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婚夜後
等沈文進走進去的時候，自己的父母以及十四歲的弟弟和還隻有兩歲大的妹妹都已經坐在了位置上，巴巴地看著門口，等看到沈文進進來，視線齊刷刷定格在他身上。
王嵐書也剛好從廚房走出來，手裏端著給溫瞳準備的早餐，碎碎念叨。
“你個不會疼人的，昨天那麽鬧瞳瞳，她能好麽？你吃你的飯，我去看看。”
她手裏有兩個大碗，一個裏麵是滿滿的稀粥，另外一碗是兩個白乎乎的大饅頭，以及一點肉渣，別看隻是渣，但已經是家裏最好的東西了。
沈文進看看擺在桌子上那燒得發黑的芋頭蛋子，再看看這兩個饅頭。
現在是七十年代的華國，都處於百廢待興的階段，生活基本趨於平穩……但，肚子卻還沒有徹底填飽呢，所有人吃飯都是定量，拿著糧票去換糧。
幾乎就沒有能吃飽的人，能頓頓混個七分飽已經是好日子了。
就這，吃得好一些也不過麩皮玉米麵黑麵摻和著糧。
而位處北方的道河村，大部分時間的主食隻有長得醜還小了吧唧的土豆而已。
這白麵……就算是拿到手，那也是舍不得吃的。
一斤白麵能換三斤黑麵呢，多出來兩斤，就能多吃飽幾頓，這筆賬誰都算得清楚。
沈建國一家雖然憑借他一股子的力氣，再加上沈文進的那點工資，生活得還不錯，可也隻是相對而言。
以王嵐書省著過日子的習慣，白麵是不可能吃的，有也換黑麵了。
而這次用白麵做席麵，幾乎是整個村子幾年來最奢華的宴席了，也是因為沈家娶媳婦，而且鄉下有了習俗，對你的兒媳婦越滿意，這席麵就越貴，王嵐書拿出老本也是為了給溫瞳撐臉。
不過，接下來就要全家人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了。
沈家有三個孩子，生怕其他幾個多想，王嵐書急忙開口：“這是昨天席麵上我專門給新媳婦省下的，你們昨天可都吃美了，誰也別搶啊。”
沈文進伸手去接王嵐書：“謝謝媽，你對瞳瞳的心我知道，我去送就好，您好好吃飯吧。”
王嵐書也沒有強求，人家新婚小兩口想要多處一回也不是啥問題，而且，下午大娃就要走了。
想著，王嵐書便更加心疼溫瞳，恨不得把家裏有的所有好東西都拿出來給溫瞳。
“你別偷吃啊！”在沈文進走出去，王嵐書還是不放心地喊道，生怕沈文進餓到溫瞳。
沈文進無奈，怎麽剛一娶了媳婦，親媽就不疼自己了。
不過這樣也好，知道媽是真的喜歡自己媳婦，他回部隊裏也能更加安心一些了。
沈家的院子也不大，那些對話待在屋子裏的溫瞳也聽得一清二楚，不過知道沈文進快來了，又緊張地往炕裏麵坐了坐。
而在沈文進離開的這段時間，溫瞳也逐漸冷靜了下來。
自己剛才的反應太大了，如果讓沈文進起了疑心就不好了。她沒記錯的話，沈文進下午就要回部隊了，隻需要再撐一會，她就能安全了。
所以，她絕對不能讓沈文進發現一丁點端倪，產生懷疑。
努力回想著上輩子她和沈文進的相處模式，她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門口。
沈文進也正好推門走了進來，看見自己的小媳婦，眉開眼笑。
“瞳瞳，看，還是咱媽疼你啊，這麽白乎乎的大饅頭，我這輩子都沒有吃過。”
溫瞳上輩子就知道自己遇到了好婆婆，眼裏多了些感激，看著那白麵饅頭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才開始感覺到餓了。
她忍不住臉紅，她就小就知道自己嬌氣，可這也不能怪她，她這個身體尤其奇怪。
別人吃粗糧，睡草席都沒事，隻有她一吃，嗓子一定會發炎；一睡就絕對一身的紅疹子，下不去。
而溫家也是百年簪纓，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委屈過她，說她從小是被嬌養大的一點不為過。
也就是這幾年，現實所迫，讓她在吃了無數苦後，也沒有條件嬌氣了。可現在好不容易看到饅頭，自己的表現，有點太上不得台麵了。
沈文進看著自己小妻子白嫩的臉頰上帶了抹緋紅，忍不住配合著溫瞳也咽了一口口水。
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生吞了。
溫瞳羞赧地抬眼怒瞪沈文進，膽子倒是大了些。
“我餓了，快拿過來。”
