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樹的不挽留
在高勝寒看來，吃早餐四五十塊錢，中飯翻三番，一百五十塊錢左右差不多了。他家裏十幾個人，一天的夥食費也就這麽多。
為了男人的麵子，兩百塊錢以內，高勝寒準備豁出去了。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可是，高勝寒根本沒想到，他身上所有的錢，不管兩個人吃的。他能夠不沮喪、不後悔嗎？
到了這個地步，高勝寒隻能夠眼睜睜看著映山紅買單了。從吃早餐的麵館出來，高勝寒慢慢陽光起來的心境，再一次風起雲湧了。
東方明珠旋轉餐廳內部是環形餐廳，氣派的大型自助餐台、鮮花簇擁著餐車，百餘種中西式精美菜肴，讓高勝寒看的是眼花繚亂。
高勝寒沒吃過自助餐，他跟著美女們走，看著美女們怎麽弄，自己就怎麽弄。
吃自助餐的人不是很多，一點多鍾也過了高峰期。李美蓮走在最前麵，她一進去，沒有去拿餐具，也沒有按照服務員的安排去坐下來，而是在餐廳裏麵轉悠。
她是要先看別人喜歡吃什麽菜嗎？自己想吃什麽，吃什麽不就是了？高勝寒弄不明白，他看見三個美女都在一桌一桌看，心裏奇怪。
李美蓮走到一張桌子麵前停下來，不走了，她站在人家背後，看著別人吃。
有必要看別人吃嗎？中間不是沒有空位置。高勝寒還是納悶。
直到吃的人站起來離開了，這三個美女興高采烈的用包占住了位置，高勝寒才明白過來。
這些美女是看中了靠近窗邊的位置，她們前麵是看別人哪個吃得快。
王秋娥特別誇張，“我們一邊享用美味佳肴，餐廳一邊緩緩的轉動，還可以一邊欣賞整個上海灘的美景，哇塞，姐今天吃的不是自助餐，是開心。”
——果然是這樣。
映山紅注意到王秋娥看了一眼小帥哥，她挖苦道，“娥娥，下輩子我還找你，因為除了我，你是最傻的。”
李美蓮詭異地一笑，“姐妹們，你們偶爾幽生活一默，你會覺得很爽，但生活幽你一默就慘了。”她說的是誰？其他三個人都不說了，去上菜。
等到三個美女的菜擺在餐桌上了，這時候的高勝寒終於明白了，這三個人沒有一個是“吃素的”。
法式蝸牛，牛仔骨，三文魚，生蠔，烤羊排，牛肉，帝王蟹，蟹腿，白金槍魚，印度飛餅，慕絲蛋糕，俄羅斯濃湯，雖然高勝寒大部分說不上來菜名，反正他知道一點，她們沒人來素的。
高勝寒來了一點烤羊排，醬鴨 ,紅燒肉，以及小青菜，西瓜。營養均衡，高勝寒自信比她們更懂得。
這一次高勝寒不再狼吞虎咽風卷殘雲了，他吃得好慢，好斯文。他借著看窗外的機會，在盡量讓自己跟著美女們的節奏。
慢慢吞吞吃了十幾分鍾，高勝寒感到自己快要瘋了。
怎麽回事啊？這些美女們是在吃飯，還是來這裏玩？她們怎麽咬一口肉，要嚼幾分鍾呢？怎麽一個個會吃吃停停的呢？
李美蓮看出來了高勝寒的煩躁不安，“不要急，這個餐廳轉一圈要兩個小時，我們慢慢吃。”
兩個小時，就坐在這裏吃兩個小時？高勝寒急了，“大姐，求求你，我真的要先行一步了，能不能告訴我，你的手機號碼？”
“要我的手機號碼幹什麽？是不是想，明天付你的餐費？”李美蓮一看高勝寒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不全是，我想以後或許還有可能請你們幫忙的。”需要她們幫忙是借口，高勝寒不想欠女人的人情是真的。
“你不是想找工作嗎？告訴蓮姐你的手機號碼吧。”徐芳幹脆得多。
“什麽工作？”這是高勝寒希望的。他希望找到工作，而且是越快越好。
“你想不想去藥房工作？”李美蓮耐心得很。
“什麽藥房？做什麽？”
“上海華豐大藥房，營業員、收銀員、倉庫保管員，隨便你。”李美蓮微笑著說。
“不是要專業學曆的嗎？”高勝寒想起了火車上的旅伴——老藥師。
“你已經去過哪一家藥房了？”李美蓮清楚的記得，高勝寒說了是今天剛下車的。
“我在火車上，遇到了一個老藥師，他說到藥房工作，需要學這個藥學專業的。”
“嘿嘿嘿，帥哥，蓮姐是人力資源部的，她說你行，你就行，她說你不行，行也不行。”王秋娥不喜歡轉彎抹角。
“那就算了，等我找一找再說吧。”憑本事打工，沒必要走後門，高勝寒是這樣想的，還好，他沒有完全一根筋，因為身上沒帶銀行卡，後路留下不吃虧。不一根筋了，這就是他來上海第一天，最大的收獲和進步。
“你看過《戴望舒詩集》？”映山紅徐芳是看著窗外問的。
