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5章：成長的代價
紅姐的短信已經相當嚴厲了，可是，這個興衝衝而來的少年郎心有不甘。
不到黃河心不死，到了黃河誰會馬上離開？或許會有船，或許會有木筏，或許會有一串串的葫蘆，是不是？高勝寒他想再爭取一下。
“老師，隻見你一麵，馬上就回去，可以嗎？我會一直等下去。”費盡了周折，沒有見到紅姐的麵當然不甘心。
——打持久戰，用自己的真誠和耐心去爭取紅姐心軟的那一刻。
打定了主意，高勝寒離開了紅姐的門口，他選擇了一個理想的位置，開始了“軟磨硬泡”。
高勝寒站在房子拐彎的對角線上，他既可以看見門衛的值班室，也可以看見紅姐樓上的窗戶。——同樣的道理，紅姐拉開窗簾完全可以看見他是真實的存在。他說到也做到了，不會逗你玩。
在初春的子夜時分，放了寒假的校園，放牧的是冷清，放縱的是凜冽的北風。北風呼嘯。
迎著寒風，少年郎高勝寒獨自站在冷冷清清的校園裏，他放牧的是浪漫，放縱的是青春激情。少年郎青春似火，熱血沸騰。
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五分鍾過去了，校門口值班室的門沒有任何動靜，老師宿舍的窗口也沒有絲毫變化。
隻有短信提醒的鈴聲很清脆，高勝寒急切的看了一眼，是李亂紅紅姐的。
反複看了兩遍，少年高勝寒的一腔熱情仿佛是斷了線的風箏，當即無影無蹤了，他終於垂頭喪氣地走了。——從哪裏來的，回哪裏去。
“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的爸爸在遭受牢獄之災，你的媽媽在忍受病痛的折磨，你的親人、你的同學、你的老師在想方設法幫助你，你在想什麽？你又在幹什麽？你對得起爸爸還是對得起媽媽？你對得起親人還是對得起老師同學？你憑什麽有心情去談情說愛？憑你的年輕任性？還是憑你的年少癡狂？你盡可以站到天亮，盡可以讓我的失望繼續瘋長。”
寒風刺骨，回家的路好漫長，一路上，有羞愧、有心痛在少年高勝寒的胸膛瘋長。
一腳高一腳低，高勝寒仿佛自己的每一步，不是踩在愧疚上，便是踏在羞恥上。——不錯，你不僅僅是不應該有心情談情說愛，而是完全沒有資格談情說愛！
紅姐說失望，難道她僅僅是失望嗎？她的潛台詞不是說看不起你嗎？——的確，她應該是看不起你的，李亂紅不僅僅是你的紅姐，是你的老師，她還是一個大姑娘。
——哪一個大姑娘，會看得起一個沒有誌氣、沒有出息的男人？
自從老爸出事以後，高勝寒不再將自己看成孩子，——我現在就是一個男子漢，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他一直在心裏告誡自己，提醒自己。
男子漢要支撐起一個家來，高勝寒知道；男子漢要敢作敢為，高勝寒也知道；男子漢要敢愛敢恨，高勝寒認為也是必須的。但是——
你將自己沉浸在兒女私情之中，你忘記了苦難中的父母，你忘記了你身上承載了多少人的期望，你真的不配談情說愛！
高勝寒來到自家屋子的院牆腳下，扶起樓梯爬上後陽台，推開後門，在準備關門的時候，才想起來樓梯還在院牆那裏，忘記了拉上來。
無精打采的高勝寒轉身再次開後門的時候，楚天闊看見了他的身影。黑乎乎的影子，無意中把闊哥嚇得半死。
不過，當時心事重重的高勝寒沒有留意身後。他在陽台上聽見笑笑說話的時候，決定等一會再進去，他不想同任何人囉嗦，他需要整理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
靠在陽台的欄杆上，高勝寒有“闌幹拍遍”的“登臨意”；看月明星淡，他看到的卻是“瀟瀟雨歇”，是嶽武穆的“仰天長嘯”。有一個聲音在高勝寒的腦海中不停的說，“莫等閑！莫等閑！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回到房間後，看見江南煙雨的短信，高勝寒更是無語了。
很顯然，季大哥不但是文武雙全，而且心思縝密。自己收了樓梯上來後，沒有按照原來的樣子存放，季大哥一定是關門的時候出去查看了。
再傻的人也想得到，在情人節的晚上，一個小夥子半夜三更溜出去是幹嘛去了。——不是去與情人幽會還能是別的嗎？
這樣一想，高勝寒更加悔恨了。紅姐生氣了，季大哥又該如何看待自己？衝動是魔鬼！
冷靜下來想一想，不是嗎？一個中學生深更半夜幽會情人，你讓別人怎麽看待？你叫別人如何去想？
再去看看母親，檢查一下幹濕，然後好好的認真地想想明天，想想未來，清醒下來的高勝寒來到了母親的病房。
病房裏麵，杳杳在陪護床上閉目養神，笑笑坐在椅子上玩手機。
