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隻會笑嗎
“可以嗎？”慕玖眼睛瞬間有些閃亮，倏爾又緩緩灰暗了下去，“怕是以後不能……”
一入侯門都深似海，何況是那威嚴封禁的紫禁城呢？
她是在皇宮裏待過的，深切明白那裏的不自由。
沈羽看著慕玖黯然的眸色，自然是立刻便了然了她的想法。玖玖從小就愛自由，皇宮裏拘著她，她不會真的開心。
百裏子衿以前不能給她自由，難道他也不能嗎？
不，他一定是比百裏子衿更愛她的。
“玖玖，以後你若想過來，朕多派幾個禦林軍保障你的安全就是了。”沈羽緩緩笑道，眉目溫潤如玉。
時間裏，儼然靜謐。
百裏子衿看著近在咫尺的兩個人，隻覺心如被撕裂了一般疼，又蔓延起淡淡的喜悅來。
玖兒，你幸福就好。
隻要你幸福，怎樣都好。
百裏子衿唇邊浮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看著心愛的她，隻覺人生圓滿。
無論此生結束時是多麽淒慘，至少他愛的人，擁有著如初時般明媚的笑容。
就足夠了。
“羽哥哥，你真好。”慕玖麵上染了一層薄紅，眼眸裏是星星點點的笑意。
沈羽便也笑了，摸了摸她柔順的發絲，走去了離這裏幾米遠的案桌前。
慕玖沒有動，眸光驟然觸上了百裏子衿幽深中夾帶著點滴笑意的眸，心事不由慌了一瞬，眼波難定，竟是莫名無語凝噎。
他笑什麽，他怎麽還笑得出來？
他在笑什麽？
“我不但恨你，還恨自己遇人不淑。”慕玖凝眸，神色裏麵滿是複雜淚流，聲音卻是錚然有聲，冷漠如冰。
這一聲鞭響，是她予他的。
烘然巨鳴。
百裏子衿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卻仍是默然不語。幽深的眼眸之中滿是寵溺和深愛。
“會做些什麽？隻會笑嗎？”慕玖的聲音裏突然有了諷刺。
百裏子衿抿住了唇瓣，哭笑不得道：“玖兒，不笑，難道就這樣哭不成？”
“就你，哭都不會。”慕玖臉上的眼淚更加涕泗橫流，手裏的鞭子竟然似賭氣般打在了他身上，夾帶了無盡的真心。
百裏子衿麵上突然有了一絲凝重，看著她的麵容，多了一抹探究。
“你知不知道什麽是哭，這樣才是！”慕玖最後一鞭用上了全部的氣力，最後鞭子都被打斷了，她的最後一句話淹沒在了空氣中。
隻有近在咫尺的兩個人聽得輕輕楚楚。
她說：“等我。”
百裏子衿眼眸裏忽然凝了深沉的淚水，看著她的眼睛裏充滿了溺愛和不讚同，傳音入密道：“玖兒，你難道忘記了朕待你的不好？別衝動。”
她剛才的幾句話，話首連在一起就是一句話：“我會救你。”
她還說：“等我。”
她竟有這樣的心！
但是，他又怎麽能將她推入危險的境地？
他好不容易才將她送走！
玖兒，他的玖兒，何必要這樣善良？
“沒有，你對我的不好，一切的一切我都忘不了。以後我有的是時間報複你，我要用一生的時間來折磨你，報複你！”慕玖的聲音很緩很緩，仿佛窮盡了一生的道路，才抵達了他的耳畔。
這一刻，她好想撲進他的懷裏，但是她不能。她隻能忍住。
慕玖看向百裏子衿的身上，滿是斑痕點點，左邊心髒的位置，是她親手刺過的傷疤。
才發現，原來她也一直在帶給他傷痕。
而……右邊，竟然也同樣有一個刀疤？
慕玖眸光裏有些奇怪，看著疤傷程度，大概也就是幾個月前的新傷疤。他作為皇帝，身上怎麽會如此千瘡百孔？
“玖兒，別看了，好不好？”百裏子衿傳音入密的聲音裏添了一絲羞赧，身軀不自覺地想像後躲，卻無論如何都動不了。
這樣被動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他的麵色努力鎮定，耳朵卻漸漸紅了起來。
“就這樣吧，今天玩夠了，”慕玖毫不在乎地移開了目光，看向了那個獄卒，眉頭微挑，“你繼續。”
“是。”那獄卒諂媚道，心下想著，這個娘娘，似乎和皇囚的關係不一般啊。
不過，這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獄卒該關心的就是了。
他的任務，隻是折磨犯人。
孫姓獄卒想通這點後，又捉住了箱子裏的蛇，一條一條地來折磨著百裏子衿。
那樣惡心的生靈，百裏子衿本是沒有什麽，但是在慕玖麵前，他還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恥。
慕玖明白，她懂她，她沒有回過頭去看。直接走到了沈羽麵前。
