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乍然變故
第二日，沈羽帶兵攻城。
城樓腳下，秋風鶴起，天地蕭瑟。
城樓內卻是溫暖如春，宛然靜謐。城門緊閉著，紋絲不動，城上的弓箭手佇立似一堵牆，將風牢牢擋在門外。
但不過是負隅頑抗。
“城中可有人能來與羽一戰？”
風聲依舊，卷起落葉飛揚，無人答複。
沈羽唇角輕勾，縮頭烏龜麽？那他便帶著人馬強行攻城！兩指揉撚間，戰鼓被鏗鏘擂響，遠遠望去旌旗蔽日，甲兵如林，霎時黃沙漫天。
過天梯排排搭上，迅猛快速，爬在最前麵的將士都是最英勇的，一手拿著盾牌，一手攀岩而上。另有無數將士同握攻城槌欲將敵城城門強行撞破，咚鏘聲一下一下仿佛撞在敵軍顫抖的心上。
沈旗隨風肆意飄揚，箭發萬矢向著城上而去。城樓上的弓箭手亦死命往下射箭，心裏也不禁被這滔天氣勢所攝。
他們開始握不住手中的弓弩，開始一個個倒下！
“哐當――”
城門被撞開了！大炎將士心潮澎湃，士氣衝天！“殺――”接天映日萬千兵馬殺入城中。
不過一柱香時間，城破。
大軍稍做調整，又一鼓作氣，連破三城！將士們一個個豪氣衝天，昂揚挺胸。夕陽似火，熱烈燃燒著，如將士們心中熊熊的戰意。
晚霞散盡的時候，玉門關已然破開，隻剩下最後的津南關，便就要到達梅樁國都城黍離了！
這一仗，順利得不像話。
百裏子衿下令在津南關百裏處就地安營紮寨。加強巡邏，防止梅樁國夜襲。但徹夜的防守卻無任何動靜。莫非，果真如此自信？
主帳內，百裏子衿總覺得蹊蹺。大軍勢如破竹，順利得有些不正常。每過一城，他總要派人去查探民情，民眾自得其樂，沒有第一城的毒情，亦沒有明顯反抗。
像是篤定了某種東西一樣。
百裏子衿想到梅樁國統治者的陰險奸詐，便了然，他們肯定還有底牌在。而且是，絕對的底牌。
晨曦微露時分，百裏子衿便整頓兵馬，著人前去津南關叫陣，大軍其後，巍巍而行。但叫陣回來的人卻瞳孔睜得老大，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報――”
“他們還是不肯出城？”慕玖搶先問道。
“回慕將軍，也是也不是。”那將士眉頭皺著。仿佛在醞釀話語來形容他見到的一幕。
“把話說清楚。”慕玖語氣稍重了些。
“是！將軍。敵軍出城倒是出城了，但是拿兵器出戰的全是百姓，拿的兵器也全是家裏下地用的鋤頭，鐵鏟。而且……”那將士頓了頓，眉頭皺得更緊了些，“而且，城樓上布滿了女人和孩子。敵軍將士在旁邊監視著。”
四下裏一時靜謐。用百姓打仗做肉盾？梅樁國真使得出來！此戰他們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打了便是殘忍殺害百姓，與民為敵。罔顧百姓性命就是得了天下也永遠得不了民心。
不打便是功虧一簣。聲勢浩大的大炎軍，禦駕親征的陣仗，便灰溜溜的铩羽而歸？而且是不戰而敗？如此滑稽，簡直是貽笑大方，讓天下人恥笑。
打，不行。不打，更不行。
風吹得有些刺骨涼，直吹到人的心底去。
“繼續前行。”百裏子衿淡淡下令。大軍又起步。
慕玖跟上他的馬匹步伐，“我們不能強攻。”
“朕知道，”百裏子衿轉眸看向慕玖，目光由深沉轉為柔和，“他們不仁，我們卻是不能不義。既然他們控製女人和孩子，那我們便做那解救之人。”
有落葉飄搖著落到他肩上。
“如何解救？我們稍有異動，他們便能把那些無辜的女人和孩子推下城來。”慕玖帶兵打仗也有些年，還是第一次見梅樁國這樣喪盡天良的對手。三十六計在胸中，卻是毫無用處。
“是啊。他們占盡了天時地利。但隻有死人是動不了手的，”百裏子衿眼眸深邃低沉，如同有極大的吸力一般，“玖兒，我們要拚的，就是那一瞬間的功夫。”
慕玖眼睛眨了兩下，她自幼飽讀兵書，略一思索便是懂了百裏子衿的意思。隻是，任務艱巨，哪怕一點兒差池都能失之千厘。但無法，他們隻能放手一搏。搏一次天命所歸，搏一次上天不會讓梅樁國那樣的國家繼續橫行霸道。
是搏，亦是豪賭。
滿地含黃的菊花，本該瀲灩成精的季節,卻陡然間在馬蹄聲中散落一地。再沒有詩人句中那盎然之氣。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有些事情，聽說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如若不是親臨目睹，永遠體會不到那種震撼感。無助的女子在城牆上默默流淚，被嚇壞的孩子哇哇大哭，而監視者卻鐵石心腸！
