白了幾分。
目之所及，羅軒全身正陽靈芒躍動纏繞，整個人被不斷壯大的光團包圍，已經看不清面容。
丘凡哪還不知機，急忙守心於空。
然而，下一刻，他還是被眼前的異兆嚇得差點失神。
晨光曙輝，雲氣迷濛之中，赤涎全身抖顫個不停之時，轉瞬化作一條光是腰身便足有十丈粗細的赤紅巨蟒，穿雲氣而彌動，首尾竟將這巨峰纏繞兩圈，盤纏在峰巔周圍，仰首吐信，漸漸隱匿於雲氣之間。
「丫丫的，赤伯的本體也太……太那個……太那個了！」
不知不覺間又一次盜用羅軒的語句，丘凡勉力撫平心驚，仍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唉，見怪不怪，跟著軒少，總免不了碰到些奇怪事，受到些驚嚇也正常，也正常！」
他苦笑搖頭，急忙緊守道心，旋即晉入到心空神明之境。
羅軒醒來時，仍是午夜，漫天星斗。這一幕，使得他一時弄不明白這一次的修行過去了多少時日。
山風依然，丘凡依然，唯有赤涎的位置變了。
赤涎居然在盤坐修行，這一幕羅軒還是首次得見。在他的記憶中，從未見過赤涎這樣人性化的舉動，他從來都是神出鬼沒的，突然出現，又或突然不見，少有修行的行止。
赤涎在他的注視中睜開雙眼，刻滿皺紋的蒼老面容竟然紅撲撲的，有那麼一刻，羅軒甚至覺得他年輕了不少，至少感觀上如此。
「赤伯……你……！」
羅軒剛要詢問些什麼，赤涎卻出奇的起身，躬身一禮！
「老奴得此福澤，真乃聖靈賜福，老奴拜謝！」
羅軒撓頭，道：「赤伯，你這是……」
身後，朗笑傳來，丘凡不知何時起身，高叫道：「赤伯這叫欣喜若狂，全因軒少你化身為光蛋的緣故！」
「化身為光蛋？」
羅軒分不清丘凡這話里的意思，懵了。
赤伯呵呵大笑，一旁道：「小少爺，你別聽小三少爺瞎講；事實上是小少爺得聖靈眷顧，無意間晉入悟道之境，老奴和小三少爺兩個陪侍一旁，也獲得福澤。」
「悟道……我晉入悟道之境了？」
羅軒看著兩人真是又驚又喜。
事實上他一醒來時，還真是差點要狂嘯一吼，以宣洩心中激動之情。識閱那方《衛道心經》時，他平時苦思不得的法理和原本對道的理解模模糊糊的意念，忽地豁然而通，完全沉浸於對道的理解。
那種感覺，就像焰陽驅走了烏雲，現出萬里睛空一般，如此的動人。而此際，他全身元力氣盈虛動，再無半分液感，竟是在不知不覺間，修為晉陞到煉意境界。
「軒少不知，那個時候，你整個人被一團光籠罩，和個光蛋沒什麼兩樣的。」
丘凡一旁笑嘻嘻的，說的雲淡風輕，卻是滿眼羨慕。
赤伯淡淡笑道：「小少爺專心於修行，雖是好事，但我們的行程卻耽擱很多了。」
羅軒苦笑的揉了揉鼻子，道：「本來是急著趕路的，我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結果，現在……」
他搖了搖頭看向茫茫遠方，欲言又止。
丘凡無奈的一笑，道：「從我們準備到現在，軒少的修為是一個勁的往上竄，但這路程么，時隔近一年之久，還沒有抵達三界城呢，這個速度可是真的有些……」
他撇了撇嘴，沒有把話挑的太明。
赤涎一笑，淡淡道：「修行么，就是這個樣子，一旦有契機可尋，便會專心致致，把其它事都放在一邊的；老奴當年突破造化境界時，便是臨時起意閉關的，出關時，已然千年之久。」
言罷，還輕輕搖首，嘆息歲月無情。
「千年？」
羅軒和丘凡同時吐了吐舌頭。
好么，這赤伯光是閉關便夠他們在人世走上幾個來回的。
羅軒沉吟一會兒，道：「赤伯，如果我們一意趕路，到玉族海島還需多少時日？」
赤涎表情淡淡，道：「半年吧！」
「還要半年啊！」
羅軒苦著臉，看看丘凡，這個傢伙攤了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好吧，我們儘快趕路，希望不會再有事情耽擱！」
羅軒終作出決定。有那麼一刻，他有些猶豫，自己這般冒然找到玉族，能否找到玉冰兒么，玉族的人能否接納他呢？這一趟的旅程，又會是什麼結果呢？
他沒有答案。
玉老曾言，他的骨玉靈體在玉族族人的面前是掩藏不住的，很難想像玉族的人會怎麼對待他。
頭疼，心靈也出現煩躁的波動，羅軒暗自一驚，知道自己太過著意，道心虛浮，急忙謹守心懷。
三人同時躍空而起，朝著三界城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