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救丫丫
「蘇掌門?對不起,你不能進去,家主正在閉關。」一個人攔了。
蘇翎面沉如水,揮袖將他震開。
丫丫臉頰貼著他的脖頸,雙目緊閉,像極了一隻即將仙去的小動物,若不是蘇翎很感受到她胸膛微弱的起伏,甚至都以為她已經死了。
「白石,你給我滾出來!丫丫快要死了!快給我滾出來!」
「蘇掌門,家主曾經說過在他結束閉關之前不要來打擾他~」那人捂著胸口猶豫道。
白石閉關的地方是一處洞府,此刻洞府的入口正是波浪一般的結界,而再里,便是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
似乎是聽到蘇翎的聲音,那結界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蘇翎看著懷裡氣若遊絲的一眼,毫不猶豫地走進去。
「白石,你聽見了沒有?你快出來。」
「吾名喚大天。」
黑暗之中傳來一道低沉的,帶著戾氣的聲音。
一道氣流朝著他迎面而來,他側過臉,擦著他的耳畔而過。
「我找白石,他可在?」
「哼~我要殺了你們,全部殺光!」瀰漫了整個洞府的黑雲凝結出一個巨大兇惡的饕餮腦袋,朝著蘇翎二人撲了過去。
蘇翎大驚失色,正要轉身離開,卻發覺自己的腳確是牢牢地訂在原地,絲毫動彈不得。
隨著黑雲奔騰而來的罡氣,他的面頰被如刀鋒一般的風割了數道血絲。
無法!他只能抬起手臂將懷裡的丫丫緊緊護著。
但就是在那黑雲即將將他的臉吞噬而入的時候,卻突然被什麼東西擊潰。
一聲痛苦的哀嚎之後,那東西便消散了。
「白石?」
空氣之中凝滯了片刻,方才傳來一道聲音。
「嗯。丫丫怎麼了?」
「她被何火火傷了手臂,如今毒血已然攻入心脈,若是再不救她,恐怕回天乏術了。」
「我知曉了。」
一道黑色的貫雲從黑暗深處而來,他的雙臂不自覺一松,那黑雲便將丫丫帶著捲入了黑暗之中。
「你可以走了,三日之後再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發現白石的聲音竟是有幾分疲憊。
「我知道了,多謝。」他點點頭,直到再也看不見丫丫的身影,方才轉身出去。
那白家的守衛見他出來,還愣愣地說不出話來。
龍虎山外。
「你為何不直接殺了那些龍虎山的弟子?!」何火火勃然大怒。
柯淵閑庭信步,見她發怒,也並不惱,只說道:「整個龍虎山,最讓我忌憚的不過是蘇翎一人,蘇翎這個老狐狸,只要他不死,龍虎山便不會倒,若是我現在便殺了那些人,他便很快會召開下一屆收繼大典,以龍虎山的名聲,多的是人趨之若鶩。」
何火火聽著他的話,心道應是如此,便也慢慢消了火氣,方才覺得自己有些態度不好!
但是看著柯淵並不生氣的模樣,她便送了一口氣。
「如今你既然已經無處可去,不如先和我回柯家安頓下來,至於其他,不如再議?」
何火火的確是無處可去,這幾年從她離開何家自身闖蕩江湖以來,早已經將何家忘了個一乾二淨,原先是打算有機會從龍虎山逃出升天之後便回了何家一趟,但是依著她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是算了罷~
如今柯淵的提議,正中她的下懷。
「既如此,那就麻煩柯家主幾日了。」
「不客氣,柯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柯淵笑眯眯道,只是他如今的模樣,卻是讓人找不到昔日的美感的。
林福死了,這是蘇翎如何也想不到的。
他回來,山下的龍虎山的弟子們便忙成了一堆。
柯家竟然能夠在龍虎山潛伏了這麼久,竟然還沒有一個人發現,說明龍虎山還存著漏洞,便免不了要下上排查一番了。
蘇翎獨自一個人坐在半山腰,林福的屍體旁,喝了半夜的酒。
山風呼嘯,像也是在感嘆著生命的逝去。
這是個令人絕望的極真界。
「林福啊林福,你這一去,塵世事塵世了,無憂無慮了,你可讓我怎麼跟程清河交代?」他嘆息了一聲,眼底漸漸紅了。
「林福兄弟。」他索性站了起來,抬起手裡的酒罐子,傾倒下在他面前的泥土裡。
醇香的氣味兒瀰漫在這片空氣之中,很快便滲入了泥土之中消失不見。
林福睜著眼睛,目光對著地面,像是看到了什麼美好的東西,嘴角微微彎著,幸福而又美好的模樣。
臨死前,是看到了程清河了么?
