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鍊形境界
「好膽！」
終有所察覺的博蘭古大喝一聲，一束氣泡如箭般的穿透青光朝著羅軒追身而來。
這束氣泡離著羅軒竄動的身影仍是遙遠，但他的動作似變得緩慢起來，彷彿被什麼吸啜住。他的面容似被夢魘纏住，驚恐中變得煞白不說，伊澤的手臂更與他脫手，眼睜睜的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
青波宛若水波般蕩漾，濛濛青光忽地變得濃郁起來，一點金輝跳躍而出，沒入羅軒的體內。彷彿掙脫了某種牽絆，他奇迹般的加速瞬息間后發先至，超過了伊澤。
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博蘭古的聲音突然響徹在耳邊，居然輕柔而溫和。
「柔雪化，幻舞！」
天地立變，羅軒怔怔間只覺微風徐徐，天穹之上雪舞紛飛，好一幅冬雪美景。
「呵，軒，是你么？」
耳畔，有熟悉的低喃聲響起，無數日夜朝思暮想的玉冰兒的柔美輕笑在身後傳來。
「冰兒，是冰兒師姐！」
羅軒腳步再度放緩。
堪堪傳身，天穹青輝燦爛，有驚雷鳴響，在虛空上傳盪，一時間雪舞奇景消失不見，光華閃爍中，木秀峰林，再現眼前。
滿手濕汗，羅軒心神凝聚，發覺已經與伊澤擇路而分，更險些受幻景所迷，百丈之距，竟是如此遙遠。
「這就是造化三境的大能者的本事？」
羅軒心驚膽顫，已然顧不了許多，這個時候他才發覺，西北巽位已然離著不遠，偏離了路線的，居然是伊澤。
「伊澤……回來！」
他狂呼，只是，伊澤連頭也不回，探手向著前方，也在不停的喊著什麼，身影轉瞬消沒在一片叢林中。
「伊澤……」
羅軒咬著牙淚水盈眶，以他的修為都陷入迷境，伊澤恐怕更是執迷難悟。
膽寒而心驚，羅軒連回頭觀看的念頭都不敢起，更容不得他多想，直接竄身最後的十餘丈到達巽位位置。令他想不到的是，這裡竟是一叢綠意盈盈的矮樹，生長在數塊巨岩之中，看起來根本別無出路。
既然赤涎要他來這裡，羅軒咬了咬牙縱身跳入樹叢。身體失衡之際，山秀峰轟鳴不絕，這幾塊巨岩都出現了鬆動，矮樹搖晃，枝衩在眼前划動掩去了他的身姿。
絕想不到的是這樹叢之下竟是一條奇異的甬道。
羅軒跳入樹叢后，才發現幾塊巨岩在深土中相互倚靠，奇異的平衡中居然形成一條剛可容身的甬道，延伸向山腹。
外面轟鳴不止，鬆土刷刷而落，樹根漸被擠壓變形，來路只是片刻便被堵住。雖然這阻不住羅軒破土而出，但外面危機重重，他根本不敢冒然出去，整個人蜷縮在石縫之中。
冷靜下來，羅軒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那就是赤涎為何要讓他來這裡？所說的隱現生機又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這裡另有玄機？
心念所及，羅軒朝著縱深處望，那裡巨岩甬道幽黑深邃，不知是不是直達山腹。想了想，他猛地咬牙朝著下面鑽去。
爬了約有數十丈深，前方突然傳來水聲。羅軒精神大振，他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濃郁而精純的水靈氣息撲面而來，較之水院的冰湖還勝上幾分。
一個孔洞出口出現在眼前，一道清澈的泉流在眼前緩緩流淌。這裡是一個並不開闊的空間，上方是盤結糾纏的老樹樹根，與深埋著的巨岩側壁形成奇異的空處，可容兩三個人蹲身並處。
捧了一捧，喝了下去，濃郁的水靈氣清涼的流入體內，剎時融入到滾滾而涌的元力當中，浮躁的心也受到了水靈氣的撫慰，變得舒緩平靜，讓羅軒不禁輕吁了口氣。
窄小的空間及外界無形的可怕壓力在喘息中越來越讓人壓抑，這裡的靈氣沉悶燥熱，讓羅軒喘息不斷的加劇，數息工夫，整個人已經濕透。
無盡的煎熬中，一絲清涼自腳下升騰，涓涓細流似湧入他的靈體內，獲得無形的力量，這一變化讓他毫不猶豫的沉入泉流之中。
泉流並不深，卻剛好將平躺的他淹沒。濃郁的水靈氣透體湧入，與元力不斷的融合，心靈漸漸安定下來。
這種狀態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羅軒終於將驚懼的身心釋放開來，道心開始感受到四周無邊的壓力。
