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一紙聖詔
炎嘉十二年。由慕老將軍與慕將軍帶領的王師之軍戰勝了匈奴凱旋而歸。
炎帝大悅，於晚華殿宴請百官，並封慕老將軍為驃騎將軍，慕將軍為睦槐將軍。獎賞數不勝數。
翌日，又應太後要求，擬寫下達了一封聖旨。
三月，草長鶯飛，瓣瓣流花。宣旨太監執著明黃卷軸飛馬而至。緩緩敲開慕府大門。
聖旨到――
慕老將軍攜全家老小家眷恭謹跪地接旨。心中卻不免納罕，賞賜昨日便已經賞下了。不知今日下達的是什麽旨意。
睦槐將軍慕玖突然莫名有些不好的預感。
她偷偷向前麵瞟去。宣旨太監瞧著麵生的很，隻見他緩緩而鄭重地打開那明黃卷軸，在陽光下反射得還有些刺眼。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典司宮教、率九禦以承休……慕家二小姐慕玖德蘊溫柔，性嫻禮教，淑慎性成……仰承太皇太後慈諭，著封爾為明妃。爾其光昭內則……茂衍鴻庥於有永。自今至三日後入宮。欽此。”
那尾聲“欽此”拉得很長，長到慕玖覺得過了一個世紀那麽久，其實也不過是幾個呼吸間。
入宮？明妃？開什麽玩笑？
“慕二小姐接旨吧。”那宦官向慕府女眷中掃了一眼，他是後宮的總管事太監，很少踏足朝堂，所以並不知慕家二小姐慕玖就是朝廷那位女將軍。他的目光最終鎖定在慕琦身上。
“臣妾領旨謝恩。”那宦官話音剛落一瞬間，慕玖竟然聽到姐姐的聲音。她怎麽能代她接旨？慕玖內心驚愕後忽然就變得很憤怒，她怎麽能決定她一生的幸福？
她才不要嫁給皇帝，做他後宮裏一朵無聊時的消遣花！
慕玖跪直身體欲開口，卻突然語塞，身子僵硬不能動，她被身邊人點了穴！那隻點她穴的手無比熟悉，竟是曾經牽她走過那麽多路的那人的手。
他想讓她入宮！他可知深宮艱險又寂寞。
慕玖不明白。羽哥哥，你何以會如此待我？
她身子動彈不得，嘴也說不出話來，隻餘心中是冰冷一片。倏爾臉上兩行清淚汩汩而下，但她低著頭，沒有人能看到。
風驟然嗖嗖而至，夾雜了幽深的寒意，吹亂了她的長發，也吹亂了她一泓心湖。
宣旨太監在與慕老將軍道了恭喜之後便趕回了宮。慕老將軍抬腳欲走到慕玖身邊，他自小疼愛的小女兒此時低著頭，衣裳單薄，形骨瘦削，他心裏陣陣的疼。但慕琦卻攔住了他：“爹，琦兒可以與玖兒說幾句體己話麽？玖兒是我妹妹，我會好好對她說的。”
慕老將軍看大女兒一眼，又看看二女兒。確實，有些話姐妹之間說說也好。皇上年少有為，又是仁義之君，配得上他的玖兒。
而且，玖兒和皇上，她不該忘記他呐。
慕老將軍過去撫撫慕玖的肩膀，慕玖低著頭，也不說話，也不動。他歎息一聲，罷了，讓琦兒與她說吧。
待慕老將軍走了之後，慕琦遣退了所有下人。一時間這裏隻剩下慕琦，慕玖和沈羽三個人。初春時節，天氣乍暖還寒，風吹得人刺骨涼。沈羽解開慕玖穴道後，她還忍不住打了個顫。
花深深，柳陰陰。當初誰料今。
院子裏靜默一瞬，隻餘風聲。
“姐，姐夫，你們太過分了！”慕玖起身拔劍對向他們，目光凜冽，比三月的風還寒。但又誰知，她的心中已是冰凍三尺。
“玖兒，”慕琦悠悠笑著，嫵媚的丹鳳眼表麵是濃濃的關心。細細瞧去便能看到那藏不住的快意，“姐姐是為你好。嫁給當今聖上有什麽不好的，什麽榮華富貴沒有，一輩子錦衣玉食。”
慕玖緊咬下唇，目光依舊凜冽。這麽好的事情，她為什麽不去？為什麽偏要逼她去？
慕琦理理有些褶皺的衣裙，心中暗嘲嗤笑，慕玖是將家之女，就算生得再好，皇帝也不會太過寵她。隻不過是個傀儡人質而已。而且她本身也是個將軍，不解風情又不懂溫柔，誰會喜歡。皇帝後宮三千人，個個柔情似水，更看不上她了。
她看著慕玖的劍尖，玖兒還是不夠心狠啊，她下不去手，對著她的親姐姐。
心不狠，活該被欺淩。
“玖兒，你為爹想想，如果你抗旨，第一個牽連的就是父親，然後就是我們全家。”慕琦上前，撫住慕玖拿劍的手，目光循循善誘。
慕玖並不理她那茬。隻是爹爹……她不能做不孝子女。
她的劍落下。慕琦緩緩走到她身邊，端的是溫柔之風，附耳低言：“你不是很喜歡羽嗎？可惜了，他現在是我的。你就算是嫡女又如何？我會把你喜歡的東西全都搶過來。”
慕玖眼睛睜大，慕琦又笑笑，“羽對我很好，而你，就慢慢在那深宮之中寂寞終老吧。”
“知道你為什麽能入宮嗎？我前陣子去見了太後娘娘，略微提了提我的好妹妹，沒想到，太後就記住了，這不，緊趕著的為皇上把你娶進宮。”
“怎麽？不想嗎？那你抗旨就算了，你的好娘親好爹爹都得跟著你遭殃哦。”
“嗬嗬。”慕琦看她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就覺得心裏解氣，慢慢離開了她的耳邊。
“妹妹你可想清楚呀。”慕琦又揚聲啟唇，然後裝作痛地摸摸小腿，眉宇微顰，竟是轉頭像沈羽撒嬌道：“羽，剛跪的久，人家腿麻了。”
“你啊。算了，我背你回房間吧，回去給你揉揉。”沈羽溫柔的聲音讓人如沐春風，但慕玖聽來卻更似雪上加霜又加冰。她感到自己冷得沒有一點溫度。
最傷人的話往往出自最溫柔的嘴。這句話實不摻假。
她看著他的背影，看著他背著別人越走越遠。
他，大概是真心愛她的吧。
如果不是他，是誰又有什麽區別呢？
但她是個追求自由的女子，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日後便要被深宮禁錮了嗎？
陽光明媚灑在慕玖身上，她的世界卻盡是昏暗。
三天後，一頂低奢轎子從紫禁城旁門逶迤而來。紫色的珠簾從轎頂一瀉而下，精致的紅色紋路布滿整個轎身。轎子一路走著，漸漸隱入深宮之中。
紫禁城巍峨雄偉，金碧輝煌，重簷翠瓦綴天綾，砌玉樓欄嵌彩龍，紅牆碧水沐著天光。
古往今來，有多少大好年華的女子在這裏葬送了青春，又有多少女子變得麵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