蘇翎手一翻,將那酒罐子投了出去,在遠處摔了個粉碎。
嘴裡喃喃默念:「別著急,黃泉路上,等一等!我很快就將柯淵送來。」他搖搖晃晃地彎腰,將他的手拉起,將他負在自己的肩膀上。
龍虎山是有冰窖的,即便雖然已經許久未曾用過,但是因著借的是地脈的冷,是以還是有大量的冰。
走到了冰窖之外,蘇翎小心翼翼地將背上的林福給放下了。
打開門,冰窖里不僅有冰,甚至已然將門都堵了起來,看過去,就像是滿滿的一座冰山。
他祭出一柄飛劍,真氣在他劍尖激蕩。
一時之間,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便傳了出去,引得數多龍虎山弟子前來觀看。
生死原本就是常事,雖然林福的死的確讓人遺憾,但是他們看著自家掌門如此行為,紛紛不由自主地想到這掌門莫不是因為林福的死而失心瘋了吧?
回應他們的,只有兵器與堅硬的冰的相擊之聲,到處都是飛濺的冰削。
很快!那塊巨大的冰便被蘇翎挖鑿了一個大洞出來。
蘇翎掃開冰床上的碎冰,小心翼翼地將林福的屍體抱了上去。
林福的身體已然僵硬,甚至於那睜著的眼睛也開始蒙上一層白霧。
「林福兄弟,大抵你是想要再見上清河最後一面的罷?清河,定然也是想要見你一面的!但是啊,清河回來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便委屈你在這處呆個一段時間。以清河的本事,你無需擔憂,她一定會活著回來。」
清河,一定會活著回來的。
「清河?你在看什麼?」余回問道。
程清河的目光從遠處的茫茫大霧之中移開視線,低頭看著自己沾滿鮮血的手。
「無事,不過是有些感慨罷了。」
他們剛剛救了一批人出來,原先那些年富力強的壯年們又損失了近一半。
如今救出來的那批人或是悲傷或是茫然,喪父、喪母、喪妻、喪子,比比皆是,他們或是失聲痛哭,或是獃獃地望著遠方,猶如失去了靈魂。
「我看既然還有一天的路程就要抵達神龍島之下,不如將那些人全部收入琉璃瓶之中,索性我也好得差不多了。」
「嗯,我原本也正有此意,這樣做,他們也少一份危險,你說得很對。」
程清河說道。
正說著,王忠華卻是走過來,說道:「不知道咱們何時啟程?」
「待會兒就走,你有什麼事情么?」
程清河看著面前難得靦腆的王忠華的臉。
說起來這王忠華膽小歸膽小,但是命,卻是出奇得大。
也正是如此,她也已然將他的小動作全然看在眼睛里。
「是這樣的,我知道大人的打算,是以我想,早一點兒進入琉璃瓶,我想我阿爹了。」
他捏著手指說道。
程清河差點兒失笑,但是依舊點點頭:「可以,那你先進去罷~」
說著正要將琉璃瓶拿出來,便看見十來人攜手走過來了。
正是原先那些並肩作戰的壯年男人們。
既然余回已經回復得差不多,是以程清河一定會做出行動,他們已經猜到了她的打算。
「是這樣的大人,我們希望可以留在您身邊幫助您,如今蠻荒大陸遭受這等災難,若是每一個人都想著明哲保身躲躲藏藏,那麼還有誰能拯救我們蠻荒?所以我們決定,救下更多的人。」
「對,我們不願意做一個,懦夫!」
「我們不做懦夫!」
程清河聽著,忍不住欣慰一笑,她看過去,這幾個男人,因為經歷過腥風血雨的洗禮,早已經褪去了原先的畏首畏尾,而便得有擔當起來。
「你們若是這麼想,那是再令人欽佩不過了,但是如此,即便有人選擇了不同的選擇,我也絲毫沒有意見,命是自己的,你有權力對自身做出恰當的安排。」她說道,後面說的,自然指的是王忠華。
被他們看成神一般的大人所讚揚,他們激動得雙頰都紅了。
「我們定然不會辜負大人對我們的期盼~」
程清河笑了笑。
這樣一來也好,越是接近神龍島,那麼倖存者也會越多,這些循聲而來的難民們!勢必會引來更多的「天外來客」,單靠她還有虛弱的余回,根本無法救下更多的人。
也怪不得判官那廝不敢出來,即便他本事再大,也吃不消被這麼多的「食物」圍攻罷?
