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誘哄於她
簡卿年緩緩走去賣宣紙的攤位，挑了一遝適合畫丹青的上好宣紙，骨節揉撚之間，卻忽然心思微動。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認識剛剛那個姑娘的。
雖然記憶中絲毫沒有她的影子，但是他的靈魂深處卻是深銘著她的芬芳。
漾舟節上，如果一個還算可以的姑娘都沒有遇見，那於他定然是索然無味，卻為何在那裏恢複了記憶？
半月閣裏，如果他那把珍貴的千瑟古琴驟然弦斷，那於他定然是痛徹心扉，卻為何記憶中無一絲一毫發怒的跡象？
閣主令這樣重要的東西，他又怎麽會隨意交給一個陌生人？她不是他極其信賴的人，便是他愛的人。
簡卿年忽然有些頭痛，腦子裏閃現出一陣陣捕捉不到的畫麵，那些畫麵讓他心有所感，卻又如輕風悄然拂過，瞬息間便消失了所有蹤跡。
一切就在，那個姑娘……
簡卿年手下撫住了身旁的古劍，轉身向慕玖追去。他身上墨色的緞子衣袍隨風浮動，銀色鏤空木槿花鑲邊微微揚起，露出素白色的裏衣一角來。
可是，當追到離慕玖近在咫尺的地方時，他卻迷惘了。
剛剛那姑娘明明說過了，她不認識他。她眼裏的陌生清澈見底，很是明晰。而他的記憶中，也是沒有她。會不會一切隻是他一廂情願的錯覺？
簡卿年麵具後的傾世容顏添了一絲情愫糾纏，顯得更加眉目如畫。如若不是遮著麵具，怕是要有不少姑娘為此暈眩。
約摸兩柱香時間，他便看到那姑娘進了一個正在重建的破敗酒館。那酒館好像剛剛經曆了一場鳳凰涅槃的大火，空氣中還微微有一分燒焦的味道。
他站定在街上，看著她忙前忙後，和夥計們一起安排布置著新的酒館，眼裏是粲然的笑意。指揮建設地基，還出了新點子在地底埋了小物什和各式各樣的石子。
簡卿年之前隻見過她或淡然哀愁，或平靜如水的模樣。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麽可愛，偶爾著急時竟然還會跳幾步，臉上的梨渦深陷。
而待到嫣紅的夕陽緩緩在天邊呈現，街上漸漸人煙少了起來，慕玖麵上已敷了一層淺淺的汗珠，更襯得她的臉龐光潔瑩白，傾國傾城。
簡卿年見過那樣多的姑娘，萬花叢中過，從來片葉不沾身。沒曾想竟然就在這一刻，移不開看著她的目光。
他緩緩走近了她，長發如墨披在他的肩背之上，他脊背挺直，身姿如白楊一般挺拔朗逸，又蘊含著堅韌的力量。夕陽散落間都赧顏在他身上留下斑駁的樹影。
“姑娘，我叫簡卿年，可否請你一敘？”話不覺便就說出口。
“簡卿年？”慕玖疑惑地抬眸，一種光亮潔雅的氣息忽然就從他的身上感染到了她。她從來沒有見過如他一般優雅入畫的男子，舉手投足竟然都似仙人一般。他沒有笑，但是他清澈的眼眸卻是在氤氳著淺淺的笑意。
怎麽形容麵前的男子呢？盡管戴著麵具，也阻擋不住與生俱來的光芒。他的眸，如昆侖山裏潔白的雪蓮花，又似天山之巔神聖的池水。讓人怎麽也說不出拒絕他的話來。
可是，一個陌生的男子，邀約她一敘？
“請問公子，可是識得我？”慕玖朱唇輕啟，長身玉立在簡卿年麵前，麵容疑惑道。
她失去的記憶裏的朋友嗎？
“這個令牌，”簡卿年緩緩從身上掏出一塊雕刻古樸精致的令牌來，令牌上還帶著他身上微熱的溫度，緩緩道，“我給過你。”
慕玖聞言向那令牌看去，眼裏滿是狐疑迷惑，這令牌，他給過她？
銅刻的半月型令牌，不仔細看的話其實很平凡，而細細看去，竟然每個棱角都雕刻得那樣精致絕美，讓人不禁敬佩雕刻師的巧妙藝術。
如此精致的……半月型令牌？慕玖眸光睜大，又看向簡卿年臉上的麵具，瞬間便確定了什麽事情。
他是半月閣閣主！傳說中那行蹤不定，性格詭譎的半月閣閣主！
江湖傳聞，半月閣閣主生活奢侈糜爛，占山為王，擁天下美人。而近來的閣主，更是愛上了生吃人肉……
慕玖不可自抑地後退一步，又突然覺得這場景竟無比熟悉，好像以前的她也這樣想過。
簡卿年眸色裏也晃過一絲迷惘，他似乎是救過一個姑娘，那姑娘站在他麵前盯著他看了很久，然後便驚懼地後退。那一瞬間，他眼裏便流瀉出了笑意，也萌發出了想逗逗她的念頭。
於是，接下來幾天，他都是以冰冷的態度待她，也算坐實了他性格詭譎的傳言。
想起回憶就想笑，就覺得無比美好。可是，他記憶中的姑娘，卻模糊著身影，讓他看不真切。
“姑娘，三日後，陽光最明媚時，卿年在冽溢茶樓等你。”簡卿年眸裏淡雅如霧，泛著隱隱約約的真誠。他知道她不會輕易和他相約，尤其是在夕陽欲落之時。但他是真的想和她相約一敘，隨意話語桑麻。
