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神龍君
「東海神君的重孫要娶親了,咱們可要早一點兒去。」
「神龍君輩分高,但即是他的重孫,咱們可要送什麼禮才恰當?」
……
東海神龍?他早已經在神境定居,後代皆是留在了封界,聽他們這麼說,應當是在神境之中舉的婚事罷?
大天琢磨了一會兒,往那處去了。
神境綿延萬里,總之它未曾見過這神境的盡頭便是了。
它趟著雲海往那條神龍的住處去,神龍在封界之中住慣了龍宮,便在天河之下造了個一模一樣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它將東海的宮殿原原本本地搬過來了。
大天在天河邊虛晃了一圈,果見那兩隻小神未曾騙它,為了方便非水族前來道賀,自水中延伸到岸邊,皆是架起了艙道。
倆蟹將守在門口,不少神族陸陸續續地往裡走。
它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左看右看,晃了進去。
只見艙道就是個半透明的結界,將水與水中生物全然隔絕在外,因為是大喜之日,那些扇貝海星覆在結界之上,擺了無數個移動的喜字,也算是別出心裁了。
饕餮因為相貌醜陋,性格也不討喜,是以很少有神族願意主動與它結交,只見那明亮宏偉的殿內擺了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案桌,上頭擺著無數的海鮮水果以及各種珍饈與美食。
見它走過來,各神族紛紛退避三舍,彷彿它就是個身上帶毒的髒東西,不僅厭惡,還帶著幾分忌憚。
可雖如此,大天卻不在意,隨意擇了個案桌旁坐下,又覺不滿意,起身推了身旁的那一座,兩張案桌合併到了一塊兒,它看著滿滿的左右晃動的食物,終於心滿意足。
兩道案桌中間用於出行的路上有兩隻龜相在看著人頭清點人數,確定哪個神君來了,便在那名簿子上姓名一欄的前頭打上一個紅紅的勾。
那些記錄在冊的都是打過招呼送過禮的,神境也講究人情往來,今天人送了什麼來,日後旁人遇見了什麼喜事,也定要備了一份隨禮回去,免得失了禮數。
一眾避著那大天尋了地方坐了,顧自尋了相熟的人說話,場面一度十分熱鬧。
而大天卻是不管這些,有這麼多吃食,聊那勞什子無聊的話做什麼?
只不過一會兒,那記載的龜相們便到了這兒。
它的外形與個頭也是神境的一個奇葩,是以沒有人會不識得。
「這位可是打了招呼?」
「我看看。」另一隻龜相仔細點了點名簿,上頭並沒有大天的名諱以及福禮禮錢。
「你可曾記得我們神君邀請了這人?!」
「嗯,應當不曾。」
「不如先去問問神君,若真是我們記差了也不好得罪了貴客。」
商議完畢,那兩隻駝背的龜相便相攜著離去了。
東海神龍正嘀咕著同自家重孫叮囑各位上神名諱的事,到座的不在少數,他輩分低,免不得要一一打過招呼,也算是表達了對對方的感謝,免得記錯惹人不得高興。
這神龍額上長著兩隻龍角,也不是他修為不到家,只是他的臉龐太不起眼,若是不標個標誌性的象徵出來,恐旁人不知曉他是哪位神君。
剛剛交代完畢,便有龜相過來了,像是有要事要說。
他低頭,聽得龜相嘀嘀咕咕說了大天來參加宴會的事情,不免蹙起了眉頭,呢喃:「它怎麼來了。」
「祖爺爺,可是發生了什麼要事?」小龍好奇問道。
其實神境他也是第一次來,只是他過一段時間就要應劫,龍族原本就是佔盡了便宜的一族,是以天道為了維持平衡,每逢落下天劫便要狠命折騰一番,是以龍一族能飛升的,少之又少,大多不是在應劫的時候灰飛煙滅了,便就是失蹤了。