“剛剛有點激動了，對不起。”慕玖唇邊浮出了一抹脆弱的笑意，増一分則多，少一分則缺。
而隻有這樣的弧度，才剛剛好。
“沒事，以後想過來，隨時可以。”沈羽眸色溫潤柔和，向慕玖伸出了手。
她笑著將手放到了他的掌心，他一拽她，她整個人便依著他就要坐到他的腿上。
慕玖心神微挑，默不作聲地躲開了去，仿佛突然受驚般跪在了他麵前：“皇上，民女不能僭越。”
“玖玖，我們之間，哪裏有那麽多的禮節？”沈羽眉目如畫，流動著似春風拂過般的溫和柔軟，看向她，像看著這時間最珍貴的禮物。
“羽哥哥，禮節是要有的，不然以後文茵公主，怕是要心生醋意……”慕玖突然有些委曲求全般道，聲音低低的，夾雜著無盡的溫柔。
“我和文茵，隻是兩國聯誼。她不會在乎這些事情的。”沈羽緩緩道，聲音平靜。
“不，就算她不在乎。民女也要尊重她，以後，方得安寧。”慕玖唇邊沁出了一抹溫婉大方的笑意，抬眸衝沈羽笑了。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後宮中有那麽多女人可以笑得那麽天衣無縫，那麽溫婉知禮。
因為，不愛。
沒有愛，便不會盲目。進退得當，溫柔賢淑。才能平平安安過一生。
“玖玖，你長大了，懂事了。”沈羽眸光中有一絲欣慰，緩緩扶起了她。
慕玖順著他的攙扶站了起來，唇邊的笑意一起蘊著，沒有落下。
就像當初的賢妃，也是不愛皇上的吧？
當她愛了之後，便顯得尖酸刻薄了起來。怪不得後來的賢妃和之前的賢妃，判若兩人。
“玖兒，朕不願你為了朕對別人強顏歡笑，朕不接受。”百裏子衿的傳音入密聲中，夾雜著一絲苦痛和迫切，空氣似乎都微微變形了去。
沈羽似有所覺，眸光向百裏子衿那邊看去，但也隻是看到了閉目憩息的他。
被折磨成這副模樣，在他最愛的人麵前，他竟也這樣淡定嗎？
沈羽其實不知道，也看不透。百裏子衿內心糾結悱惻的心事，苦痛，折磨，難堪，一切的一切都在磨礪著他的心和他的意誌。
“玖玖，你坐在這裏，我過去一下。”沈羽看著慕玖，溫柔笑道。
“嗯，好。”慕玖點了點頭，坐在了之前沈羽坐的那個凳子之上，手拄在旁邊的案桌上。
沈羽見她如此乖，神色裏添了一抹欣慰。他緩緩走到了百裏子衿麵前，意氣風發的模樣。
“怎麽樣？你開心嗎？”
他笑著問道。
終於有一天，玖玖也會站在他這邊了。
看著自己心愛之人在別人懷中的滋味，終於也能讓百裏子衿嚐一嚐。
“很開心。”百裏子衿唇邊群牽過了一絲淺淺的笑意，如密不透風的牆內，那微微偷著灑下的幾縷陽光一般。
他的身子被控製著不能動，衣衫襤褸，滿麵汙垢。站在素白衣袍的沈羽旁邊，就如一個乞丐。
但是，乞丐自然也有乞丐的幸福。
“早知今日，何必那樣待我的玖玖。”沈羽微微一笑，聲音裏夾雜了一抹歎息。
“我從未虧待於她，”百裏子衿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眼睛裏漸漸有些恍惚和深遠，目光似乎看著遠一點的地方，又似乎哪裏都沒看，緩緩道，“我胸口上一共有三道傷痕。左邊是玖兒親手刺下的，另外兩道，是我為她取心頭血時留下的。我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心髒竟然在右側。”
“還有左腿的傷痕，是為玖兒去雪山尋千年雪蓮時，骨折後留下的。每到雨天便會疼上一次，但是我很開心，至少我是為她做了些什麽的。”百裏子衿說著，眸光愈加幽深，泛著如海一般的情深。
沈羽心頭微跳，下意識像後麵看去，卻發現慕玖在案桌上拄著腦袋已經睡著了。
他唇邊浮過了一絲寵溺的笑意，卻是放下心來。
“玖玖假死出宮的事情呢，你怎麽解釋？”沈羽唇邊有了一絲諷刺，無論如何，他都是傷害過玖玖的心。
“賢妃被一個罪臣之女調包了，在她很小的時候。她汙蔑玖兒的時候，朕是不信的。但是她對朕下了很久的藥，那藥可以讓人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變得暴躁無比。朕誠然心有誤解，任誰都得有醋意，卻被藥物控製情緒無限擴大……”百裏子衿的聲音很輕緩，卻是夾雜著淡淡的意味。
像是在向誰，解釋著什麽……
可是，慕玖明明已經睡著了。
沈羽唇邊笑意更深：“那又怎樣，她不知道，你就是虧待了他。”
他不會讓她知道的。
沈羽心神微動，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