沈文進眼裏笑意更甚，急忙將兩個碗端過去。
“吃吧。”
溫瞳大口地咀嚼著饅頭，白麵噴香撲鼻，吃得她眼睛亮晶晶的，本來就姣好的麵容，此刻更是又好了三分。
沈文進看得有些挪不開眼。
溫瞳被盯得實在臉紅，憋著氣，將另外一個饅頭遞過去。
“你吃吧。”吃吧吃吧，把你的嘴堵住，別看我了！
沈文進：“不行，娘說了，這是你的，誰都不能搶。”
“我吃不了。”溫瞳再次堅持。
這話倒是真的，溫瞳的身體就是肉眼可見的瘦弱，現在麵對這暄軟的大饅頭，也是餓眼睛飽肚子，這一個吃了幾口就有些吃不動了。
“真的吃不下了嗎？”
“恩。”
“那我拿回去，等你想吃……”
“不用了，別好好的白麵饅頭又放壞了。”
沈文進撲哧笑出聲，眼裏的柔色更甚，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卻隻將她吃了一半的饅頭接了過來。
“我吃這個就好，那個完好的給你留下。”
就著溫瞳吃過的痕跡，大口地吃了起來。
溫瞳看著他竟然就著自己的牙印吃了起來，急忙躲開視線，端起那稀的沒有看到幾粒米的稀飯喝了起來。
果然，又隻喝了三分之一，就喝不下去了。
沈文進一直看著溫瞳，見她停下動作，順其自然地接過碗來，將剩下的稀飯幾口喝完。
他的動作很豪邁，卻一點也不粗魯，可其中的親密不言而喻。
喝完後，沒有走，而是用幹淨的筷子將藏在最下麵的幾片肉起來，喂到溫瞳嘴邊。
“這是娘專門給你留的，必須乖乖吃了。”
不用沈文進說，溫瞳也是會把那幾片肉吃得幹幹淨淨，一點不剩。
肉可是好東西，能補身體的。
可……
“我自己會吃。”聲音弱的和蚊子叫似的。
沈文進卻是沒有將筷子遞給溫瞳，堅持地舉著。
溫瞳有些惱了，無奈張口，吃下沈文進遞過來的肉片，用力得嚼吧，仿佛是將沈文進當那肉嚼吧一樣。
看著自己的小妻子乖乖吃了肉，他心滿意足地端起碗。
“我去送碗，然後來陪你。”
“不！不用了！”
溫瞳剛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就急忙反駁。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是不是有點大，立馬解釋。
“那個，你下午就要回隊裏了是嗎？還是多陪陪爹娘弟妹吧，我有點累，想要再睡一會兒。”說完還故意放軟聲音：“好不好？”
沈文進嘴角含笑：“行，你再睡會吧。”
說完，轉身出去。
溫瞳才重重舒了一口氣，心裏卻有些複雜。
她知道沈家都是厚道人家，這要是換做任何一家，新婚後第一天新娘子就躲懶，怎麽都說不過去的。
可，她現在大腦太亂了，需要整理一下，而且，她實在不想多和沈文進待一分鍾。
她將自己的思緒放空後，兩世裏，刺著她的心，痛不欲生的記憶開始回籠。
她忍得了難產的痛，忍得了那男人轉眼便續弦，甚至忍得了續娶的那個女人是她親表姐，可是她忍不了整整三年，那個男人沒有回來過一次，沒有抱抱他們的寶兒，而寶兒，已經躺在冰冷的河水裏，沒有了聲息。
這一切，都是在她的眼前發生。
她拚了命地撲過去，想要將那個小小的身體撈起來。
那樣撕心裂肺，恨不得和這個世界一同毀滅的感覺，她永遠忘不掉。
就這樣想著，溫瞳一隻手死死的拽著炕上的單子，一隻手攥著胸口，不讓這種痛苦到窒息的感覺蔓延，她不能哭，不能讓任何人發現端倪。
再然後……
一道白光閃過，她再次睜開了眼睛，便回到了這裏。
越是痛苦，越是刺激著她的大腦越是清晰，徹底將兩輩子的線縷清楚了。
豆大的眼淚更是止不住。
“寶兒對不起，媽對不起你。”如果她能養好身體，如果她沒有死，她的寶兒，就一定不會出事。
她私自將他帶到這個世界上，卻沒有保護好他的能力，這是她作為一個母親最大的過錯。
這次，她要活下來！而且，一定要活地好好的！
而至於那個她剛死就另娶，還將寶兒放了三年不管的男人，她的未來，並沒有將他也算進去。
她的手按在小腹上，這個時候寶兒已經在她的身體內紮根了吧。
突然間，她的重生找到了所有的意義，她就是為了她的孩子重活一世的。
可是現在的她，一無所有，在這個飯都吃不到的時候，又有什麽資本帶著寶兒離開，還能照顧好自己，保護好弱小無助的他呢。
剛想著，溫瞳感覺身下再次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