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姑姑不放心
“徐行,你在聽嗎?”
“哦,在。”徐行雖然早有心裏準備,但是,他還是覺得似乎來得太快了。師傅判刑才幾天?
“老同學,你讓我說你什麽好,高義已經是死老虎了,你幹嘛還跟著他的屁股轉?你不跟著老大轉,跟著我轉,也比跟著他轉強。你需要親自跑到省城去嗎?讓別人去不行嗎?讓你老婆去不行嗎?你這不是沒事找事,故意跟自己過不去嗎?別人說你聰明,反應快,我說你呀,跟高義一樣,一根筋,不拐彎。
老同學,不要認為我話說的難聽,良藥苦口,是為你好。”
“謝謝,把我調到哪個部門去了?”徐行竭力平靜地問。
“崗位不錯,新增設的,工會主席,不過,我們的工會主席與其它單位不一樣,他們是享受副職待遇,你是平調,雖然是平調,但是叫起來好聽,不說別人也不知道是平調呀。老同學,很不錯了,千萬不要有思想情緒,好好幹,清閑一點沒什麽不好,工資一樣福利一樣,至少危險性小了吧,我們在一起喝酒的機會多了吧?不說了,以後我們在一起聊天的機會,可就多了去了。”
“好。”
雖然神色凝重,徐行確實也很平靜。比預想的結果好,沒理由心潮起伏。
殷壯誌一看徐行的神色,自然知道發生了變故,“徐大,沒出什麽大事吧?”
“能出什麽大事,小菜一碟,走,我們吃酒喝飯去。”有失落感很正常,說話有點顛三倒四也正常。
殷壯誌在醫院附近找了一家好一點的餐館,坐下來,朱顏點了四菜一湯,殷壯誌另外加了兩個菜,“喝酒,菜要多吃一點的,保護胃動力。”
菜上來了,殷壯誌陪徐行推杯換盞,朱顏匆匆吃了飯,趕去換毛毛了。
看見朱顏出去了,殷壯誌舉起酒杯,“來,徐大,上麵是不是有了新動作?離開刑警大隊了?”
“嘿嘿,組織上安排我到工會去了,當工會主席,平調。”
“據我所知,工會主席應該是個閑職,能夠習慣嗎?”
“從參加工作的第一天,我就在刑警大隊,馬不停蹄十幾年了,突然去坐辦公室,當然不習慣,不習慣有什麽辦法,慢慢習慣吧,跟你姐夫一樣,是該休息休息了,來,喝酒。”
“政府現在鼓勵公務員辭職下海經商,要不這樣吧,你到我們公司來,我們一起來創業,我保守的估計,你一個月的工資不會少於你現在一年的。”徐行是因為姐夫的事情而受到了牽連和排擠,殷壯誌自然心知肚明。
“毛毛舅舅,這個我相信,但是,我去你們公司能夠做什麽呢?我總不能跑去吃幹飯吧?十多年來,我跟高局一樣,除了辦案有一點經驗,其他的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都是門外漢。”
“這沒關係,誰也不是天生會做生意的,我也不是學管理的,不是也慢慢熟悉了嗎?”
“世界上有一些人,別人是很難理解的,我跟高局平時除了喜歡待在訓練場,沒有什麽別的愛好,他多一項,比我喜歡看書,但是,一聽見有案子我們都是立馬會興奮的人。不瞞你說,其它的事情不能激發我們的鬥誌。我們不是不知道這個職業的危險性,可是越是危險越有衝上前的欲望。
記得我當副大隊長的第一天,你姐夫那時候還是大隊長,他讓我做的第一件事情,你知道是什麽嗎?任何人都想象不到,是寫遺書。說起來,你可能不會相信,當時我也以為他在開玩笑,沒想到他是認真的。
你姐夫說:部隊開拔會有指揮員的命令,戰士們來得及寫遺書,首長可能還大家給家裏人留下幾句話,我們隨時隨地可能遇到突發事件,那時候我們不要爭,第一個我上去,我犧牲了,你上去。我不在現場的時候,你必須第一個上去,不能讓別人去冒險。現在寫一份遺書吧,我的放在你那裏,你的放在我這裏,萬一我們哪個犧牲了,對家裏有個交代,對組織有個說法,到時候如果能夠拿到個烈士證,國家不至於忘記我們的老婆孩子。”
看見徐行猛的一口喝下去半杯多酒,殷壯誌不是不相信,而是震驚了。
一直以來,殷壯誌認為商海大浪淘沙是凶險的,殘酷無情的,如果不是親耳聽見,他根本難以想象,在今天,在這個和平年代,不需要強迫命令,不需要在重賞之下,還真的有準備好了,隨時隨地為事業犧牲自己的人,而這些人裏麵,不僅有眼前的這個男子漢,竟然還有自己同胞姐姐的老公,一個他一直覺得不開竅的姐夫。
喝酒!好好陪眼前這個默默無聞的無名英雄喝一次,不錯,對於一個視死如歸的人來說,再多的錢有什麽意義呢?他們不是為錢而活著的一群人!
毛毛高勝寒來了,殷壯誌衝著服務員招招手,“再來一隻酒杯。”
少年高勝寒急了,連忙說,“舅舅,我不會喝酒,沒喝過。”
“坐下,坐下,喝了一次,你自然會喝了,也就喝過酒了。你陪叔叔幹一個。”殷壯誌倒了半杯酒,遞給外甥。
高勝寒一看,馬上叫,“哇啊,這麽多?”
