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急轉直下
上司不聽艾瑞克的指示,這還是第一次。
「這是怎麼回事,偵探先生,請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賈斯廷說道。
埃迪特示意賈斯廷先生坐下:「很簡單。里奇先生有兩盒火柴。而他在月台上給了您一盒,僅此而已。至於另外一盒則很明顯是被犯人銷毀了。」
小偵探氣得直想罵娘。
沒錯,艾瑞克的計策確實存在漏洞。雖然人們大都習慣攜帶一盒火柴,但誰也不能否認有些異類喜歡帶上兩盒、三盒,甚至更多。
雖然他認為賈斯廷不會想到這一點,卻萬沒想到被一向笨拙的上司發現了。這下,他只能重新思考對策了。
「那麼,我可以把剛才你助手的發言當做誹謗的證據嗎?」賈斯廷看上去鬆了一口氣,但仍不忘一刻不停歇地反咬回來。
埃迪特將兩手握在一起,賠著笑:「我想,沒那個必要。剛才的話只是為了讓真正的兇手放鬆警惕罷了。」
「好吧。希望你抓到的兇手能夠令我滿意。」貴族難得的大度一次,表示不再追究。
埃迪特示意他的下屬回到副手位。艾瑞克只得聽從命令。大偵探接著開口:「就像我的助手之前提到的那樣,里奇先生知道賈斯廷先生的姓名,所以留下的『貴族』字樣恰恰證明賈斯廷不是兇手。」
艾瑞克卻在旁輕輕搖了搖頭,從剛才賈斯廷堅決不交出火柴的舉動上看來,其兇手身份已經可以確認無疑。上司和貴族的眼睛之間分明架起了一道橋樑。毫無疑問,他們在艾瑞克的視線外達成過某種共識。
艾瑞克這才想起了那句「一個小時后讓車長把餐車騰出來」。一小時,去四號包廂完成交涉再裝作若無其事地出來,時間綽綽有餘。
習性就是習性,難以改變。
看來上司是鐵了心要包庇貴族老爺了。
「現在,是時候談談真正的兇手是誰了。」埃迪特說著,緩步來到了派特旁邊:「賈斯廷先生的嫌疑已經排除,而羅文先生是遠近聞名的富商。因此,兇手的人選只剩下一個人。」
眾人的視線聚集在了派特身上。
派特隨之開口:「偵探先生。我不得不說您簡直毫無邏輯。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殺害里奇先生。」
他的眼神冰冷得可怕。
埃迪特卻是瞧也不瞧兇巴巴的派特先生:「任何罪犯都不會輕易承認自己的罪行。但只要偵探的推理足夠使人信服,他就得被送去監獄。」
「使人信服的推理在哪,偵探先生?」
埃迪特正正衣領:「首先,你的身份是一位貴族。偏遠地區的貴族通常不為人所知。」
派特冷笑。
「你和里奇先生早是舊識,而他拿到了你迫切需要的某樣物品。那東西很糟糕,不能被別人知曉。所以你們就裝作互不相識,意圖在午夜的列車上進行交易。」
派特追問道:「所以我就為了那物品,半夜到他的房間殺了他?」
埃迪特拍了一下手,指向了派特先生:「對!就是這樣!你以為殺掉了里奇先生,就把他的行李亂翻一氣,將能暴露你身份的東西都丟出了窗外進行銷毀,同時將你進入房間的痕迹全部消除,並拿走了那樣物品。可你卻不曾發現里奇先生還沒有完全死亡,他極力地裝死,一直堅持到你離去,才用自己粘稠的血液在地板上留下了信息。而在剛剛,你終於承認了你的罪行。」
這段話是艾瑞克告訴上司的。本來它要說的對象是賈斯廷先生,卻被上司換成了派特先生。
派特又提出疑問道:「我可沒承認我本就沒有的罪行。你說我們是舊識,那麼他為什麼不留下我的姓名?這與你剛才的發言並不符合。」
埃迪特立即有了新的說法:「好吧,我收回我說過的話。現在想來,那信息是你故意留下的,為了混淆視聽,為了讓我們懷疑賈斯廷先生。」