病房裏隨處可見的是一把把鮮豔的玫瑰花，這些曾經讓高勝寒激情四溢的鮮花，突然讓他感到了觸目驚心。
表姐收到的全部拿過來了，女生收下的也全部留下來了。誰敢帶回家？
發現了自己淺薄、任性，甚至有點輕薄的高勝寒，馬上又意識到了自己身上還有浮躁和輕率。
——二百六十萬是外公給自己的，自己是可以隨便花，可那畢竟是外公一輩子的心血，自己可以隨便揮霍嗎？
改變自己，從現在開始。當笑笑告訴毛毛，姐姐已經檢查過了，高勝寒堅持讓兩個姐姐到客房去休息了。照看母親是自己義不容辭的義務，表姐是客人，哪有自己到床上睡覺，讓客人陪護的道理。不能傻了吧唧的，什麽都聽外公的。做人要有主見，主見是一個男人必不可少的，是主心骨。
一想到外公，高勝寒困惑了。他反複琢磨了一下，愈加覺得外公的所作所為太難以捉摸了，簡直是不可理喻。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外公的一生是個傳奇，他的爸爸——曾外祖父的一生是個傳奇，他的女兒、兒子的一生也是個傳奇。
曾外祖父毀家紓難的同時，譜寫了自己的人生輝煌，也斬斷了兒子醉生夢死的不歸之路，試看天下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痛改前非，臥薪嚐膽，一個紈絝子弟，重振殷氏家族的雄風，外公續寫了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傳說！
逼走女兒殷勤，女兒用忠貞不二和始終如一，書寫了感天動地的當代愛情故事；趕跑兒子殷壯誌，兒子在顛沛流離中成長，子承父業將殷氏家業發揚光大。
外公不像是在把握命運，他似乎一直在同命運賭博，可以說連百分之十的勝算都沒有，完完全全的是孤注一擲。
執著於“自古英雄多磨難”，“百善孝為先”，外公也讚成自己放棄學業伺服母親，高勝寒能夠理解。
不能夠理解的是，既然外公自己從磨難中深刻體會到了，磨難對於一個人的成長，有不可估量的意義，那麽，老人家為什麽要給我二百六十萬？
徐行叔叔說有季大哥在，他可以放心。說明什麽？說明徐叔叔已經看出來了，江南煙雨遠在他之上。
季大哥僅僅是來寫作的嗎？他的安保措施、敏捷的身手不可能是業餘的凡夫俗子所為。難道說這是外公在難得糊塗的情況下，難得糊塗了？
老人家想培養一個揮金如土的外孫？還是希望外孫泡在糖水中，長在溫室裏，成為溫室裏的花朵，下一個紈絝子弟？
曾經一度覺得自己從此以後，再也無顏與李亂紅相見的高勝寒，冷靜下來分析了再分析，心頭才慢慢的釋然了。
能夠收下哪怕是一朵玫瑰花的她，是紅姐；能夠毫不客氣的教訓自己的她，是班主任老師；能夠看不起自己的是大姑娘。
誰說老師不可以生氣？誰說老師不可以失望？誰說老師不可以恨鐵不成鋼！
我是高義的兒子，我是殷勤的兒子，我必須成為鋼，比鋼還強，比鋼還亮。——不讓關愛自己的親人和朋友失望，不負項上少年頭顱！
少年郎想到哪裏做到哪裏，他曉得沒辦法規劃自己的未來，就力求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因此，高勝寒開始決定，安排好自己的每一天。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時，什麽時間段做什麽事情，必須有計劃。
起床了，去跑步；跑步後力量鍛煉。鍛煉結束，洗衣服，做早飯，背單詞。上午複習兩個小時，下午做三個小時作業，晚上十點鍾之前，陪媽媽，陪表姐。十點鍾以後向季大哥拜師學藝。
——小李飛刀，笑傲江湖，神出鬼沒，例無虛發。
不過，如果季大哥不肯收自己為徒怎麽辦？高勝寒覺得這是一個傷腦筋的問題。
求杳杳姐，她會不會幫自己說話？萬一季大哥還是不答應，怎麽辦？
軟磨硬泡。怎麽磨？如何泡？和前麵在紅姐那裏一樣？那樣的適得其反，萬萬不能再出現了。
老百姓經常說，“走多了夜路會碰見鬼。”
怎麽自己出去一次偏偏被季大哥發現了呢？你說高勝寒鬱悶不鬱悶？
鬱悶的還不止這些。古往今來，頭一天晚上想好了千條路，第二天照樣賣豆腐，這樣的人豈止是大有人在！
迷迷糊糊的楚天闊從房間匆匆的出來，匆匆的去了洗手間，將高勝寒的思緒匆匆的拉回到了眼前。
眼前有一個闊哥在，闊哥怎麽辦？
闊哥談不上是紈絝子弟，但絕對是一個錦衣玉食不折不扣的公子哥。
我應該怎麽做？高勝寒不得不認真琢磨琢磨。
將闊哥拖下水，跟自己到江河中去，——“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還是不管他，讓他在岸邊繼續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