城下是執著鋤頭的平民男兒，他們向往安逸的生活，他們想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不是在這裏拿起耕地的鋤頭征戰沙場。但他們何其不幸，遇到一群無所不用其極的統治者。
他們無法，為了親愛的妻與子，他們隻能違背初衷，甘願來當萬千敵軍的刀下亡人。他們的心中是憤懣，亦是無奈。
百裏子衿命趙子龍率一萬輕騎繞過護城河悄然包圍城池。趙子龍跪地領命。沈羽指揮五千最佳弓箭手蓄勢待發，掩在盾牌下。隻待城開那一刻，精準釋箭！
但城開又談何容易！城門緊閉著，四周了無聲息。百裏子衿和慕玖都知道，就算城開，箭亦無虛發，將士們手腳稍慢一步，那些女子和孩子也都是斷無生還可能。
隻能賭。
慕玖抿唇，內力流轉，眸光向城樓上移去，“難道梅樁國的將士都是吃幹水長大的嗎？沒有一個敢出來接刃？還是全都死光了？”
城樓上有身披將羽的男人，身材雄偉，卻是不言語。
慕玖眼睛與他的眼睛對上，流出淺淺笑意，“將軍，你是沒臉見人嗎？”
那將軍眸光攝人，“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沒臉見人了！本將這不就站在這兒！”
慕玖唇角上揚，傾國傾城之顏更顯妖豔絕美之態，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讓人瞬時丟了呼吸，“那將軍為何不出城來見？是怕了我這小女子不成？”
那將軍鼻子裏冷哼一聲，卻是不再答話。城牆下一片肅穆，空餘風聲呼嘯。
百裏子衿笑著同慕玖道：“咱們就別強人所難了，或許對方將軍身有隱疾也未可知。”
慕玖的眸子對上他的幽深，馬上便心領神會，眼睛裏綻放星星點點的笑意：“我們也並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既然將軍有病，那就算了吧。”
“你才有病呢！”那將軍聽聞這話臉憋的通紅，眼睛裏閃過不忿與傲然，瞪得老大，雙手叉住腰，思索片刻道，“罷了，老夫便出來會會你。”
隻見他長臂任性一揮，瀟灑轉身，那雄偉的身軀便漸漸消失在了城牆上。
城門要開了！
慕玖內心忽地湧上一陣激動，控製著情緒盡量淡然地立在那裏，嘴角亦是忍不住的輕勾。
風吹起她的墨色長發，在空中盡情飛揚。有蒲公英左右飄搖，舞姿仿若仙子。
一柱香時間，城門篤篤而開，在場所有人都屏氣凝神，蓄勢待發。那將軍粗獷的臉露出來，本是麵無表情，忽然又奸詐地笑了起來，“想騙老夫出來？想的美！”說著又快速地推關城門。
被耍了？
但是。誰是想騙你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大炎陣營萬箭齊發向著城上“嗖嗖――”而去。與此同時，大軍蜂擁著衝進城內。一條縫就足以！衝在最前麵的兄弟可是短跑之王。
大炎軍所向披靡，硬是殺出一條血路。在敵軍還未反應過來時，便已將城池收入囊中。平民男子隻顧著回頭尋找自己的妻兒，倒也不和他們作對。百裏子衿與慕玖笑著將大炎國旗插上樓台。
但情況卻霎時突變！一支不知從什麽地方飛來的箭羽將他們的國旗瞬間射落在地。硝煙四起，周圍突然多了無數的敵方將士，看著似乎有近百萬，竟將他們生生包圍在了城內！
趙將軍呢？包圍軍隊伍竟全是敵軍軍旗，旌旗飄搖遮天蔽日。
百裏子衿和慕玖忽然有不好的預感。恐怕，趙子龍已經遭遇不測。
以百萬之軍對一萬之師，慕玖不敢想。
百裏子衿緊緊拉著慕玖，心裏納罕，趙子龍沒回來定是在半路被截！但包圍城池本是臨時下的決定，且是悄然進行，繞過護城河按理不會被發現，而敵軍為何卻像未卜先知一般，對他們了如指掌？
他放眼望去，敵軍皚皚，絕不會是一城之兵力。怪不得前麵幾城打得那麽輕易，原是敵軍幾城的主力軍全集合在這裏，打算一舉甕中捉鱉！所以前麵不出戰隻是為了消耗他們的兵力！
“關城門！”百裏子衿緊急下令，城門快速地被關死。敵方陣營裏傳來笑聲，“貴國皇帝認為關上城門就安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