無賴。
「看樣來無論我作何解釋,你都認準了我是兇手。」派特先生說道。
大偵探看起來很自信:「雖然證據還不充足,但還是要請擁有重大嫌疑的你先到歐德警署一趟。我相信在進一步的調查中,證據自然會浮現出來。」
到了那時,也許證據自然就會有了。
畢竟事在人為。
派特先生看上去好像明白了什麼,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十分怪異:「僅憑藉這些線索就下判斷可不是個合格的偵探。」
「可事實是,我是一名大偵探,而你不是。」埃迪特字正腔圓地說。
啪啪啪。賈斯廷先生鼓起了掌。車組人員雖然聽得雲里霧裡,但也跟著鼓起掌來。
既然名偵探已經找出了兇手,那自然是對的。「長官.……」艾瑞克看上去想要說些什麼,卻看到了上司的兇惡嘴臉。
那是叫他閉嘴的意思。
艾瑞克自認雖然不是絕對的好人,但他也從沒誣陷過無罪之人。在到達聖都之前,上司仍然掌握著他的前途,而現在上司讓他別做多餘的事。
他不想這麼做,但他仍決定保持沉默。
看到上司的臉,無數個更可怕的念頭相繼湧入艾瑞克的腦海。
如果賈斯廷先生一開始就決定陷害派特先生,那麼在殺人後故意留下「貴族」的字樣就變成了利用人們的反向思維開脫自己嫌疑的較好方式。如果將想法變得再惡毒一點的話.……
或許,賈斯廷在上車前就與埃迪特探長通過書信,告訴了大偵探自己的打算,讓他幫助自己的栽贓計劃,並得到了探長的承諾,所以他才敢放心大膽地犯案。
無論如何,艾瑞克的判斷都曾嚴重失誤,因為這是一場進行了周密計劃的兇殺案。
艾瑞克輸了,而且輸得很徹底。
經此一役,他總算對上司有了新的認識:上司絕不愚蠢,愚蠢的是自己。對於探長先生為什麼能夠爬到今天的位置,他也終於有了答案。
這時,埃迪特探長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拍拍手掌。餐車一側的門應聲而開,走進來一隊穿制服的警員,大概是在上一站停車時上車的。他們朝前涌動著,向派特夫婦走去。艾瑞克於心不忍無辜者就這樣遭到惡意誣陷,而自己——一名偵探,卻無能為力。
他沒有證據。
「鄉下偵探畢竟是鄉下偵探,辦事總喜歡草草了事。」說話的是一向少言寡語的未婚妻小姐。
旁邊的未婚夫一聲呵斥:「特莉絲!」
只見特莉絲忽地掏出一枚球形物體,往地上用力拋去。一幹警員根本來不及阻止。球體啪的一下裂開,瞬間,粉塵充滿了整個車廂。所有人的眼睛都暫時失去了作用。眾人頓時都成了沒頭的蒼蠅,失去一種感官令他們有些驚慌失措,開始在這有限的空間里不規則的騷動起來。
不巧的是,沐浴在粉塵中的探長仍保留著一絲理智,急忙命令道:「不好,他們要逃跑!堵住兩邊的門,別讓他們溜了!」
砰砰砰砰砰砰!
六次槍聲,緊接著一聲巨響。女人的尖叫聲隨之傳來,聽聲音是賈斯廷先生的侍女,突如其來的槍聲把她嚇壞了。車廂內的人們也驚出了一身冷汗,紛紛找掩體蹲下身子。
大概是兇犯情急之下開始了亂射,被流彈擊中就糟了。
「開窗,開窗!」埃迪特又喊道。
臨近窗子的警員們終於回過神來,連忙把僅有的兩扇窗抬起。
粉塵漸漸消散。
眾人面面相覷,有的人在咳嗽,有的人在拍打身上的灰塵。而本應該待在車廂中央的兩名嫌疑人卻不見了蹤影。
艾瑞克下意識地看向車廂頂部,那裡出現了一個圓形的洞。很顯然,剛剛的六次槍響打穿了厚厚的鐵皮,才讓嫌疑犯得以破頂而出。
「見鬼,讓他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