慕玖眸裏一怔，看向真誠的他，一種安然的情感忽就湧上心田。
“不見不散。”簡卿年唇邊緩緩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衝慕玖微微一笑，她有些怔然，也不知該說什麽好。待到反應過來，他已經轉身離開了。
簡…卿年？
江南…茶梔巷……
不知為何，慕玖腦海中突然冒出這個地方，而對於他們之前的交情，卻是毫無印象。
那三日後他的邀約，到底去還是不去呢？
慕玖也沒有想法，便不再想想了。順其自然吧，三日後的事情，留給三日後琢磨。
酒館條件簡陋，晚間，慕玖獨自占了一個剛好可容下一個人的帳篷。本來素兮說讓老板住客棧，但慕玖堅決表明要和大家一樣。其實內心裏也是有些不想見皇上。
近在咫尺呢。就隔著一條街。
可是皇上，於她又是那樣的陌生。他千裏迢迢來梅樁城，是為了什麽？她麽？
那她來到梅樁城是為了什麽呢？為了來尋羽哥哥？
不會，慕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可這些事情又存在很多迷惑點，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還是那句老話，百思不得其解，就是無解。
慕玖微微一笑，在帳篷裏躺了下來。漫天繁星閃爍的瑩光自帳篷頂的小窗紙瀉進她的身旁，慕玖忽然就感覺內心很是安寧。
可是，突然，一道黑影擋住了星星的點點瑩光，不待慕玖驚愕發怒，喊出聲來，口便被一個大掌捂住。
陌生卻又熟悉的龍涎香味道緊緊環繞著她，慕玖心神狂跳，使上內力便向身側那人擊去，卻如擊入大海中一般未驚起絲毫波瀾。
她的內力，何時這樣弱了？
慕玖抬眸看去，卻看到身側的人，竟然是，皇上？
“朕隻是來找你說說話，朕很想你。”百裏子衿緩緩道，聲音低沉富有磁性。放開了捂在她口上的掌心。
慕玖心神未定，尋日裏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在她耳邊低低呢喃著想她？還以這樣的方式……
容一個人還很舒適的帳篷，兩個人就顯得有些擠。百裏子衿拄著胳膊側躺在慕玖的身側，他的身軀挨著她的身子很近，慕玖感到有些無所適從。
可是，退無可退。
“皇上，您莫不是忘記了，答應過讓我冷靜幾日。”慕玖緩緩道。
百裏子衿卻笑了，笑得肆意又曖昧：“玖兒，你莫不是忘了，朕沒有說話。”
……
沒說話不就是默認的意思嗎！
慕玖好像有點懂了，皇上原來是權宜之計，讓羽哥哥離開，然後自己再堂而皇之地犯規……
好奸詐。
“您怎麽知道民女在這裏的？”慕玖看著他，緩緩問道，目光疑惑。
百裏子衿摸摸她柔順的發絲，目光寵溺中夾雜著點滴笑意：“玖兒，朕與你同床共枕這麽久，自是懂你的。”
同床……慕玖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
“你莫要淘氣了，和朕回去罷。不必再用別人惹朕泛醋意，朕說過了，今生隻待你一人好。”百裏子衿的聲音低沉平靜，夾雜著濃濃的誘哄意味，眸光幽深蠱惑，寵溺溫柔。
慕玖覺得再看他一眼，自己就真的要被他誘惑。但是，心底泛起的淡淡痛意告訴她，他隻是哄她的，他們之間，一定發生過一些非常不愉快，甚至是她此生都難以原諒的事情。
今年是炎嘉十三年，而她的記憶停留在炎嘉十二年的春天。
皇上的銀發，近來聽說是因得嘉宜皇後的死亡而痛入心扉所致，而嘉宜皇後，生前是他的明妃。
明妃？
“皇上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民女講講，這一年發生的事嗎？”慕玖眸色平靜道。
百裏子衿聞言眸光裏閃過淡淡的無奈，玖兒為何會對他的誘哄不為所動呢？
難道是他的魅力不夠大？
百裏子衿二十幾年第一次，懷疑自己的魅力。
“玖兒，這一年發生了很多事情，一言也難盡。你隨朕回去，我們路上慢慢說。”百裏子衿緩緩道。
“皇上，您可以長話短說。”慕玖微微一笑，看著他的眼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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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硫小夏姑娘的支持！很感動！今日晚些為你加更一章。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