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寂野靈信
羅軒恍然，毫不掩飾眼眸流露出來的感激，來到赤涎身旁極為自然的給他一個擁抱，然後用力的點了點頭。
赤涎整個人似有些發僵，隔了片刻，才施禮道：「小少爺珍重，老奴別過！」
說畢，整個身軀現出奇異的扭動，轉瞬在羅軒的眼前消失掉。
丘凡湊了過來，甩了甩滿頭水珠道：「這老頭也不知修為到了什麼境界，走也走的這般瀟洒，真讓人羨慕！」
見羅軒仍在原地發獃，丘凡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別痴痴的樣子了，讓人還以為你特別鍾愛老頭子。」
「呸！」
「啊……！」
回過神來的羅軒怒不可掣，一把抱住毫無防備的丘凡，直接將他摜入河水裡，丘凡不甘示弱，反身纏住他，兩人笑罵著扭打起來，渾無高手風範的大呼小叫，撲騰起無數晶瑩的水花。
很久都沒有享受過如此寫意的痛快和悠閑，那份自由的心境讓羅軒和丘凡不願馬上趕路，玩鬧夠了的兩人在一塊較為平坦的大石並排坐著，眺望著遠方無盡的美景。
不知為何，一縷不安襲上心頭，淡化了眼前秀麗風景的羅軒忽道：「你說極光大哥遣赤涎去三界城做什麼？」
羅軒表述的話語含義很難捕捉，但丘凡思忖片刻還是把握了他的心意。
丘凡道：「肯定是查探寄魂嫁衣的消息來源，我敢說八九不離十！」
羅軒將拾起一粒石子輕輕拋飛，看著他混跡於一片雜石當中，隱去蹤跡，嘆息道：「靈溪峰會，那個凌波待我很好，肯將這麼珍貴的消息告訴我，如果他受到傷害，我會感覺很不安的。」
丘凡撇了撇嘴，道：「不是我說你，這種仁慈心態最要不得；先不說提供消息這些人必有自保的手段，更重要的是，這消息的來源用腳趾頭猜都猜得到，肯定緣自於聖族內部的知情者，以極光大哥和三位祖老的精明，必會循著這條線查下去的，一經發現，結果可想而知。」
羅軒無語，仰躺石上，沉默半晌忽地變換話題道：「我生長山村，如果遇不見恩師玉老，究竟會如何呢？我常思索這個問題，總找不著答案；我們修習道法，為的什麼？平凡一生不也是很美好嗎？」
丘凡扭頭望了過來，看到羅軒仰天望向碧空，似乎在欣賞那風輕雲淡的藍天，但他清楚的感受到這個只是相識數月的，年齡相仿的好友，已經融入他的感情世界，而談論的正是也曾經困擾他的疑惑。
有樣學樣的躺下來，丘凡閉上眼，感受到陽光照耀的一片光明和溫暖，喃喃道：「道者，命也；法者，運也！」
羅軒一震，望了過來，喃喃的重複著這怪異的八個字。
丘凡迎上他的目光，淡淡笑道：「萬物的生命本身便是一種神奇，想一想，我們每個人生就在這片天地，都享受著自己的生命色彩，最為奇妙的是，如極光大哥，青荷姐姐，更有妖靈百類，他們的本體只是我們見識過的另一種活生生的生命，經過修行，也能夠幻化或是化身為人類的模樣，這一切又是為何？為什麼最終級都是以人類的模樣為終點？」
丘凡輕吁口氣，微微笑著續道：「軒哥，事實上這些問題任何人都無法提供答案，但正因如此，才使得無數人竭心積慮去探索，追求我們存在這個世上的真秘，只是這一點，便值得我們付出一切！」
羅軒目射奇光，好奇的打量著丘凡，道：「想不到這麼深奧的道理被你說得這般透徹，有撥開雲霧一片清明的感受。」
頓了頓，他疑惑道：「這些……該不會你自己領悟出來的吧？」
丘凡哈哈大笑，道：「這篇大論出自極光大哥的手筆，青荷姐的陳述，我只是稍加變通，精彩吧！」
羅軒恍然，陪著他一起暢笑起來。
這一歇，竟達半日之久，月兒掛上天幕時，兩人仍興奮得沒有半分睡意，乾脆接下來賞月觀星。
空曠的原野夜色更美，天幕之上星辰閃爍的光芒流露出某種天地至理的玄機，讓人靜靜的，不想破壞這種寧清。
輕輕的風聲牽動心緒，心也變得悠遠起來，無數星辰勾織起玉冰兒的面容輪廓，彷彿沖著羅軒盈盈輕笑。
愁腸輾轉間，數以百計的，或明亮或黯淡的金黃亮光如瑩火蟲般點綴著原野上的夜色，羅軒認出這些亮光皆是執念而成的靈信。
