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寒自腳下生
“小李老師，你冷靜一點好不好？”五十開外的張主任，不急不躁地將身體靠在椅子上，“我工作三十年了，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是呀，一個副課老師能夠當上年級主任，除了學曆、資曆更有閱曆。
有閱曆的張主任，他的眼睛往其他的座位上瞟了一眼，提醒對方不要往下麵說了。
“絕對跟我沒關係，你問問辦公室的同事，我跟誰說了什麽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你要關注學生的動向，防止年輕人想不開走極端。年輕人有過錯,上帝都能夠原諒，我們當老師的怎麽不應該有一顆父母心呢！”
——一語點醒夢中人。
已經滿樓風雨了，眼下再追究是誰透露出去的，還有意義嗎？總不至於去質問朱校長吧!
李亂紅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冷靜了一下，她當即做了一個決定，高勝寒的班長不撤了，一是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高勝寒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孩子，怎能夠在這個時候再雪上加霜？
另外，現在撤了他的班長，無異於向大家宣布高勝寒偷窺自己是鐵板釘釘的事實。
是不是能夠肯定嗎？再說了，這種事情好說也不好聽呀。
年輕人都簡單，而高勝寒是個特別簡單的少年郎。到了高中當了班長以後，他甚至沒有結交一個同學裏麵的朋友，在他眼裏個個都是朋友，一視同仁。
高勝寒是一個從小除了讀書，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就是跟著老爸運動，或者完成老爸下達的運動指標的人。
在高勝寒的世界裏麵，一切都是那麽美好，即使他接觸到的犯罪現象比別人多得多，但是那些幾乎都是貓捉老鼠、正義戰勝邪惡的故事，他老爸和他的戰友們往往是故事裏麵正義的化身。
麵對同學們的指指點點，高勝寒真的是不屑一顧。
高勝寒平時從不主動與其他人來往，別人會以為他高傲，固然很少有人主動接近他，現在他是個貪汙腐敗分子的兒子，自己又是個有偷窺癖好的小流氓，誰會跟他說什麽？
說不說什麽，對於高勝寒來說，他根本不在乎。
接下來的兩三天，高勝寒從一些女生身邊經過，有些人居然躲躲閃閃，他腦海裏麵跳出來的是兩個字，“淺薄！”
想到以前他站在個別女生麵前，女生會夢遊似的站不穩，而今竟然怕他走過去，高勝寒更是覺得好笑。
尤其是那個叫施青紅的，高勝寒完全認為這個女生簡直是莫名其妙。
高勝寒清楚的記得高一的時候，第一次下了晚自習，他看見這個女生站在友誼路路口躊躇不前，知道女生是害怕。
那個時候友誼路兩邊還有不少空地，沒有形成真正意義上的巷子，也沒有路燈，即使是現在，那裏的行人也不多，路燈也是昏黃的。
當時，高勝寒自告奮勇地走到女生麵前，“不要怕，我送你回去。”
看見女生到了家，高勝寒才清楚自己正好要經過這裏的，順便的。
第二天，當他認出了女生是自己的同班同學施青紅以後，高勝寒一聲不吭的當了女生兩個半學期的“護花使者”。
高勝寒擔心別人會說閑話，也考慮女生本身可能會有顧慮，因此他陪同施青紅回家，一直同她是保持十步左右的距離的。
再以後兩個人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施青紅放學的時候看見高勝寒沒有跟上來，她會慢慢的走；高勝寒臨時晚了一點，他會大步流星的趕上去。默契得很。
老爸被“雙規”沒幾天，高勝寒下了晚自習後，發現走在自己前麵施青紅後麵的，總會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開始一兩天，高勝寒沒在意，後來見到老人不快不慢亦步亦趨的樣子，讓他警惕和懷疑了，這個人跟著施青紅是什麽目的？
當高勝寒看見老人跟著施青紅進了家門，那一刻他確實鬱悶非常。
難道老子是壞蛋兒子一定是混蛋嗎？我老爸是壞蛋嗎？乖乖，自己整整兩個半學期的陪送，換來的竟然是懷疑和不信任！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高勝寒再也沒有存心去陪施青紅回家了，他甚至會故意晚一點走，省心。
高勝寒完全沒有想到這裏省心了，那裏等待他的是血光之災。
那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下了晚自習，高勝寒與平時一樣，故意晚了一點離開學校。
當高勝寒進入友誼路不久，有兩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走到路中間，攔住了他的去路。
