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擦肩而過
那捕快說：“城主大人，蔡捕快將小城護河兩側的堤壩全都拆開了，讓大水流到了下流常年幹涸的河裏，現在小城水位已經下降了。”
下降了……沈羽突然頓悟，自古從今，發生水災朝廷都是花時花力去加高堤壩，然而過不了幾年，上流水位上升，還會發生水災。其實，疏通才是最好的方法啊。
多年不研究，是他固步自封了。
可蔡報，如此胸有溝壑的人，怎麽會甘心做一個奴才呢？除非是被交代了重要任務。
如此想來，他定是百裏子衿的眼線無疑了。
但是，這麽明顯的安排，會是百裏子衿那樣深沉的人做得出來的嗎？
沈羽有些想不通。
“這次治水的任務，就讓蔡報主領吧。”他吩咐了下去。那捕快跪地答是，站起趕忙傳達了下去。
沈羽眸色平靜，繼續在前麵掌勺施粥。慕玖看向他的方向，又看了眼朝陽，明媚得有些刺眼。
今天，是卿年和她相約的日子。那天，慕玖不是裝傻，也不是裝失憶。她隻是大腦深處刻意將這一年所有的事情都忘了，而已。
連她自己，都要以為自己是真的忘記了。可是，當那天麵對百裏子衿時，慕玖卻忍不住說了真話。
忍不住想起，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
隻是，卿年如今早已不識得她了，何必還要過去呢？絲毫的意義都沒有。
他忘了，對他是好的。也許那天卿年隻是心血來潮，或者以後，時間會替他忘記，他曾經還相約過一個陌生的姑娘。
不如不見。
慕玖唇邊浮出了一抹不甚清晰的笑，在陽光耀眼下顯得更加恍惚。她手下如機械操作般盛著熱粥，最後鍋見了底，聽到了鍋勺剮蹭的聲音，慕玖才晃過神來。
“姑娘小心。”一個搭手的仆從將新的一鍋粥端了上來。
“姑娘，我替你會兒吧，你休息休息。”另一個仆從想過來接她手裏的湯勺。
“我還好，等下你再替我吧。”慕玖沒有給他，他們幹的活更累，好不容易才休息一會兒，就不要顧著她了。
那仆從赧然著笑了笑，摸摸自己的頭：“那姑娘你什麽時候累了喚我過來啊。”
“行。”慕玖粲然一笑，應了下來。
不過，她一天都沒有喚他。午時隨意對付了些飯食，便又開始盛粥。難民真的很多，但相比較之前少了一些，因為有些地方的水災已經治理得差不多了。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慕玖不知為何竟然覺得度秒如年。卿年，現在應該走了吧。
等一個陌生的姑娘，不需要太多的耐心。
她不知道，簡卿年一直都等在那裏，茶涼了又溫上，溫上又涼了。他一直都沒有等到，他想見的那個人。
他的手握緊了茶杯，隻覺心底彌漫而起一陣陌生感受。
她為何不來呢？
簡卿年像個孩子一般執拗地等在冽溢茶館裏，風吹起他的墨色直發，更顯得他的眉目疏朗如畫。
他覺得，隻要他等，她就會來。
但是，沒能等到她來，就已經等到了嫣紅夕陽。
癡醉，迷亂。簡卿年已經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感受了。她真的不會來了，她原本就不打算來。
不過是一個陌生的姑娘，可他，為何這樣心痛呢？
他想，最後再等一柱香的時間，就隻一柱香。
天邊絳色霞彩，宛如輕淺小河中的遊魚，偶然閃爍著金色的鱗光。晚霞漸漸隱褪後，夜色也還帶著酡紅，美麗至極。
慕玖又盛了一整天的粥，胳膊已經有點酸痛和麻木了。她緩緩揉捏著自己的胳膊，又輕輕敲打著。
“玖玖，真是苦了你了。”沈羽走到了她身旁，幫她一起敲著胳膊。
慕玖聞言抬眸看他，囅然而笑：“羽哥哥，說到底，你才是最辛苦的。”
他的眉宇間都有了烏黑，平時如畫般俊朗的麵容如今也有了疲倦。
沈羽溫潤一笑，捏了捏她的臉。
慕玖看著他眸中的寵溺柔和，心思微動。然後又想起什麽般問他：“我有些好奇的是，為什麽災情會在三天後才報到你這裏呢？”
“因為，”沈羽眉間有些失望和淩然，“以前梅樁還是國家的時候，那些地方就經常發生水災。但是朝廷是不批的，一般都是封閉黍離，任難民在外麵自生自滅。”
“啊……”慕玖本想說原梅樁國國主真是昏庸，卻在想到羽哥哥和梅樁關係的時候話堵在了口邊。
又咽了下去。
怪不得這麽晚才報，因為反正也是不批，何時報，不是一樣的呢？
“我們回去吧。”沈羽破愁為笑，看著心愛的她。
