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收服人心
在吩咐了明家兄弟之後，齊瑤就披上披風，去了賬房。
當日春梅在給她交接府中事物的時候，專門給她提了賬房，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個提醒，卻十分有深意。
賬房老周是三代侍奉在府中的人，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不是對府中的主子們忠心耿耿到極點，就是做事滴水不漏，讓主子們都難挑出錯處的人物。
再加上當日，她也留心了老周這個人，並且還向翠屏打聽過老周，齊瑤就知道，這個人她現在是能夠相信的。
現在，她要徹查府中管事們背後中飽私囊之舉，老周這個人她倒是能夠用一用。
今日，如往常一般在賬房裏忙活的老周毫不意外的等來了大小姐，看著大小姐隻領著貼身心腹前來，就曉得大小姐此行的目的。
他二話沒說，立刻就將近兩年府中的賬本拿了出來，並且清晰地做出了名錄，呈送到大小姐麵前。
齊瑤以前跟隨在黃母身邊一起在繡坊裏做事，她的針腳功夫比不上小妹，但是在看賬本這一塊卻天賦極佳，就連黃母也多次拿著繡坊裏的賬本讓她幫忙查看。
而今，她手持賬本，也算是重操舊業，半點也沒有不懂不說，甚至還看的極快。
齊瑤的氣定神閑與飛快翻看賬本的手法不僅是驚豔著了玉竹，就連老周也是連連點頭，明白為何公爺放心的將這偌大的國公府交給大小姐的原因。
這剛回來的大小姐，的確是個有本事的。
齊瑤翻看著賬本瞧了小半日，茶水都喝了兩杯，最後，總算是將府中近兩年的賬目梳理個大概。
毫無疑問，國公府作為京城一等一的世家，府中的進項與各項開支都是極大的，尤其是一些鋪張奢靡之舉，連她看了都不禁咂舌，感慨著好在國公府產業夠大，不然還真不夠府中的各項報賬支出。
老周看著大小姐並不算滿意的臉色，就知道大小姐在顧慮什麽。
他猶豫再三，終於從袖中掏出一個小本子，再次送到大小姐跟前，不等大小姐打開，自己就先跪了下來。
“老奴從祖輩開始就一直侍奉在國公府裏，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老奴是真的將公府當成了自己的家，每日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奸滑懶惰，可是大小姐您也看見了，國公府這麽大，人又這麽多，就算老奴使出全身的本事，也是杯水車薪，眼見著一些人生出了異心，老奴也能幹著急，沒有別的法子。”
齊瑤並不著急打開手中的小本子，繼續看著跪在地上的老周。
道，“你們一家能伺候在府中三代，可見其忠誠踏實，聽說你膝下有一兒一女，長女已經成親，是嫁給了城外田莊裏的管事，兒子也到了適婚的年齡，眼下也是在莊子裏幫忙管著帳？”
聽小姐清楚無誤的提起自己的兩個孩子，老周就知道，自己的底細八成已經被小姐摸透了。
既然小姐有備而來，他也沒什麽可遮掩，點頭應道。
“大小姐聰慧，老奴膝下的兒女的確是在國公府的產業中討生活，加上他們這一代，老奴一家已經算是四代人生活在公府中，大小姐，老奴大道理明白的不多，但卻也知道一個理兒，那就是隻有國公府好了，奴才們才有好日子可過。”
“這些年，老奴替主子們管著府中的賬，也察覺到了不少的貓膩，隻可惜老奴隻是個賬房，撥算盤，看數字是一流的，但手中的權利和人心的拿捏與玩弄卻是不及他人，眼見著一些人在背後鑽空子，借著主子們的威名在外麵收小錢，老奴除了心急，實在是沒有其他法子。”
聽老周說到這一步，跟在齊瑤身邊的玉竹就有些著急的站出來。
“你是府中的賬房，發現有管事貪墨，隻要拿到證據，可以向主子們告發，何苦露出今日這般為難之態？”
老周看向玉竹，道，“玉竹姑娘有所不知，告發一事可不簡單，且先不說那幾個奸滑的管事做事謹慎，甚少留下把柄，就算是掌握了一些線索，靠著這些線索也難以將他們治罪。”
“這有什麽難的？”玉竹想法簡單，直接脫口而出。
齊瑤看了眼玉竹，替老周回答，“難就難在這些敢幹出貪墨之舉的管事們，多數都是老夫人的心腹，是老夫人信任的人，如果不是致命的罪證，你覺得老夫人會相信一個賬房的話？還是相信伺候在身邊多年，且將她哄的心裏美滋滋的心腹的話？”
玉竹被問住，一時也露出難色。
齊瑤看了眼老周，心裏又響起剛才沒說完的話。
老周在以前選擇沉默，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也不願意主動生事。
正如他所言，他們一家已經是四代侍奉在府中，膝下兒女有吃有穿，他的日子過的也算是平靜安樂，在這樣的情況下，誰會放著簡單幸福的小日子不去過，偏偏去捅那不知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禍患的馬蜂窩？
齊瑤在洞察到老周藏私的心思後，並沒有責怪他，反而還挺理解他的，人都有趨利避害的本性，也有追求讓自己過舒坦的小日子的權利。
她不會站在道德的製高點上斥責老周自私的這一麵，畢竟他還有孩子，就算是為了孩子們的安寧日子考慮，他也不宜去跟那些有手段的管事們對幹上。
而今，他能壯著膽子將這一切明確告知，甚至還拿出了自己悄悄在私底下記錄的小本子，齊瑤已經是很欣慰了。
同時她也明白，老周在這個時候選擇將一切告訴她，也是為了向她賣個好，向她這個新主子投誠。
如今國公府交到她的手中，昨日她還不顧念老夫人的臉麵直接打了府中的兩個老管事，想必正是她的這番舉動，讓老周做出了決定。
齊瑤示意玉竹將老周扶起來，然後對上老周略顯不安的眼神，道。
“你放心，國公府裏的蛀蟲本小姐一定會拔除，而真心為國公府好的人，本小姐也會記在心上。”
說著，齊瑤就看向老周這間並不算寬敞，光線也算不得太好的賬房，“你這處偏陰涼了些，夏天倒是舒服，可是一到了冬天八成就不好受了。”
“你們都是咱們府裏的老人，多年協助著祖母管著這個家，勞苦功高，不能在年紀大了之後，還待在這種地方幹活兒，如果被外人看見，會在背後笑話我們國公府主子薄涼的。”
老周明白大小姐的意思，趕緊擺手道，“謝大小姐掛心老奴，老奴在這裏待習慣了，並無大礙的。”
“你不多提，那是你謹守本分，我這個主子看見了，若還視而不見，那就是我沒良心了。”
齊瑤站起身，繞著不大的賬房走了一圈，“趕明兒我就讓人給你換一間寬敞一點的賬房，光線好一些，對眼睛也好，回頭等你兒子回來，你這個老賬房在教他本事的時候，你們父子二人也能施展開一些。”
老周聽到大小姐最後的那句話，當場就愣住，還有些呆呆怔怔的。
玉竹看他那樣兒，就知道他這是被突然從天而降的驚喜砸暈了，上前就笑道。
“周賬房這是高興傻了嗎？小姐的意思是看你年紀大了，想將你兒子調回來給你養老，順帶也有提拔你兒子的意思，還不趕快謝恩？”
老周立刻就紅了眼眶，趕緊跪在地上，連連對大小姐磕頭，“老奴謝大小姐大恩。”
齊瑤淺笑了一下，攥緊了手中的小本子。
她知道，今日這一趟賬房之行，她算是將府裏管賬本的好手給收為己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