泉流中的水靈氣滋潤養身，與靈體漸漸難分彼此，似朝著無盡深遠的山腹中延伸過去。身周處，木秀峰無比龐大的土靈氣息亦開始與他本身精純的土靈氣息相互吸引，緩緩融入體內。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道心變得虛虛渺渺，精神固定在某一難以形容的層次。
又不知過了多久，奇妙的事來了。
外在的天地崩塌，內在的天地支撐起一切。羅軒心眼開啟，見到體內太極法陣緩緩而動，輪迴珠更釋放出無比燦爛的金色亮芒。
內在的天地在他的注目下緩緩淡去，然後他看到自己躺身在山脈之內，泉流之中，動也不動。
他靜靜的瞧，看到自己兩隻腳的腳心忽然變得赤紅，被火燒灼的感受是如此的清晰，令他想要吼叫卻偏偏發不出一點聲音。
接著火熱上竄，千絲萬縷地湧進全身的大小脈穴，直達每個角落。那種感覺，難受得差點令他想自盡去了結那種痛苦，猶幸冰涼的溪流，激發著靈體的水靈氣息，鎮著他的道心，稍滅痛苦。
羅軒不驚反喜。
福至心靈的他記得這是玉老曾講述過的，修為在越階突破時才有的神兆發動的時刻，想不到他才晉陞鍊氣境的九層，這麼快便開始衝擊鍊形境的層次。
羅軒竭力穩守道心靈智，再不去理會身體的痛楚，也不理會在體內逐漸變得亂闖亂竄的元力，靜心去慮，只守於一。
不知多少時候，狂亂的元力變得凝聚起來，形成一股奇寒無比的元力狂流在體內循環暢遊。
無數個周天循環過後，早就已經呈現液態的元力狂流變得越發的精純，再無半點殘存的元力氣息之時，完全呈化液態的一刻，一絲冰寒無比的沛然靈機貫頂而入，流入各大小脈穴。
赤紅髮燙的全身與冰寒的一絲靈機怦然交集，內在外在所具有的一切都生出被碾壓碾碎的無比痛苦，羅軒的道心在漫無著落之中，亦失去了知覺，緩緩消沒在混沌天地之中。
悠然醒來，羅軒沒有動。
有水波微微蕩漾，視所能見的一切都在波動中晃晃蕩盪，起起浮沉。
本來是狹小的天地變得清晰了很多，幽黑深邃變得不見，盤軋的樹根，深褐的巨岩、黑土，每一樣，每一物，不但色彩豐富了，很多平時忽略的，或是根本察覺不到的細微情況，亦一一有感於心。
最奇怪是，身周的每一塊石頭、每一節樹根，草葉，還有潺潺流淌的泉流，都像跟他是血肉相連地活著，而自己亦成了它們其中的一分子，再不是獨立的個體。
「這就是鍊形境界么？」
閉上眼睛，享受這無與倫比的衝擊，道心空無一物的時刻，羅軒就那麼自然而然的開啟心眼，觀察著整個環境。
心眼，延伸向整座木秀峰，無思無想中，他察覺到木秀峰居然被腰斬，原本高聳的山峰已然消失不見，但山基所在，處處潤澤著脈脈生機，不曾有半點稍減。
體會著每一種生命的躍動帶給他的莫名感動時，一個極為陌生的，卻偏偏有種極為親近的心靈輕輕的觸碰了一下他的道心心懷，轉瞬不見，一時心境破碎，羅軒啊的叫喚出聲，驀地坐了起來。
清澈寒冽的水流嗆得他劇烈的咳嗽，但無比強烈的狂喜讓他情不自禁的吼叫長嘯，撲騰出無數的水花四外飛濺。
明悟於心，羅軒突然變得安靜下來，下意識的噤聲。甬道中，還有他的吼叫在隱隱回蕩。
「丫丫的，一定是了，我早該想到的！」
羅軒清亮的眸子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狠狠出聲。
他記得玉老曾言，萬物隨五行變化衍生，周而復始，皆緣於五行相剋之理，關鍵在於五行的平衡之道。
既是如此，水院孕養的是與他靈體合一的水靈精魄，那麼剛才觸碰他心靈的必是孕養木院生機的木靈精魄，這才合理。
還記得當初冰兒師姐中那噬龍火炎的火毒之時，玉老當初便著他來木院尋沉香柳木，用來滋養水靈溫潤土靈，如此一來，這木靈精魄必是對道心虛無空靈的他產生好奇，其因則是緣於他靈體內滿溢水靈精魄的精華所致。這泉流水道，應該就是找尋木靈精魄的路線吧。
釐定下策略后開始動身，羅軒沿著泉流水道行進。
在幽黑深邃的山腹中行進了也不知多久，完全模糊了晝夜概念的他在無數的支流分叉上做著標記，更多的時候還是守心於靜，以自身的水靈氣息感應著木靈精魄的大致方位。
隨著岩壁出現的越來越多，泉流水道變得也越來越開闊，山腹內，水流砰擊轟然有聲。
行得不遠處，水聲轟鳴作響，羅軒施展身法前進，終於發現前方突然變得開闊，一個有著廣闊空間的岩洞洞口在轉了個彎后突兀的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