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鎖宮門 平衡之術
午時
內殿
白術帶了消息回來,屏退了眾人,低聲道:“郡主放心,他沒死,奴婢親眼見著他出宮了。”
“當真?”尉遲鷺丟下手中的棋子,從軟榻上坐直了身子。
她點頭,“真,奴婢不敢欺瞞郡主,太後說,讓奴婢親眼去看看,否則,怕郡主您不信。”
“皇祖母是怎麽救下他的?”
“太後派杖刑的侍衛在打他時,用了假的力氣,打的不重,可以說,根本就沒有打到他,隻是看著流了很多血罷了。不過,那一大部分都是雞血。”
“雞血?!”
“是的,太後帶著人進來時,那雞血就藏在他們身上了。太後說,她猜著了郡主不會輕易的妥協,所以才用了這險招。如此,您和陛下,誰都不會起上衝突。”
尉遲鷺輕笑一聲,小臉帶上幾分嘲弄,道:“從父王那一輩開始,皇祖母怕就用了不少此等平衡之術吧?!”
“郡主……”白術有些泛著難色,道:“她畢竟是太後。”
“是啊!”她紅唇輕嗤,內心不好受極了,“她是我皇祖母之前,先是太後。”
或許,就算前輩子皇祖母當時並未亡故,他們提出的和親之路,皇祖母怕也會讚成的吧?
畢竟,她是建平郡主之前,還是尉遲鷺呢,為了尉遲家鞠躬盡瘁,可是他們這些皇族宗親,應該做的職責。
嗬,當真是可笑。
果然,沒爹沒娘的孩子,就是要受盡苦楚。
“郡主……”白芍端著茶水走了過來,低聲:“佛經的事怎麽辦?”
“抄,怎麽不抄?”尉遲鷺接過白茶喝了一口,比那盛開的桃花還要妖冶上幾分的桃花眸,泛著清明的打算,輕笑:“本郡主要是不抄,豈不是對不起皇伯伯下的旨意?對不起那些自詡遵持禮法的文武百官?對不起這宮裏看本郡主笑話的人?”
“郡、郡主?”白芍有些無措,也有些心疼。
她放下茶杯,森冷道:“本郡主絕不能被困一個月,還有幾日的時間便是秋獵了。宮裏上下,都已經在收拾準備出行了,本郡主豈能被牽絆在這兒?”
“那郡主是想……”
“佛經,能讓本郡主出去。”
白芍急聲:“這是何意啊郡主?”
白術也不解,“郡主?”
尉遲鷺下了軟榻,抬步往裏殿走去,吩咐道:“等薑赫晚間回來,便徹底封鎖芙源殿宮門,不準一人踏出。放出消息,便說本郡主誠心悔過,一直待在殿內禁足罰抄,向上天祈福,天佑我鳳鴛。”
二人立刻低俯下身子,“奴婢明白了!”
……
偏殿之處
庭院秋海棠開的正茂,花色爛漫嬌媚,脆嫩豔紅,聽說此花既有相思懷春之意,又有表達離愁別緒的意味。
日頭滾滾的落下,披散在花骨朵上,好像披了一層聖潔的霞光,波瀾壯闊,無與倫比。
殿內點了角茴香,是淡淡清新的味道,不刺鼻,反而陣陣淡香入鼻,沁人心脾,寧人靜氣。
他半臥在軟榻之上,收回了看向窗外的視線,眸光落在清紫檀的小方桌上,那兒,層層熱氣包裹著的湯藥氣味,濃濃的散發,混合著日光一起,越發的清晰可見。
萬公公站在一旁,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又重複道:“盛侍衛,您還怕喝藥呢?奴才問過楊醫正了,這藥,必須得喝啊!您不能因為它味苦,就不愛惜自己的身子啊!”
他垂眸沙啞道:“可有蜜餞?”
不是不想喝藥,隻是想找個理由要蜜餞。
“蜜餞啊?”萬公公一敲腦袋,連忙應聲,“有有有,奴才這就給您拿去啊!”
