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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用得著說嗎

  在排名次和排座位上,從政的官員遠遠比經商的企業家更在乎,更講究。


  在各級新聞報道中,出現排名錯誤,是重大失職,媒體的相關責任人是要受處分的。


  開會、照相、就餐等等,為了讓領導們找準自己的位置,會務工作人員,首先會在相應的位置上擺放名單。


  至於有些大型高級幹部會議,需要報道與會人員的姓名,可是又實在沒辦法以職務高低排名,比如幾十個縣委書記與會,誰比誰大?誰應該排名靠前,誰又應該排名落後?

  這時候怎麽辦?中國人很聰明,按姓氏筆劃排名,這樣大家就沒意見了。


  從座位上體現一個人的尊卑,古已有之。


  “位卑未敢忘憂國”,位卑、位尊,南宋詩人陸遊,在詩裏麵說得很清楚。


  你讓楊帆在首席座位上坐下來,他會心安理得,當仁不讓。在心裏,誰不會稱一稱自己和別人?


  在場的數楊帆職務最高,官最大,謙讓不謙讓,他坐是理所當然。


  高義讓汪然坐,汪然也不會坐。誰不懂規矩!


  就像高義讓楚峰坐在楊帆右邊的次席一樣,楚峰就做不到心安理得,他不但沒有喜色,反而是忐忑不安。


  江南煙雨看懂了高義的目的,楊帆很快也曉得高義,是在強調他對楚峰的感謝。


  楊帆主動同楚峰攀談起來,免得他局促不安,“楚峰,你不夠意思啊,到了市裏,從來不過去看看我——”


  中秋節,在高家村,高義自始至終突出的一個人,就是楚峰。


  高義心裏明白,劉副局長是不會來的,局長吳楚也是不會來的,縣委書記汪然百分之九十九會來的。


  除了高義的個人因素,單憑他愛人殷勤,是曠達集團總裁殷壯誌的親姐姐,汪然就一定會來。縣長是沒有得到消息,假設他知道了,他可能比汪然來的更早。


  那麽,汪然有沒有可能離開了銀城,而來不了?這種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的。


  每逢重大節日,各地的父母官,通常是不會擅離職守,跑出自己的轄區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重大節日期間,萬一發生突發事件,黨政一把手不能第一時間趕到現場,他就有可能被問責。


  高義沒什麽事情求汪然。他就是有事情,也不會開口求汪然。


  徐行和江似練,高義會向組織上推薦,他們兩個人同自己是一個係統。舉賢不避親,向組織上舉賢薦能,是他的責任和義務。


  楚峰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的八麵玲瓏掩蓋了,他的俠義和古道熱腸。


  高義想幫助楚峰,但是他不會違背組織原則,向汪然托人情。


  高義會讓汪然知道自己和楚峰關係不一般,至於汪然怎麽做,高義是什麽都不會說的。


  汪然會怎麽做呢?一個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一方諸侯,他的眼力勁會比楊帆差嗎?自然不會。


  能夠主政一方的,通常都有駕馭全局平衡各方麵關係的能力。


  高義剛開始安排座位的時候,汪然並沒有多想,為什麽呢?


  一來楚峰是正局長,職務並不比江茂華、徐行、江似練低;二來根本不影響汪然自己。


  一邊是常務副市長楊帆,一邊是銀城首富的方浩然,汪然坐在他們中間,高義是合情合理很體麵的,安排了他的座位。他堂堂的縣委書記,有什麽必要去管別人呢?


  但是,隨著開席了,大家敬酒的重點,很快從楊帆和汪然身上轉移到了楚峰那裏,汪然迅速反應過來了。


  大家舉杯同飲以後,是單個敬酒,有三個人是特別的。


  高義是第一個敬酒答謝的。他第一個敬酒的人,是楚峰。


  高義的理由是從自己的左邊,順時針敬一圈,中間不會中斷。


  有一定的道理,銀城酒桌上有這個說法。不過這通常是發生在沒有特別客人的情況下。


  ——市長來了,縣委書記來了,客人不夠特別嗎?


  讓汪然更意想不到的是楊帆。


  楊帆是第二個敬酒的,他不從東道主高義開始,也不從左邊的汪然開始,他也是從楚峰開始,逆時針敬了一圈。


  另外一個是季總,筆名叫江南煙雨的季平山。


  在楊帆敬到最後一個汪然的時候,江南煙雨離席走到楚峰背後,對接下來準備敬酒的汪然說:

  “汪書記,您歇一會,您是父母官,都說好戲在後麵,敬酒您殿後,我是小字輩,我也從楚峰局長開始。”


  楚峰急忙站起來,“不行,不行,季總,你從我開始,是一點道理都沒有的。今天市長在,我的頂頭上司縣委書記在,你高叔叔在,那是無論如何都輪不到我開始的。”


  “楚局長,你別急,我小季雖然年輕,社會經驗不足,但是,你不至於讓我得罪人吧?我先敬楊市長,汪書記是父母官,他不高興,我以後豈不是要穿小鞋?我總不至於不先敬客人,敬叔叔吧?”


