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積雪草 一出好戲
東帳篷內
午時後,日光慢慢的降了下來,溫度有些接近夜間的寒涼,本就高山繚霧之地,甘露眾多,所以氣候也是變化無常。
太醫將床榻間的蜀錦被放下,唯恐寒氣入體,讓病人傷勢加重,歎口氣說道:“郡主,他身上本就多傷未好,如今又添箭傷,箭矢還帶利毒,怕是……又得養上好一陣了。”
“無妨,讓他養著便是,你告訴本郡主,這毒可能解?”
其實她有解藥,此話也不過是逢場作戲,但太醫若是能解,她就不用多此一舉。
楊太醫點頭,“此毒下臣倒是能解,不過有些棘手的是,裏麵有一味良藥難求。如今與盛侍衛一同中毒的還有三皇子。不瞞郡主所說,陛下已經下令讓太醫院給三皇子下這味藥材了。”
“什麽藥?”
“積雪草,多年生草本,莖匍匐,細長,節上生根。具有清熱利濕,消腫解毒的功效,用來解箭上的餘毒最好不過。”
尉遲鷺微怔,問道:“這裏可有?”
太醫搖了搖頭,“怕是沒有的,或許有,但是這裏多猛獸,也不是輕易能采摘的。”
“無妨,我讓手下人去,還有什麽需要注意的?”
“那倒沒有了,就是積雪草沒有找來,我開的這方子藥先喝上,確保此毒不發才可。”
尉遲鷺轉身看向身後,吩咐道:“白芍,你去熬藥,藥膳好了後就端來讓他服下。”
“是,奴婢這就去。”白芍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楊太醫行禮道:“那下臣就不打擾了,下臣告退。”
“白術,送送楊醫正。”
“是,楊太醫這邊請——”白術帶著太醫離開,走出了帳篷。
尉遲鷺這才落眼去瞧床榻上的人,俯身過去,低聲道:“如何,可是很難受?”
盛稷這才睜開眼簾,清明一片,哪有昏迷的跡象?他撐著身子坐起來,輕輕搖頭,蒼白著臉道:“並無,勞郡主掛念。”
“你倒是會撒謊。”她勾唇冷笑了一聲,轉身去了一旁,都傷成這樣了,還好意思說沒有?
“郡主……”他作勢要下榻,卻牽扯到了手臂的傷口,疼的秀雅的麵龐一皺,就連幾日未曾疼過的後背都跟著抽痛起來,疼意更甚,一波漫過一波。
“動什麽?!”尉遲鷺手持幾寸寬的小方盒,皺眉走了過來,輕嗬:“太醫剛剛讓你好好休養的話沒有聽到?!”
“郡主,卑職……”他想說些什麽,就見那小木色方盒砸了過來,正砸在他的被褥上。
“吃了,解藥。”
盛稷低下頭去,冷白的指節輕撫了上去,摸到了一片冰涼的木體,心裏卻是滿足的,低聲:“多謝郡主。”
“不必謝我,你這般若是死了,本郡主的一番謀劃又是為了什麽?!”
“郡主放心,卑職一定完成這出好戲,達成郡主心中所願。”
“你知道就好。”她抬腳去了桌前落座,一張不大不小的竹桌子上,鋪了一層雪白的狐裘毛,用竹木簡做成了一個精致玲瓏的兔窩,此刻,那雪白玲瓏的小東西正窩在裏麵吃著青葉呢。
那短短的小尾巴,軟乎乎的,可愛極了。一雙紅色寶石的雙眸,純淨無波,水汪汪的,任誰見了都會歡喜上幾分。
“你說……”她那塗著朱紅色絢麗丹寇的玉手,撫上純種懶兔的小身子,漫不經心道:“本郡主應該給它起什麽名字呢?”
盛稷打開手中的檀木盒,吃了裏麵一顆金色的藥丸,輕聲:“卑職不知,郡主想起何名?”
“本郡主叫它,盛稷如何?”
他身子一顫,驚愕的抬眸看了過來,“郡主?”