不一會,人出去了,半晌沒有回來。
盛稷臉色有些沉,要不是因為自己身子不便,怕是自己就要下榻去小廚房了。
湯藥越燉,味越苦。
而且現在看來,怕是這沉沉棕墨一般的湯藥,早已涼透。
“嘩!”萬公公急急忙忙的端著蜜餞跑了進來,差點沒撞上那回廊的高柱子,還未進來便開始喊道:“盛侍衛,盛侍衛不好了。”
“出什麽事了?”他回過頭去問著。
萬公公將蜜餞往小桌子上一放,喘著粗氣道:“盛、盛侍衛,宮門被封了。”
盛稷一怔,“哪處宮門?”
“就是我們這處,郡主剛剛下命令封的。不、不不不……”他又覺得不對,又開始搖頭。
盛稷蹙眉,聲音一冷:“到底怎麽了?!”
萬公公緩了下,才道:“是要封,但是現在還沒有封。奴才去了後院那邊,小廚房的人已經在從各司籌備食物了。聽他們的意思,怕是要屯夠六日的量。”
六日?
那豈不到了十月的露月初?
盛稷撐起身子,忙問:“可知道為什麽?郡主雖是禁足,但陛下未曾說過要克扣芙源殿。”
“是啊!奴才也是這樣想的!於是奴才回來晚了,在小廚房逗留了一陣,才聽他們議論郡主是要徹底禁足抄佛經呢!還不許任何人來打擾,這才封了宮門,也不讓我們這些奴才出去。”
“抄…佛經?”他有些驚楞,還未待問出口,萬公公便已經開始解釋了。
“是啊!盛侍衛不知道,聽說陛下最寵愛的六公主被我們建平郡主給嚇暈過去了,在懲罰我們郡主呢!”
“嚇…暈?”他又有些不解了,為何嚇暈?因何嚇暈?
在他看來,郡主不會隨意的對人發怒或是動刑,一定是因為某點觸發到她了,才引得她的盛怒。
就像,他身上這鞭痕一樣,不就因為他幫了沈小姐所造成的嗎?
萬公公這時到有些疑惑的搖了搖頭,“這奴才倒是不知了,郡主出門一般是不帶我們這些閹人的。不過聽八角亭那邊當職的侍衛透露,好像、好像是因為六公主說了什麽不中聽的話,郡主才出手的。”
“不中聽的話……”盛稷呢喃,看著那一碗色澤甜膩的蜜餞有些出神。
萬公公一副什麽都能猜到的樣子,道:“依奴才來看,能讓郡主盛怒的話,除了廣平王與廣平王妃外,再沒有旁的了。”
他有些心驚,也有些想知道更多的急切,“為何?他們都會這樣非議郡主嗎?”
“這可不。”萬公公眼神一瞪,瞪圓了,鼻孔出氣道:“這宮裏啊,可不都是這樣嗎?如今廣平王為國捐軀,廣平王妃自縊,隻留建平郡主一人,可不會受人欺負嗎?”
“那她……”他還想問什麽。
萬公公一拍腦袋,指著桌上的湯藥道:“瞧奴才這個腦子啊!盛侍衛,您該喝藥了。這藥,已經好些時候過去了。”
盛稷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郡主她……”
萬公公急忙打斷她,“郡主再怎麽樣,還有太後在呢!奴才可隻有這一條命啊!盛侍衛還是將這湯藥喝了,可別讓咱家為難啊!”
他無奈的垂下身子,端起那已經涼了的湯藥猛灌了進去。
萬公公推了推琉璃小碗,“蜜餞、蜜餞。”
他抬手撚起一顆,扔進嘴中,卻不想著解苦,而是真心實意想吃的。
萬公公見狀,高興的點點頭,伸手要收起蜜餞,“這就好、這就好。”
盛稷眼疾手快的搶過,低啞:“不必,放我這。”
萬公公一愣,道:“啊……啊、是,好。”
“出去吧,我這兒不用你伺候了。”
“哎,是,奴才這就出去。”
萬公公轉身離開,走到殿門口又有些鬼使神差的回過頭去。
隻見男子沐浴著光澤,麵龐精細秀雅,側鼻高挺,豐神俊朗,清雋如玉,一抹朱唇,似俏麗的嫣紅海棠,明媚而有生機。
修長的指節,瘦削如蔥,白的醒目,捏著的蜜餞棗似成了陪襯,比不得那兩指精細,若斐玉,狀筍尖,忽見他又食了幾顆蜜棗,不見停歇,倒不嫌膩。
怪哉、怪哉。萬公公搖了搖頭,心裏腹誹了一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