  江南煙雨是有備而來,他看見楊帆在助叔叔一臂之力,他當然不甘落後。“這樣吧,你說我應該先敬誰?”


  “季總,我不管你先敬誰,總而言之,不能先敬我。”楚峰的圓滑和機智,可以在平級與下級麵前施展,在領導麵前就不好使了。


  “我,明白了,我叔叔敬你的,你喝了,楊市長敬你的,你也喝了,楚局長喝酒是看人的,我小季人微言輕,你實在看不起我,也沒辦法,我就站在你後麵候著,楚局長什麽時候給麵子,我什麽時候再敬酒。”


  楚峰跟江南煙雨經常打交道,不管江南煙雨怎麽巧舌如簧,他不為所動。


  這時候的汪然看出了裏麵有門道,——高義今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在有目的的抬舉楚峰。


  有鑒於此,汪然給楚峰下命令了,“楚峰,你怎麽回事啊?不就是喝一點酒嘛?怎麽這麽不給季總麵子?遲早都是喝,你有必要矯情嗎?快點喝吧。”


  喝吧,縣委書記下了命令,楚峰苦笑了一笑,喝了。


  江南煙雨的喝了,後麵的人想一想,有道理,先敬楚峰的,誰也不會得罪。


  楚峰到了這個時候,也清楚了高義的好意,是特別抬舉自己。喝吧,不說了推辭的話了。


  不過,楚峰他對高義的做法不敢苟同。他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不是為了圖高義的報答。


  另外,他覺得高義確確實實是一根筋,在政治上真的不夠老練。


  ——有必要如此高調地表示感謝嗎?你把感謝放在心裏不可以嗎?一定要讓汪然注意到我嗎?


  楚峰清楚搞高義進監獄,肯定不是吳楚一個人的“功勞”,因此,別人都在為楚峰高興,隻有他自己在心裏暗暗叫苦。


  官場上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事情,楚峰看得太多了。他暗地裏開始擔心,不知道這個笑的陽光燦爛的汪然書記,哪一天,會找一個什麽樣的借口,將自己晾到一邊去。


  事實上楚峰的擔心是多餘的。


  兩年前的高義,誰知道他是曠達集團公司總裁的姐夫?

  誰知道高義有一個,對他無比賞識的司令員老上級?

  現在,在饒景市的官場上,誰不知道省委書記葉如鬆,省政法委書記胡劍秋是高義的伯樂?誰又不會給高義一點薄麵呢?


  銀城縣委書記汪然,離開高家村以後,不久做了兩件事,都是為了讓高義高興做的。


  一件事是高義在意料之中的,那就是任命楚峰為縣長助理(待人大會議通過一下);


  另一件事是高義根本想不到的。


  那天,高義送楊帆和汪然出來,汪然回首看了一眼後山顯赫的墓葬,說:“美中不足的是,令尊沒看見你有今天的成就。”


  鎮黨委書記江茂華,他跟城建局的副局長髙如星是好朋友,他理所當然的會在縣委書記汪然麵前,說髙如星的好話,“那是髙如星父親的墓地,髙如星我們高橋鎮,都是個有名的孝子。”


  江茂華沒有說假話,髙如星比高義回家多,比高義在父母頭上更舍得花錢。這是村裏人都知道的,高橋鎮也沒幾個不嘖嘖稱讚的。


  問題是,江茂華不應該在高家村說這樣的話,更不應該當著高義的麵說。


  ——說髙如星是有名的孝子,不等於說高義不行,差得太多嗎?汪然能夠聽不出來嗎?


  更糟糕的是,這時候,髙如星在樓上看見市長和縣委書記離開了高義家,他馬上出來了,邀請大家到他家裏去坐一坐,吃了晚飯再走。


  大家自然是不會去髙如星家了,在回去的路上,汪然對秘書說,“從高橋鎮到高家村的路,確實是太差了,你記得同江茂華說一下,提醒提醒他,另外,上班以後,你記得通知吳楚局長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髙如星今天如果不出來,汪然不知道他同高義是一層什麽關係,他不會去考慮髙如星的事情。


  自以為聰明的髙如星,他既然在村裏,知道我汪然來了,吃飯的時候,你為什麽不過來敬酒?至少要過來打個照麵吧?


  髙如星不過來,說明他同高義基本上沒有什麽特殊關係。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他們的特殊關係是彼此相互不買賬。肯定。


  一般普通的老百姓,判斷一個子女孝不孝,是以這個人給父母的金錢多少來衡量的。


  以前高義和髙如星都是副局長,他們的差別怎麽會那麽大呢?從房子到墓地到孝敬父母。這說明了什麽?這還用得著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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