一個人直截了當問他，“你是高義的兒子嗎？”
高勝寒預感到來者不善，但是他不想做縮頭烏龜，尤其是在老爸被不明不白的抓起來了以後，他在心裏一直在告誡自己，我是高義的兒子，我值得驕傲。
“是，有事嗎？”高勝寒停下，從肩膀上卸下書包，提在手裏。
其中的一個人走到高勝寒麵前，大大咧咧的嘲笑，“高義他現在還牛逼嗎？”話沒說完，他一拳對著高勝寒的眼睛就打過去了。
高勝寒早已經提防了對方的突然攻擊，所以，他一閃身，在躲過對方拳頭的同時，手裏沉甸甸的書包也砸過去了。看見對方在雙手抵擋書包，高勝寒一隻腳插到對方的腳後跟上，肩膀用力一頂對方的身體，對方立馬四腳朝天倒下去了。
高義對兒子擒拿格鬥是常抓不懈的，他知道自己在這個特殊的崗位上，保不定什麽時候會有人報複自己的兒子，所以，他在告誡兒子平時多一個心眼的同時，時常會陪練。
高勝寒練習這些一招一式都很用心，就是沒有牢記老爸還說了，一躲二跑三呼救。
十六七歲的少年郎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齡，高勝寒看見對方倒下了，他想到的是跟警察抓壞人一樣，將對方擒拿住，忘記了對方是兩個人。
結果在高勝寒反扣住了對方，對方完全動彈不了了的時候，另外一個人惡狠狠地舉起木棍，對著高勝寒的頭一棒砸下去了。
沒有防備的高勝寒當即頭破血流，人也昏過去了。
有幾個路過的人看見了地上的高勝寒，他們認為是小年輕打架鬥毆，沒有多管閑事。
後來一個住在高勝寒家附近的人，認出了地上躺著的是高義的兒子，他將高勝寒扶起來，送到小診所包紮了一下。
高勝寒沒有讓診所將繃帶紮到額頭前麵去，也謝絕了鄰居送自己進屋。他是扛著書包回房間的。他怕母親看見了會傷心。
第二天早上，高勝寒趁著母親在廚房忙活，打了個招呼，匆匆忙忙的上學去了。
才上了一節課，有人將高勝寒在外麵打架鬥毆的事情，匯報到了李亂紅老師那裏。
向老師匯報的是一直暗戀班長高勝寒的班花馬遲遲。
馬遲遲不在乎高勝寒的老爸是不是被“雙規”了，也不懷疑高勝寒跟在施青紅後麵是做好事，兩個人不可能有其它的瓜葛。但是她相信了高勝寒會偷窺李亂紅老師。
馬遲遲一直嫉妒高勝寒聽英語課的時候，眼睛一刻都不離開李老師。
李老師最初讓馬遲遲做好當班長的心理準備的時候，馬遲遲完全沒有取而代之的想法。
當馬遲遲聽說高勝寒去衛生間偷窺李老師的時候，她心裏有了小期待。她期待看見高勝寒恨李老師。
馬遲遲期待了一個多星期，遲遲不見李老師宣布撤掉高勝寒的班長，正在琢磨著怎麽推動老師下決心的檔口，高勝寒自己送上門來了。
單憑有目共睹的在校外打架鬥毆，高勝寒就不合適當班長了，何況馬遲遲還有殺手鐧。
馬遲遲的殺手鐧是楚天闊拍的手機視頻，她對楚天闊說，借你手機打個電話，結果她拿著手機直接去見了李老師。她從一個女的角度去設想，李老師看了肯定會惱火。
聽馬遲遲說高勝寒在校外跟別人打架鬥毆頭被打破了頭，李亂紅是想過等調查以後再說的，可是一看到視頻她是真的火冒三丈了。
這個高勝寒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偷窺的事情餘波未了，現在不僅僅是打架，而且跟蹤起女同學來了，這與小流氓有什麽區別！
李亂紅看也沒仔細看，迅速的將視頻刪除了，她將手機還給馬遲遲，揮揮手，“到此為止，你回去吧，我會處理的。”
在第二節課上，李亂紅一上講台，馬上點高勝寒的名，“高勝寒，你頭上是怎麽回事？是不是打架了？你現在還像一個班長嗎？”
李亂紅根本沒想讓高勝寒解釋什麽，她已經想好了，不管他是什麽原因打架，哪怕他是有理的，自己也要借題發揮了，“高勝寒，你坐下來，我現在宣布一個決定，從現在開始，高勝寒同學不再擔任我們二班的班長，班長由馬遲遲同學擔任。下麵開始上課。”
不讓自己當班長了，高勝寒是有心理準備的，雖然他不清楚到底是為什麽。他事後認真想過是不是因為老爸“雙規”的緣故，後來也覺得不太像。憑自己對李亂紅老師了解，她不可能是這種勢利小人。
究竟是為什麽？後來高勝寒不想知道了。不當班長自己正好可以靜下心來加強學習。
讓高勝寒意外的是，老師對於自己為什麽打架，為什麽受傷，根本不聞不問，完完全全的是不問青紅皂白。這讓他真的很傷心。
高勝寒很清楚那兩個人為什麽打自己，絕對的是報複他老爸，現在看見他老爸“雙規”了，認為有機可乘。他是高義的兒子，挨打他不後悔，後悔的是自己沒有實戰經驗，也沒有聽老爸的話，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
高勝寒自信，當時他不去抓那個人，自己完全不會受傷。另外一個人根本偷襲不了自己。
高勝寒實在搞不清楚李老師為什麽對自己的看法會出現一百八十度轉彎。
勝寒，戰勝寒冷？戰勝孤獨？高勝寒覺得不是高處不勝寒，而是寒自腳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