慕玖本想說好，可是，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錯過了一些什麽事情。
如果今天她就這麽回去了，她會後悔的。
如果……
如果卿年還在等，怎麽辦？
卿年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說實話，慕玖也不是很清楚。他總是變很多模樣，似乎每種氣質都能遊刃有餘地扮演。
而半月閣那些日子的他，大概才是真實的他。
真實的他總是淡漠如雪，卻又對她關心如斯。
簡卿年的人很好。這是慕玖所能深切體會到的，卿年擁有一顆非常清澈的心。
驚才絕豔，風華絕代，都是外表。他的心，是澈淨的。
慕玖覺得，卿年一定在等。
如此，便與他說清楚好了。就說，她是真的不認識他，也未曾想過和他為友。
慕玖是真的想他好。卿年，是一個非常讓人心疼的男子。他從來不會要求什麽，他隻在背後默默付出，默默待她好。
她都知道的。
“羽哥哥，看著明天你這裏大概就不忙了。我就不過來了。今晚還有約，也不過去了。十一天以後，”慕玖說到這裏頓了頓，眸裏是平靜的溫柔，“來酒館迎娶我吧。”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沈羽眸色裏滿是關懷。
“你還不知道我嘛，怎麽也是當過將軍的人，放心吧！你回去吧，要多多想我。”慕玖挽住了沈羽的胳膊，巧笑倩兮，聲音裏有一絲撒嬌，眼中滿是晶亮。
絕色傾城的麵容，更顯得美麗非常。
“好了，去吧，路上小心。”沈羽無奈地笑，她總是知道他礙不住她撒嬌。
“再見。”慕玖向他擺了擺手，轉身走向了街道處。待到拐彎時腳下步伐加快了些許。
夕陽嫣紅，如少女紅彤彤的臉蛋。又與天際的夜色相交融，綻放出了最美的華彩。
街市上人已經很少了，慕玖一家一家看著，冽溢茶館，在哪裏呢？
她心裏不禁有些著急。
這是酒莊，前麵是錢莊。還有綢緞店鋪，還有劍鍛造鋪，還有……茶館？
慕玖眼前一亮，冽溢茶館四個字赫然映入眼底。
她想也沒想，直接向裏麵走去。可是卻在門口被夥計攔了下來：“客官，實在對不起，本店今天已經打烊了。”
“打烊了？這麽早？”慕玖有些不可思議，但後來看向天際，原來已經不早了。
“所有的客人都走了嗎？”她有些急迫地問道。
“是啊客官。”夥計可能感覺她有些怪，神情有點莫名。
“好吧，謝謝你了。”慕玖眸色間有些傷感，然後便是釋然。卿年沒有等她，那真好，不然她不知該怎麽愧疚。
或者，是等不及走了。畢竟，現在已經太晚了。
慕玖緩緩向外麵走去。在街上攔了輛馬車，出高價讓馬夫把她拉到解憂酒館，馬夫自然樂意。
於是慕玖便上了他的馬車。馬車在馬夫的駕馭下緩緩而行。
慕玖不知道，卿年也是剛走。她來的時候，他溫的上一杯茶還是溫熱的，輕輕冒著熱氣。
簡卿年沒有用內力回半月閣，他一個人在路上寂靜地走著，風聲簌簌吹打著葉子，涼滋滋的。
一輛馬車從他身旁經過，簡卿年沒有抬眸。他看了眼身後，空無一人。
已經很晚了。他從中午等到現在，都沒有等到那個姑娘。大抵，人家是不願意來應約的。
那便算了罷。也不便勉強。
夜深，風吹得很靜。
簡卿年放空了心思，享受著這片刻安寧。然後馭住了內力，向半月閣而去。
與此同時，慕玖也到了解憂酒館。
酒館已煥然一新。素兮笑著抱了抱慕玖，眼眶有些紅：“老板，真是想死你了。”
慕玖便笑她沒出息，這才幾天啊。但其實她眼睛裏也掩藏著思念。
她也想他們啊。
解憂酒館就像個家一樣，大家一起做下來吃了晚飯。其樂融融。
晚間，慕玖回了房間，便很早睡下了，這些日子很累，她睡得很熟。
所以她不知道，待她熟睡之後，有個人在她榻旁靜立了很久，歎息一聲，又悄然離去了。
那個人就是百裏子衿。
他凝著她，眸光幽深。終於看到玖兒回來了，竟恍如隔世。她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最近是苦了她了，為那人分擔。
她是很懂事。
但是，百裏子衿最後的歎息被掩落在了風中。
“玖兒，愛過朕的人，便再也愛不上他人。”百裏子衿聲音淡淡，卻透著無盡的狂傲。他就是有這個自信。那個人對她再好，他們再好，愛過他以後，百裏子衿不相信，她還能愛上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