不知為何，他的心湖浮起玉冰兒的絕色音容笑貌，強烈的思念使得他恨不得肋生雙翅，馬上飛到仙門水院之地與她傾話別情。
輕吁口氣，思緒不寧的羅軒看到眼前景物有些不解，立馬向丘凡請教。這個小弟所知極廣，每每說出來的東西都讓他感到新奇。
羅軒道：「這些靈信應是某些修真者留下來互通消息的，但留跡這山野，時間久了，便會靈力散盡再無痕迹，如此還留它作甚？」
丘凡掃了那些靈信光芒一眼，淡淡笑道：「這一點，小弟還真有最權威的解釋。」
他輕笑道：「無論城、域、鎮、村，還是各大小宗門，消息的靈通都是最為重要的生存手段，故都衍生出大批以之修行或是謀生的修真者，他們游跡山野角落，足跡亦踏遍每一地，專門收集這種靈信，一邊打聽各類有價值的消息，一邊將這些靈信遣專人送到收信人的手中，收以一定的報酬。」
羅軒恍然，道：「原來這樣，當初在仙門，我也曾執行過宗門的靈信任務，但那只是宗門內的互送消息，和你所說的要簡單多了。」
丘凡一樂，道：「你恐怕不知我丘家在炫日城是有名的世家，便是靠這種手段起家，東域九城，在三城都設傳送消息的分店，所以了解的自然多一些。」
羅軒點點頭，想起一事道：「赤涎曾言，這裡也是青陽城和炫日城的交界處，我肯定要回青陽城的師門所在找尋師姐的下落，你是否回家報個平安呢，如果閑而無聊，可來尋我。」
丘凡嘻嘻笑道：「我才不回去，和你一起好玩又刺激，如果不是與你同行，哪有萬古蛇淵的際遇，還神奇的成為了聖族的客卿長老；本長老啊，跟定你了，你想跑也跑不掉！」
羅軒大笑，道：「我才不怕你跟著，有個跟班才顯出本少爺是有身份的，你最好乖巧聽話，否則聖族的家法侍候！」
兩人嬉鬧糾纏之際，遠遠的天際，數道閃亮的光華在夜幕下分外耀眼，朝著兩人的方位迅速飛掠而來。
羅軒微眯著眼盯了片刻，道：「如此荒野，敵友難辨，我們需不需要先避一避？」
丘凡淡淡道：「那邊的樹叢正好便於我們隱蔽，我們還是小心為妙。」
兩人再不說話，悄然隱匿起來。
光芒在漆黑的夜色份外顯眼。臨近了，隱於暗處的羅軒、丘凡發現光華直落原野空處，居然有四人之多。
四人湊到一起似商量什麼，隨後分往四處，開始在周圍忙碌起來，每個人手中光華不斷閃亮，漸隱漸消。
「咦？」
林間，丘凡現出疑惑發出輕微的聲響，見羅軒不明所以，輕聲解釋道：「這幾個人在用符籙布陣，範圍很廣，看來要對付什麼人。」
羅軒掃了一眼已經遠遠跑到他們身後一個身影，道：「如果真是如此，這個符陣的範圍也把我們囊括裡面，我對符籙不在行，好在你是名副其實的靈符師，總該有應付之法。」
丘凡抿嘴一笑，洋洋得意道：「這符陣名為八荒雲符法陣，對靈符師來講破解起來當然是舉手之牢。」
頓了一下，他目光掃過後面仍在忙碌的身影，離得他們的位置相當的近，話氣一轉壓低聲音道：「有沒有發現，這法陣囊括了了四周所有的靈信在裡面，這四人布下這個局應該是要對付收集靈信的修真者，這下有熱鬧瞧了。」
羅軒對丘凡觀於細微處的眼力不禁心生佩服，這些都是他不曾想到的。感受到自己晉入到一種旁觀者的奇異情緒，心頭不爭氣的劇跳數下泛動少許的緊張，他急忙深吸口氣，淡淡道：「你最重要是護住我們不被發覺，看得清楚后再決定下一步的舉動。」
丘凡淡淡一笑，道：「這個自然，看我的吧。」
兩人再不說話。
夜幕下的原野清風徐徐，那四個人一番忙碌，終於又湊到一起，隨即埋伏在隱蔽之處，彷彿從未出現。
唯一的一點插曲，是其中一人竟差點來到羅軒兩人藏身的位置，好在這人半途又改變了主意，使得羅軒鬆了口氣。
羅軒一直觀注著丘凡，見他心緒沒有半點波動，在身邊流露出來的氣息也是若有若無，且沒有發出半點聲響，這份鎮定讓他明白自己的經驗尚淺，心性定力仍有不足。
輕風撩人，給人以很舒適的感受，在一段漫長的等待中，天際又閃亮出一道色彩，那是一道灰色的光芒，較不易辨別，但丘凡還是先羅軒一線發覺，輕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