這是拿這隻畜牲比他了?
他可沒忘,這是三皇子替郡主射下來的小東西,打算養在身邊的寵物罷了,豈能與他同名?
那他算什麽?或者說,他在郡主心裏算什麽?一隻小畜生嗎?
她忽而彎唇笑了,笑的花枝亂顫,帳外的光明都比不及她耀眼,明媚,“你急什麽?本郡主隨口一說,又沒真取這名。”
他放在被褥上的手緩緩蜷了起來,有些克製,有些嘶啞道:“郡主說笑了,卑職這名不適合它,郡主還是換一個名吧。”
“那你覺得什麽名好聽?”她抬眸看了過來,“舉薦一個給本郡主。”
他對上她的視線,燕眸藏著無人可知的柔意,低聲開口,“郡主,想要什麽樣的?”
“嗯……”她摸摸小兔子的小尾巴,出聲道:“便是簡潔一點的,像白芍白術她們一樣。”
“那就,小白吧。”他緩緩解釋著,“通體白毛,純種懶兔,小白,這個名字,郡主以為如何?”
“那就小白吧。”尉遲鷺滿意的點點頭,回頭看向小兔子叫道:“小白,你可喜歡這個名字?”
小家夥吃青葉吃的歡快,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有了新名字,更不知道自己的新名字這麽快就被取好了,叫小白。
她抓著它的小身子,將它從小窩裏麵抱了出來,站起身道:“走了小白,我們該去看看三皇兄了。”
盛稷半撐著身子,準備下床衝她行禮,卻被她給打斷了。
“不必,你好好養傷,等本郡主回來時,不希望再看到你。”
這裏,是她的帳篷所在地。要不是看他受了傷,營帳離這裏百米遠,豈會讓他上她的榻?
他低俯著身子,道:“是,恭送郡主。”
等到再抬起眼眸時,這裏,僅剩他一人。
盛稷緩緩的躺了下去,手裏拿著的空盒子也被帶入了被褥下,溫暖,又黑暗的地界裏,在沒有人的角落,他躲進深淵,朱唇吻上一絲還殘留在上的清香,唇瓣上揚,心裏從未有過的安定。
這裏,是她的天地。也是他闖進來的天地。
不急,還有日子闖進她更多的天地,他有這個信心,也有足夠奔赴這個信心的野心。
……
另一側營帳內
太監喂三皇子喝下解毒湯藥後,低著身子道:“喝進去了,陛下放心。”
皇帝這才麵色好轉,心放了下來,“這就好,這就好,你們好生照顧著,千萬不能再讓鳴兒受傷!”
“是,陛下放心。”
皇帝帶著眾人走了出去,沉下臉來,吩咐道:“韓紀——”
韓紀抱拳跪下身子道,“微臣在。”
“速去追查這六人的下落,勢必要弄清他們幕後之人!”
“是,微臣領旨。”
“抓到人之後,讓王邯、吳衛協同調查,萬不可放過一個!”
“是,微臣知曉。”
“若是拒不屈服,那就給朕就地誅殺!”
“是,微臣明白。”
“去吧,多帶一些人。”
“是,微臣告退。”韓紀轉身便走,翻身上馬時,還看了一眼東側的帳篷方向,難言晦澀。
他來不及向郡主匯報了,隻能行軍途中再飛鴿傳書回來。
希望郡主千萬不要出什麽事,否則就算謀劃再大的局,那又有什麽意義?
不過他值得放心的是,晚間,薑赫就回來了。相比較盛稷,他更信任薑赫。
“駕——”他手揮疆繩,身騎烈馬夕陽下而去,那英姿颯爽的身影,恣意高傲,又嫻熟凜冽,不愧是眾人口口相傳的韓小將軍,不過弱冠的年紀,就已如此出色,未來,定不可估量。
首輔大人凝視著他那遠去的身影,蒼老的眉宇間略帶思索,鷺兒她,也該議上一門親事了。
韓紀,或許是個不錯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