休整一番之後,她便將救下來的倖存者們全部收入了琉璃瓶,如今就只差王忠華一個人了。
那十來個壯年男人很快圍了過來,手裡牢牢抓著兵器。
「大人,咱們走嗎?」
「走。」程清河點點頭,接著挑眉看向一直遠遠站著的王忠華。
王忠華撇開眼睛不看她,眼神更是閃閃躲躲。
「王忠華?你要如何?」她不由問道。
「呵呵,呵呵,我。」見自己被點了名,他乾笑了幾聲,但是面對著數十雙灼灼的眼睛,他便笑不出來了。
「兄弟們說得很對,我們的確是不能只想著自己,即是如此,咱們便上路罷~」
程清河忍不住啞然失笑,點點頭:「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決定,那便出發罷~」
一天的路程,其實很快便可以走完。
此刻,神龍島之下,那一大片窟窿岸上,早已經圍滿了密密麻麻的「東西」。
無數混雜的叫聲,混亂飛舞的霧氣,即便是還在遠處的程清河一行人,也早已經發現了。
「大人,該怎麼辦?」
有人不禁焦急地問道。
沒有想到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面對的竟然是這樣兩難的局面。
「聽聞在許久之前,神龍島是會定期放下接應的雲梯,將地上的人帶上去的,但是如今這個樣子,神龍島不可能毫無所覺,會不會不敢了?」
「說不準~不過即便如此,想要從他們之間過去,更是天方夜譚。」
余回搖頭道。
程清河張了張嘴,剛剛要說什麼,耳朵便是一動。
她聽到了微弱的呼救聲。
「怎麼了?」
「噓~」她在山包之後,彎下腰,小心翼翼地循著聲音過去。
「來人啊~有沒有人啊?救救我們吧~有人在嗎?」
蒼老而又疲憊的聲音一聲一聲傳來,聽得眾人不自覺唏噓。
尋了個隱蔽的地方之後,程清河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去,竟是發現了那聲音,竟然是從那條熟悉的地道之中發出來的。
同樣看見的,是兩隻全身披著黑甲的如牛犢一般的「怪物」。
它們全身布滿了黑色的疙瘩,且長著一根黑色的角,那角又長又尖,還打著小小的卷。
它們可能是因為久久不得其門而入,十分焦躁而又氣憤。
「到底有沒有人啊?救救我那可憐見的孫兒罷~求求你們了。」
程清河忍不住要站起來,余回卻是按住了她的肩膀。
她看過去,正看見余回比了一個再等等的口型。
她復又蹲下來,點了點頭。
那兩隻其中一隻不安地不停走動,很快便不耐地用後腿撅了撅土,哄地一聲撞了上去。
低矮的洞口因為重重的撞擊而凹陷了一塊進去,沙土噗簌落下。
隨之而來的,是洞口之中陡然脫口而出的一聲尖叫聲,聽著像是個孩子的叫聲。
但是很快,那叫聲便變成了嗚嗚的聲音,應當是被誰捂住了嘴。
一聲低低的啜泣聲傳來。
這一次,應當是個年輕女人的。
「怎麼辦?阿媽,怎麼辦?」
嘭嘭!又是幾聲撞擊,但是那地道原本就是深不可測,便是撞擊再多,也沒有多大的用處。
它們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將頭湊在一處嘰里咕嚕說了一通,一分鐘之後,其中一隻漸漸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