應劫的事情又是誰也預料不到會出什麼樣的問題,是以此次他的祖爺爺便接他到了神境,借婚禮一事在各位神君面前混個臉熟,到時候要是碰見了,也會看在神龍君的面子上幫襯一把。
「今日宴客之中混進了一位不速之客,名為大天,真身是一隻饕餮,性格桀驁不馴,又是最貪口腹之慾,這世上確是沒有什麼東西是它不能吃的,可奈何它又是與天同壽,萬年前才從沉湎中誕生了靈體,你若是遇上它,切記要繞道走。」
小龍點點頭,又覺這神境真是什麼奇異怪事兒都有,不免更是嚮往。
「你們先回去將剩餘賓客點了,先莫要管它,任它吃喝,吃完了它自會離去,它若是惹出什麼亂子,你等再來稟報與我。」
「是,神君~」
「是。」
那兩隻龜相相攜離去,東海神龍眉心幾乎打了一個結,希望那傢伙莫要惹出什麼禍事來。
桌上的大魚大蝦們看著肉質肥美厚實,鮮嫩無比,大天看得兩眼放光,一張嘴便連盤子也一起給吞了。
雖然沒有嘗出什麼味兒來,但索性它胃口來了,再無顧忌地大口橫掃過去。
許是因為它的吃相太難看了,吸引了不少人的指指點點。
擺得滿滿當當的兩張桌子在眨眼之間便完完全全地被橫掃一空,它躍到桌上,打了一個嗝,當然這個嗝並非是飽嗝,因為它更加餓了,一邊對著大殿之中散發著香味兒的食物大流口水,另一邊躍下地將兩張案桌咔嚓咔嚓吞進了肚子。
啪嗒,有人連嘴裡的葡萄都落了下來,看得目瞪口呆。
顯然連案桌都吞下了也不知足,它一下縱躍到旁人的桌上,嚇得原先坐在那兒的人連忙退開。
大快朵頤自不在話下。
這,這樣下去,婚宴可怎麼好?
龜相看了,急急忙忙地去尋了老神龍。
「大天。」語氣輕聲。
「大天。」蹙眉。
神龍君手裡祭出一根刺鞭,往它身邊pia地一聲鞭了下去。
刺耳的咔嚓一聲,它身下的桌案頓時裂成了兩半,吃食傾倒在地。
大天躍到地上,百忙之中抬頭看去:「哦~原來是你等,我來參加宴會來的,神龍君倒好,不好好招待反而用鞭子恐嚇賓客。」
神龍君聞言呵呵笑了一聲:「要是大天能夠安分一些,哪裡還需本君來提醒你等。」
「安分?我可何時不安分了?!」它左右看了看,卻瞧見不少人在低聲悶笑,它情商是再低,也該知道他們這是在笑什麼了。
真是豈有此理!
「怎麼,你這些東西不是用來招待賓客的?左右是吃,有何不妥?」
正說著話,宮外響起了一陣仙樂。
「神龍大人,吉時快要到了。」龜相低聲提醒道。
神龍君點點頭,御使鞭子將那大天捆成一團,帶著它快速飛了出去。
天河的水冷冷地拍打著它的臉,高高看著,便見一條白線帶著一物在藍色的水下快速往岸上去。
噗地一聲,它吐出一口天河水,那鞭子完成了任務,化成了一道白光回到了它主人那兒。
「嘿喲,又遇著你了呀~你方才是從東海神君那裡來的?正巧,我老羊剛想要下去,難道是我老羊來晚了么?你如何不等我一等,跑得那麼快呀~真真令人煩惱~」
老羊站在它身旁,嘴裡又是嘀嘀咕咕個沒完,只是它卻沒有發現大天那雙充滿戾氣的三角眼,已經凶氣畢露。
「既然晚了,我們不如就此下界去尋歸元神君如何?左右無事,你瞧,這日陽光這般好,凡界定然也是萬里無雲,正好方便去尋上一尋,你覺得如何?」
大天肚腹一酸,嘔地吐出了一口酸水,接著陰霾地看著喋喋不休的老山羊,搖搖晃晃甩著腦袋,踱步過去,張大嘴一口將他吞了下去。
世界又恢復了一片清凈。
它吐了一口氣,接著一猛子又扎進了水裡。
天河下的龍宮之中婚事正到關鍵之處,神龍君和藹地看著下首的重孫以及剛剛娶進門來的西海公主。
那西海公主蓋著蓋頭,只看身姿便知曉定然是個嬌俏佳人。
「夫妻對拜~」
那禮官剛剛唱完最後一句,就聽見門口窸窸窣窣躁動的聲音,那聲音實在是大,是以不得已頓在那裡,一時繼續也不是停了也不是。
