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藿香正氣水
北去的列車，載走了高勝寒，帶著他的希望，他的無奈，他的惆悵，載不動的是離愁，是別恨；帶不走的是相思，是牽掛。
上車之前，高勝寒想到的是親友們會找他，因此，他買火車票的時候，故意引起了售票員的注意。
上了火車，高勝寒隻有一個念頭了，就是節省，從現在開始。
買票的時候，高勝寒注意到了，從銀城到南京市，火車票是76元，到上海是110元，也就是說，車票要用掉他身上將近三分之一的錢。這裏麵不包括他車上要開銷的。
補票是要收手續費的，當時高勝寒並不知道。
火車是淩晨四點十分發車。
七月中旬，火車上的旅客不多，高勝寒上車後，找到一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來，他望著長長的站台，想到的是“孤獨的站台——寂寞的等待”——
淩晨的站台不是“喧囂的站台”，不多的幾個上車和下車的旅客，步履匆匆，是孤獨的站台。
車窗裏麵的高勝寒心裏在寂寞的等待，等待汽笛響起，等待火車“載著我短暫的愛”出發遠行。
“隻有出發的愛，沒有我歸來的愛-——”可能嗎？不可能。
汽笛聲已漸漸響起來，是不是“站台邊片片離愁湧入我心上”？不是的，雖然火車離開了站台慘淡的燈光，駛向了無邊的黑暗，高勝寒相信，光明就在前頭，長長的火車將載著他衝破黎明前的黑暗！
火車在黑暗中快速運行，高勝寒的感慨很快被遠遠地拋在了後麵，他想到了休息，趴在茶幾上打瞌睡，保持身體的能量。
隨著黎明的到來，車廂裏漸漸地熱鬧起來，有的人需要洗漱，有的人需要方便，有的人需要補充食物。
火車上送餐的，賣啤酒飲料的，開始吆喝起來了。
“啤酒，花生，飲料！”
“早餐、麵條，早餐、麵條！”
高勝寒不想買什麽，他知道火車上的東西貴，有多貴，他不知道。上次去湖南湘西，他和江南煙雨、呂江月帶了不少東西上車，除了在餐車吃飯，他們幾乎不需要買什麽。
當賣啤酒飲料的第三次，從身邊經過的時候，高勝寒想喝水，他問，“買一瓶礦泉水。”
穿著鐵路員工製服的青年，迅速從手推車上拿了一瓶礦泉水給高勝寒。高勝寒遞了兩個一塊錢的硬幣過去，然後他在等對方找錢，他發現對方看著自己不吭聲，不明白了，他也望著對方。
高勝寒以為對方會彬彬有禮的笑一笑的，沒想到對方是一臉冷漠。
“不夠嗎？”礦泉水平時是一塊錢一瓶，火車上貴一點，正常，一塊五等於漲了百分之五十，最多翻一番，高勝寒是這樣想的。
“三塊！”
“三塊？我不要了。”高勝寒收回兩塊錢，放進口袋，他還來不及還給對方礦泉水，對方拿起礦泉水放進手推車，麵無表情的走了。
對方的素質不錯，輕蔑沒有表現出來，但是高勝寒感覺到了。他是個敏感的人。
手推車走遠了，高勝寒衝著對麵位置上的中年人搖頭笑一笑，“哇塞，翻了兩番。”
中年人咳嗽一聲，“咳，火車比我們跑得快，他們要提前實現翻兩番的偉大目標，當然隻有開發我們旅客身上的資源，總的來說，他們還是厚道的。
上麵說翻兩番，他們就翻兩番。翻兩番，好歹我們也能承受，比開發商好多了。
唉，開發商翻兩百番、三百番，你們年輕人幹兩百年，也不可能在北京上海買房子。”
“不會吧？那開發商的房子賣給誰？”礦泉水翻兩番，高勝寒以為離譜了，你賣的貴，我不買就是了。中年人說的話也不可信，不靠譜。
“賣給誰？當然是賣給有錢人，賣給當官的，還有炒房團的。”
“有錢的、當官的，他們買好一點的房子就可以了，買那麽多房子幹嘛？”高勝寒家裏的房子不好，但是他們一家三口住，綽綽有餘，何必要空在那裏，他當然想不通。
“你沒錢，當然有房子住就夠了，那些人是為了投資，為了分散貪腐來的錢，你年輕，不知道你聽說過嗎？陝西省神木縣的一個女副行長，叫什麽龔愛愛，就是全國有名的房姐，她有一百多套房產，價值十幾個億。”
“叔叔，那你說，既然房子那麽貴，炒房團炒房能夠賺得到錢嗎？”誰是傻逼？不買新建的，買你二手房？
“這一方麵是房價一直在漲，另一方麵，你急需房子的還是要買。就像我們的火車票，你排隊買不到了，而你非走不可，貴就貴一點，誰會管他是不是黃牛。”中年人也是搖頭。
娶媳婦要新房，高勝寒估計老爸、舅舅或者外公也會給自己買，能夠理解，“叔叔，黃牛販賣火車票是違法的，炒房團是不是也違法？”
“黃牛是治安管理處罰法有明文規定要打擊的，炒房團好像沒聽說過。”中年人作思考狀。
“從行為上來說，是不是差不多？”