高勝寒看看李美蓮和王秋娥，她們沒有反應，“看過。”
映山紅看著高勝寒，“你自己買的？”
“我家裏有，我爸買的。”
“你爸是幹什麽的？”
高勝寒想了想，“他以前是當兵的。”
“後來呢？”
“後來當了警察。”
“全部看完了？”
“沒有，我爸說《雨巷》是戴望舒的代表作。從欣賞的角度來說，記住代表作就可以了。”
映山紅聽小帥哥的口氣蠻大的，“你記住了幾個人的代表作？”
“你可以問一兩個現代知名的，我試試看。”高勝寒明顯感覺到這個女孩子的自負，她的自負顯然也是對別人的看不起。
“舒婷 。”王秋娥問。
“應該是《致橡樹》吧。”高勝寒回答。
沉默。
高勝寒意識到了，這三個人都在等待，她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說了大話。一直對於自己沒有花一分錢，而耿耿於懷的狀元郎，他覺得有必要為男子漢的尊嚴露一手了。
望著窗外壯闊的國際大都市，高勝寒輕聲背誦了《致橡樹》：
我如果愛你——
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愛你——
絕不學癡情的鳥兒，
為綠蔭重複單調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來清涼的慰籍；
也不止像險峰，增加你的高度，襯托你的威儀。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
一看高勝寒像好學生一樣，認認真真的，李美蓮連忙說，“好了，好了，她們不相信，我相信。”
高勝寒停下了，他看著映山紅，似乎是漫不經心的，但是，他們彼此都明白，對方在挑戰自己。
“辛棄疾。”現代詩人你熟悉，古代的呢？映山紅想知道。
“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算隻有殷勤，畫簷蛛網，盡日惹飛絮。
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閑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高勝寒背的特別快。
“這是辛棄疾的代表作嗎？”映山紅已經有了驚異。要知道，她們三個人都是中國人民大學中文係的同學，她們的父輩也是因為她們的關係，而走到一起的，她們可謂是名副其實的天之驕子，平時可是有點目空一切的，可是，你讓她們任何一個人都做不到，古今中外哪怕是著名詩人的作品，張口就來。
“代表作之一吧，我特別喜歡這一首，因為裏麵有我媽媽的名字。”這是一個主要原因，還有，裏麵一句“閑愁最苦”，也是讓高勝寒覺得特別有哲理的，與其對應的是“聞雞起舞”，都是激勵他發憤圖強的動力。
看見高勝寒怔住了兩個閨蜜，這時候的李美蓮也來了興致，“普希金的詩，你看過嗎？”
“也要我背兩首嗎？”到了這一步，高勝寒不拖泥帶水了，一首，幹脆來兩首吧，難道隻有你們讀了大學的人牛嗎？
“不要，我是問一下，難道你平時經常背詩歌的嗎？”王秋娥也是大為驚奇，當然，她的言下之意是，平時不讀書的嗎？
“我讀一年級之前，就會背《唐詩一百首》、《宋詞一百首》了。”高勝寒沒有說出來的是，高考語文，他是全省的第一名。
“你為什麽會考不起大學？”在映山紅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可惜了的。
“我喝多了酒。”高勝寒開了一個不是玩笑的玩笑。是的，一張白紙的他，莫名其妙的，被生活無情的幽默了，他能夠不醉嗎？
“你高考的時候，喝多了酒？怎麽可能啊？你爸爸媽媽不管你的嗎？”王秋娥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小夥子，舉國上下每年有幾百萬考生，有遲到的，有棄考的，有忘記了帶準考證的，難道還有喝醉了的？世界上有這樣奇葩嗎？
“娥娥，別人說什麽你都相信呀？你忘了，有一句話是怎麽說的，‘葉子的離開，是因為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挽留？’我們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