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你不懂我
興武帝說到洗晦的時候,龍玄口中稱著兒臣領旨,目光卻掃向羅維。羅維隻是一臉恭敬的站著,看不出在想些什麽,隻是臉色蒼白的讓龍玄一皺眉。
“你速去準備吧,”興武帝說道。
“父皇,”龍玄說:“兒臣離宮之前,可否去向母妃辭行?”
興武帝認定柳妃是知道羅維身世的,他不會讓柳妃再見任何人,龍玄這個柳妃的親生子也不行,“你母妃現在病著,你洗晦回來後再去吧。”
“父皇,兒臣隻是想見母妃一麵。”
羅維在一旁道:“二殿下孝心可嘉,隻是二殿下剛剛失子,隻怕柳妃娘娘知道之後,於她的將養不利。二殿下不如就在娥英殿外叩首請辭,這樣也盡到孝道了。”
“維兒說的沒錯,”興武帝道:“你就在娥英殿外請辭吧。”
“陛下,”羅維衝興武帝躬身說道:“此時歲尾年關,小臣聽說如今南方的遊民有不少已經到了京畿之地,二殿下離京,小臣覺得還是要多帶些護衛的人才好。”
龍玄說:“我自己有侍衛,這事就不用雲起擔心了。”
“皇家的侍衛久居上都,對上都以外的事知道的不多,”羅維說:“這次太子遇剌之事就是一個教訓,依小臣看,二殿下還是珍重些好。不然不光小臣這樣的下臣擔心,就是陛下和皇後娘娘在宮中,也無法安心過這個年啊。”
“雲起說的是,”龍玄說:“看來我不但要多帶些人去,沿途還要與當地的駐軍多多聯係,也好讓我在遭遇不測之時,不會措手不及。”
“這時正是年關,各地的駐軍忙著轉防,小臣怕他們事多出錯,”羅維道:“殿下是皇子,身份尊貴,護衛之事馬虎不得。”
興武帝道:“維兒想怎樣?”
“小臣入宮之前,在宮外遇見衛國將軍陳圖業,聽說他要回駐軍之地,去尋城正好要途經月州,”羅維說道:“小臣就想,不如就讓陳將軍護送二殿下去月州。”
龍玄暗自咬牙,陳圖業是邱澈的妻弟,羅維找這個人來一路看著他,既把他羅家撇清,又給他找了一個絕對不會被他拉攏的看守。龍玄才不相信羅維會這麽巧,就在宮門外遇見陳圖業,這人找這個人,一定是花了一番的心思。“陳將軍是上京述職後回駐地,”龍玄道:“駐軍之事事關一方太平,讓陳將軍護送我,這怕是不妥,本末倒置了。”
“本就是同路,陳將軍求這個差事還求不來,”羅維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二殿下怎麽說這是本末倒置呢?”
“我去月州是為了家事,陳將軍回尋城是國事,”龍玄說:“國事家事怎麽可混為一談?”
羅維的臉上露出了難堪的神色,看似心慌地看了興武帝一眼,然後才道:“二殿下教訓的是,是羅維想錯了。”
龍玄看羅維這樣,就知這人又在跟他演戲,剛要說話,跟這人繼續演下去,就聽上麵的興武帝道:“維兒也是好意,玄你也不要事事與國事談在一起,陳國業既然與你同路,那就讓他護你去月州好了。”
“父皇,如此勞師動眾,兒臣惶恐。”
“這隻是小事,何有勞師動眾之說,”興武帝是疑羅維這是在給龍玄找麻煩,可是一想隻是讓陳圖業一路陪同,也不會惹出大的禍事來,所以興武帝樂於隨了羅維的心意,“你去準備動身吧,記得向你母後請辭,不要讓她為你擔心。”
龍玄隻得領旨。
羅維看著龍玄退出殿去,兩人的目光再沒交匯過,卻都彼此心知肚明,知道對方的心思。
“維兒,”龍玄走了後,興武帝讓羅維坐下,然後才道:“一個陳圖業就可以找龍玄的麻煩了?”
羅維將眼珠轉轉。
興武帝說:“你跟朕動這樣的小心思?”
“二殿下是個愛幹淨的人,陳圖業卻是個粗人,羅維聽說這人數月都不洗澡。”
“所以你讓這個粗人去給龍玄做伴?”
“陳圖業的武藝高強,”羅維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小臣是想,”直到微不可聞。
興武帝笑了起來,“說你又長了一歲吧,還是個小孩脾性!”
當人偏愛一個人的時候,往往看不清這個人的本來麵目,興武帝就是這樣。就算他知道,是羅維設計滅了柳氏全族,也是羅維尋來的那本賬冊,讓鬱州的官場血流成河,可興武帝都隻認為這隻是巧合,並不是羅維刻意謀畫的結果。羅維在興武帝心中,仍是一個友愛父兄,尊母敬嫂,聰穎單純的少年人。興武帝想羅維,從不會往壞處想。
羅維也適時做出一個小兒的神情,心裏卻在想,讓陳圖業看著龍玄一路,龍玄到了月州之後,他要怎麽安排?月州的知府可是柳雙士的弟子,他的手伸不進去。或許邱澈有他的辦法,可是將希望放在別人的身上,羅維無法放心。
興武帝命趙福去將魏太醫喚來,讓魏太醫當著他的麵,再為羅維把一次脈。
魏太醫不多時到了,看到羅維就差一點瞪眼。他明明叮囑這位公子大人不要出府,要好生在府中將養,怎麽他剛回宮,這人也來宮裏了?
羅維忙衝魏太醫笑道:“沒想到我和魏太醫這麽快就又見麵了。”
魏太醫忍著氣給興武帝行了禮,聽興武帝命他給羅維把脈,忙就走到羅維的跟前,一手搭上羅維的脈門,一邊就問羅維:“公子的心口可還憋悶?”
在興武帝麵前,羅維是一切都說好。
魏太醫把出的脈可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剛想說話,就看見羅維眼神哀求地看著他,衝他輕輕搖了搖頭。魏太醫這才清楚,這羅三公子是不想讓皇帝知道自己病重。魏太醫不敢欺君,可也有心順著羅維,便隻對興武帝說羅維脈象不好,但沒說出“極不妥”這三個字。
與此同時,龍玄一個人走到了娥英殿外。
僅僅一年而已,這裏已經變了模樣。寒風中,龍玄甚至看到了枯黃的衰草在娥英殿的宮牆上隨風擺動。碎裂的琉璃瓦,露出了灰磚的宮牆,空無一人的殿門,這裏已經是一座冷宮。
龍玄跪在無人清掃的雪地上,衝著娥英殿磕了三個頭。羅維,你說我們不死不休,龍玄在心裏對長明殿裏的羅維道,我想要這座江山,你說這是我的野心,是,這是我的野心,可這也是我的抱負,也是我們母子三人唯一可以活下去的路,你卻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