“這是國家大事，我們管不著，反正政府是依法辦事的，我有老房子，也買不起新房子，不管它。你不買礦泉水，等一下你喝什麽呢？”中年人關心地問。
“這個物價太不合理了，我不會買，真的渴了，去喝自來水。”
中年人不再說話了，他心裏很奇怪，這個年輕人，不像是買不起三塊錢一瓶礦泉水的人，他有必要去喝自來水嗎？火車上的自來水，能夠喝嗎？
能喝不能喝，高勝寒沒有去多想，他相信火車上的自來水，肯定比紅軍二萬五千裏長征，那個草地上的水幹淨。
水有那麽貴，高勝寒後來幹脆不問早餐了，翻兩番，讓他們去翻兩番，反正我不吃一頓飯沒關係。
對麵的中年人到了安徽祁門車站，他下車到站台上買了方便麵上來吃，他問高勝寒，“你不下去買點東西吃？”
笑一笑，高勝寒搖搖頭，他被一瓶礦泉水搞得不尷不尬的，他不想麻煩了，餓吧，沒問題。
確實沒問題，高勝寒想一想身上的人民幣，他不覺得怎麽餓。隻是到了宣城以後，車上賣中飯的又來了，這時候，他覺得有必要去喝口水，不補充水是不行的，這個高勝寒懂。
早上高勝寒去衛生間洗漱的時候，沒喝水，現在他明白車上有白開水，但是他沒有杯子，他隻能去衛生間，用雙手伸到水龍頭下麵，接了兩次水，捧著喝了兩大口。
火車上的自來水一點都不難喝，像農夫山泉，有點甜。
高勝寒抹抹嘴巴，走出廁所，——他關門的時候注意到，火車上的廁所就叫廁所，不叫衛生間。
叫什麽有關係嗎？沒關係，衛生間和廁所沒有本質的區別。他來到外麵的洗漱間，對著上麵的鏡子看了看自己，自己精神煥發，中午的中飯還可以不吃。
回到座位上，高勝寒發現對麵的中年人在看著自己，他靦腆的一笑，“火車上的自來水，和農夫山泉差不多。”
“自來水沒有煮過，容易拉肚子，以後要盡量少喝。”中年人顯然是個經常出門在外的人，有經驗，且有愛心。
“沒事，我身體很好。”高勝寒相信自己的身體，對方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原來他舉起手，秀了秀胳膊上的肌肉。
火車快到蕪湖，高勝寒怕廁所被乘務員關上了，他急忙去了一趟廁所。
方便了，站起來，穿好衣服，高勝寒正打開門想出去，一看見女乘務員站在門口，他馬上又關上了，他不管乘務員如何敲門，就是不開門。因為他發現自己沒有拉完。
當高勝寒終於出來了，他不好意思的趕緊回到座位上去了。是挺難為情的。
汽笛響起的時候，火車在逐漸加速，高勝寒發現自己坐不住了，他還想上廁所。在他快步走向廁所的時候，女乘務員站在廁所附近的過道上，冷冷的看著他的急急忙忙。
高勝寒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了，他苦笑了一下，鑽進廁所去了。
拉肚子，水土不服！高勝寒知道是車上的自來水惹的禍，他想多在裏麵呆一會，等待第二次“衝鋒號”響起來，省的多跑一趟，沒想到有人敲門，不耐煩了。
別人不耐煩是合理化“需求”，高勝寒要自覺配合的，如果是自己在外麵呢？
高勝寒來到外麵“讓賢”了。
看見女乘務員站在一旁，怕她責備，高勝寒忙解釋，“對不起，拉肚子了。”
“你跟我來。”女乘務員表情嚴肅，她不管小夥子聽不聽，自己往前麵走去，走到自己的值班室去了。
“是要罰款嗎？還是要寫檢討？”高勝寒猶猶豫豫的跟著走過去。
來到門口，高勝寒一看裏麵空間很小，他沒有進去，站在門口不動了，望著乘務員。
乘務員有三十左右，穿著一身鐵路製服，人顯得很有精神。高勝寒第一次發現，原來穿製服不僅僅是男人穿著顯得瀟灑，顯得帥氣，女人穿著也不賴，有英姿颯爽的範。
“你把這個喝了。”女乘務員遞過來一小瓶藥，是液體的。
“多少錢？”高勝寒沒看清楚是什麽藥，不管是什麽藥，貴了他是不會喝的，大不了就是多跑幾趟，自己沒吃東西，不至於總拉不完吧？
“拿著，不要錢，免費提供的，拉多了，會脫水的。”女乘務員看了看高勝寒，淡淡的說。
“不可能吧？真的不要錢？”一瓶礦泉水翻兩番賣，一瓶藥不要錢？高勝寒懷疑有貓膩。
“這是我們列車上的便民服務，放心吧。你缺錢嗎？身體不重要嗎？”女乘務員看這個小夥子眉清目秀的，怎麽是死腦筋？
高勝寒接過來看了看，是一瓶藿香正氣水。這時候，他感覺肚子裏麵又在打官司了，不管了，他正在想怎麽開，乘務員開口了，“已經開了。”
喝吧，雖然跑幾趟沒關係，高勝寒覺得麵子上實在不好意思了，他一口喝下去了。他覺得這藥真的好神奇，喝下去，肚子咕嚕咕嚕響了一下，馬上就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