殷壯誌拿起酒瓶,伸手說,“多了嗎?好,杯子拿過來,我幫你加滿。”
高勝寒急忙說,“不多,不多,我喝,我喝,叔叔,來,毛毛敬你的酒,謝謝叔叔,這次沒有叔叔在身邊,後果不堪設想。我先幹為敬。”
白酒看過去和冷白開水沒有什麽不同。喝酒沒有經驗的人是不容易區分的。酒會揮發,裝了酒的杯壁上會掛上水珠。冷白開水不會。
不管那麽多,反正在高勝寒看來,不就是和白開水一樣嗎?高勝寒張開嘴巴,一下子全部倒進去了。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梁山英雄好漢都這樣。
冷白開水一口氣喝下去,心裏會覺得涼涼的爽爽的。白酒進口也是涼涼的,咽下去卻是一團火一樣。最糟糕的是這一團火下去了,還會快速串回去。
高勝寒沒喝過酒,不知道這東西會串回來,猝不及防之下,眼淚、鼻滴、咳嗽是蜂擁而至。
徐叔叔笑了,舅舅也在笑。毛毛發現舅舅真的喜歡“逗你玩”。
手機響了,徐行指著毛毛,毛毛慌忙接聽了。
“對對對,二路車,八站,姑姑,我和舅舅馬上到站台來接你。”毛毛望著舅舅,“我姑姑來了,剛到省城。”
“來了好,我們去前麵接她。徐大,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和毛毛很快回來的。哦,對了,拜托你一件事,毛毛有這麽多錢的事情不要說出去,省的增加毛毛的煩惱。”
來到外麵,殷壯誌提醒外甥,“毛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你有幾百萬,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他們是很難分清楚,誰是他的真正的朋友的,一種是有很大權力的人,一種是有多錢的人,明白嗎?”
毛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毛毛和舅舅殷壯誌,在站台上沒有等多久,姑姑高麗下車了。高麗像二哥高義,中等身材,清瘦幹練。
四十多歲的高麗純屬農村婦女,你在她身上找不到靚麗的影子,隻有全身上上下下的潔淨,告訴你,這是個勤快愛幹淨的女人。
高麗左手拎著一床被子,右手提著一隻布袋袋,顯然也是一個一根筋的人。侄子說了不要帶東西來的。
毛毛忙上前,“姑姑,不是讓你什麽都不用帶嗎?”他接過袋袋,然後想再接下被子。
殷壯誌用手擋了一下,“我來。”
“醫院的被子哪裏有我們自己的幹淨。”高麗打算將被子給侄子的,看見一個大男人伸手過來,猶豫了一下。
很高興的毛毛連忙說,“姑姑,這是我舅舅,我媽媽的弟弟。”
殷壯誌彬彬有禮的問候了一聲,“您好。”
高麗上下看了一眼西裝革履的殷壯誌,“你好。”她將被子背到了肩膀上。讓這麽體麵的人拿這舊被子不合適。
“毛毛姑姑,您還沒有吃飯吧?我們到前麵一塊先吃飯吧。”殷壯誌說。
“沒吃,等一下,毛毛,你帶我先去看看你媽。”
“也行,毛毛,你帶姑姑去一下,東西都給我,我在餐館等你們,順便加兩個菜。”殷壯誌衝著姑侄伸出雙手。
高勝寒遞過去了,姑姑高麗沒有,她將綁被子的帶子往肩膀裏麵移了移,若無其事地說,“很輕的,很輕的,不礙事。走吧。”
殷壯誌回到餐館,繼續同徐行喝酒,加的兩個菜上來了,毛毛領著姑姑也進來了。
殷壯誌和徐行同時站起來了。徐行說,“大姐,辛苦你了。”
高麗在麵前的椅子上放下被子,說,“還是大兄弟你辛苦了,她是我嫂子,有什麽辛苦不辛苦的。”
高麗一邊說,一邊慢慢解開了綁被子的帶子,手伸進被子裏麵鼓搗起來。
好一會,隻見高麗從被子裏麵摸出一包東西來,外麵是塑料袋,裏麵是舊報紙。
打開塑料袋,再打開四五層的舊報紙,裏麵是一包錢。
高麗將錢和舊報紙一起交到毛毛手裏,“這裏是三萬,上午就湊了這麽多,少了你姑父還會再想辦法的。你大伯也答應了先給你三萬的,吃了飯,你把賬號發給他。你大伯是真的走不開。”
錢交給了侄子,高麗將被子重新綁緊,拎著放到另外一張桌子跟前的空椅子上,然後自己才坐下來。她看見大家還是站著的,忙說,“你們也坐下來,坐下來。”
殷壯誌,徐行,高勝寒依次在椅子上坐下,他們都眼睜睜的看著舊報紙上麵的一小堆人民幣。
眼前的的人民幣很顯然來自三大塊。整整齊齊的兩捆,肯定是從銀行裏麵取出來的積蓄;一張張的百元大鈔應該是家庭備用金;五十的,二十的,十塊的,還有兩張五塊的,絕對是平時的零用錢。
殷壯誌還有硬漢子徐行從這些錢上麵,看見了什麽?他們看見的是血濃於水骨肉相連。
毛毛高勝寒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手上人民幣的重量,這三萬真金白銀,確實比二百六十萬的數字更讓他覺得沉甸甸的。
是呀,二百六十萬對於有好多好多錢的外公、舅舅來說,也許根本不算什麽。可是這三萬塊,對於山裏的姑姑來說,完全可能是傾囊而出傾其所有。
殷壯誌突然笑了,他恍然大悟,毛毛的姑姑為什麽不肯,將被子交給自己提,那是因為毛毛的姑姑,對自己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