神龍君看了片刻,接著搖搖頭,說道:「繼續。」
小龍一身新郎服,彎腰正要同那西海公主對拜,就聽見外頭哀嚎了一聲。
一隻金烏被咬掉了腦袋,血淋淋的身子被直直地扔了進來。
在座的看官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今兒是東海神君重孫的大喜的日子,哪個膽大包天的敢上門鬧事?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罷,要知道他可是龍族唯一的那條進階成神的,戰力不可小覷。
只見那東海神君臉色沉了下來,氣氛一時凝滯。
「大天?」他騰地站了起來,沉沉地看著那慢吞吞踱步進來的小獸。
大天進了門,也不與他廢話,嗷嗚一口將那兀自抽搐的半截金烏全吞進了嘴裡。
「你到底意欲何為?」
先前他還將這隻小東西當做不知事的小輩,這一會兒,卻覺得這「小輩」有些不懂事了。
大天其實早已經怒火燒天,它雖然被眾神多有嫌棄,但是至少還未被這般下過面子,這般被這麼多人嘲笑,原本就是易怒的性子,這會兒愈發忍不得。
「你若是現在賠禮道個歉,今日這事情便算過去了,但若是你今天真當要同我不對付,那麼今日,本君就不得不出手了~」
「神君真是大義。」
「神龍君宰相肚裡能撐船,這等小畜生,還真是,哎~」
「對,對呀……」
大天對著說話的其中一人撲了過去,嘴一張,將整個人兜了進去。
明明是那麼小的身子,竟然如此輕鬆就將一個大活人整個吞了進去,眾人驚呼一聲,腳下已經發顫。
那可是個神君~
所有人都撤退離了他一丈遠,又是懼怕又是莫名。
它到底在做什麼?
視線落到它小小的肚皮上,那麼大一個活人進去,那肚子還是那麼大,竟然半點變化都不曾有,也不見它有將人吐出來的意思。
「將他放出來。」東海神君眯了眼睛,那眼裡,是赤果果的嚴厲和責備。
但是他眼裡表達出來的東西,正是那大天所厭惡的。
哼,它低低冷哼了一聲,繼續朝令一個人縱去,很快,那一個又進了他的嘴。
見此景,眾人哪裡不知道它的厲害,紛紛尖叫著退散而去,將自己的背徹底暴露了這野獸的眼裡。
龍宮亂成了一片。
西海公主被小龍攬著腰一直倒退,腦袋上還蓋著紅色的蓋頭,見那大天終於大殺四方,便趁亂掀起蓋頭來。
這殿中人不少已經使了法術逃了,一時之間便見無數光亮,也有一些,被攔在了殿中無法逃脫。
「大家莫要驚慌,先到這處來。」
西海公主被拉著緊緊貼著東海神君,相對於其他人的緊張失措,她一雙眼睛卻是含著笑意,冷冷地看著那大顯威風的大天。
吃,你儘管吃,不吃,怎麼對得起我特意為你設的幻陣,大天大人~
幻陣中的時間飛逝,比外間的要快上許多,是以在龍虎山一片狼藉之中,不過是月上中天,將這一片籠罩在其中。
白石站在幻陣之外,一雙眼睛沉沉浮浮,令人看不懂其中的情緒。
那幻陣自外頭看來,是一大片水流一般的波動,那波動之下,是密密麻麻游竄的丣兎。
那丣兎在典籍之中早已經在千萬年之前便已經消失了,傳聞它雖然是為生命體,卻是不死不滅,也無需進食,只是它們一生,就像是死物一般毫無意識,存在的目的便是到處遊離。
程清河這兩年,便是利用雜貨鋪去尋了這些東西罷~
此刻那冷冷的波動之下,大天已經變成了黑色的一團,正閉著眼睛大口大口吞咽著什麼,那些丣兎不斷地被它吞咽如腹,令它更加鼓脹變形,只能依稀看見獸的大致外形。
而在不遠處的程清河,正盤腿坐於其中,肩膀上凹陷了一個血洞,雖然已經不再流血,卻是可怖非常。
「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