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英雄之殤（上）
「傲風，二十六歲，男，駐西藏分區特級狙擊手，編號E0158，你好。」簡陋的軍事帳篷內，一名身穿迷彩服的軍官坐在椅子上，沉聲讀出了手裡的機密檔案。面朝他站立卻一言不發的年輕人做出了一個標準的敬禮手勢，如鷹一般銳利的眸子卻從未離開過那名軍官的臉部。
「不錯的眼神呢。」軍官出乎意料的稱讚了一句，繼續沉聲開口：「那麼，傲風先生，你是否願意聽從一切有關西北戰役的調遣，無條件執行軍事命令呢？」
「當然！」傲風像一隻展翅翱翔的雄鷹，斬釘截鐵的回答。
「你是否願意隨時為了黨為了國家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呢？」
「當然！」
「你是否想通過殘酷而惡劣的實戰訓練成為一名出色的狙擊手？」
「求之不得！」
軍官臉上的嚴肅神情舒展開來，起身，抬手：「很好，西北特戰隊歡迎你，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這裡的一份子。這裡不再是幻想的溫柔鄉，而是集紀律、責任、力量於一體的現實戰場，希望你能有所覺悟……」
就這樣，二十六歲的傲風參加了西北地區的平亂維和任務。當時，一家四口不放心他這個當兒子的執行危險的平亂任務，舉家遷到了里特種軍區總部不遠的藏民區，一來可以多了解兒子的情況，二來雙方要想見面也就容易很多。
傲風有個八歲上小學的妹妹，平日傲風在家裡總喜歡跟屁蟲似的跟在他後面，一口一個哥親切的喊他。她皮膚很白，繼承了母親的體質，有事沒事就仰著紅撲撲的臉踮起腳來，一隻手撫摸那把終年背在他身後的狙擊槍，另一隻小手拽著傲風的手怎麼也不肯鬆開。
她小的時候，父母由於種種原因很少呆在家裡。傲風義無反顧的在同父同母同哥三個角色之間互相轉換。她餓了的時候他要趕在部隊集合前替她熱好飯菜；她晚上睡不著覺了，他要從僅剩的可憐睡眠時間裡慷慨的抽出一兩個小時給她講故事…….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覺得沒有給予她足夠的關愛。他感覺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親人，更不是一位體貼的哥哥。
部隊里的事情越來越多，他回家的時間甚至要按分鐘計算。每當懷著一臉愧疚的傲風回到家中看見妹妹那佯裝歡喜雀躍的可憐目光，死死拽住不放的小手帶著一絲顫抖，他都會感覺自己胸口彷彿被人打了一槍似的痛苦難耐。
可是他沒得選擇！
父親老年痴獃進了養老院，母親則是在一家打雜點做小時工，家裡的一切還要靠他那點部隊發的補貼維持生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努力，不斷的讓自己變得出色，讓周圍的人看到他的閃光點。
很快，傲風憑藉他出色的狙擊技術被此次執行西北平亂的特種部隊小組看上，並最終入選成功。當很少表露自己情緒的傲風那一次笑著把如征拿給母親的時候，卻遭到了後者不顧一切的反駁。
「不準去。西藏那是個什麼地方啊，我聽說那裡的人走路都是帶著刀的，太危險了。風兒，你聽媽的，咱不去了啊……」母親表現得異常焦慮。
「媽，那兒不危險，就是像平常一樣去執行個任務，個把月就回來了。」
「那也不行，你走了小舒平常沒個人照顧我也不放心。風兒啊，我知道你這孩子從小到大都有主見，我這個當媽的也很少管過你，但這一次你就不能聽你媽一句話嗎？」
母親的眼中竟然閃過一絲祈求，看的傲風心裡一陣揪心的痛。卻仍沒有放棄最後的機會：
「媽，這次入征屬於應急入征，補貼什麼的是平常的三倍，如果執行順利的話還有獎金拿…….」
啪——
從小學開始就沒再挨過打的傲風被著一巴掌給扇懵了，他望著母親那張突然間暴怒的臉，一時間變得不知所措。
「錢錢錢…..就知道錢！錢重要還是命重要啊…….」母親的眼角濕潤了，她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兒子死死攥在手裡的入征通知書，努力剋制著別過臉，低聲抽泣。
最終，在一張張印有可怕數字的繳費單面前母親還是妥協了。只不過，這個年近五十的女人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帶上痴獃的老半以及才上小學的傲小舒舉家跟著傲風遷到了西藏，她明確指出這是讓她同意的唯一辦法。
星星布滿夜空的深夜，他們出發了。
傲風端坐在長途車後座上，高速公路單調而乏味的矮小欄杆從他面前飛速閃過。他望向西藏的夜空，點點繁星順著視線沒入遠山的輪廓。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呢？傲風取下背上的負重，在心中思考起這個問題。這時候，一隻稚嫩的小手從旁邊伸了過來，輕輕的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頭……
「還是錢重要一些吧。」
那一刻，傲風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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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塞的軍事生活對於傲風來說並沒有想象中那樣一帆風順。從部隊報完到出來后的他立刻飛奔回當地的一座小鎮，這裡是一家人落腳的地方，是他們暫時的『家』。
很快，母親就在這裡找到了一份以上山採摘野生菌類滋補品販賣的小活，妹妹轉到當地唯一一所小學，日子倒也算平靜下來。偶爾，傲風在不需要執行任務的情況下還能帶著妹妹到小鎮附近的山上打打獵什麼的。
「哥，你說那些壞人為什麼總是殺害無辜的人呢，他們就沒有家人嗎？」坐在高原那一望無垠的遼闊草原上，傲小舒揚起天真的小臉蛋，漂亮的雲層彷彿挨著她的頭頂飄過。
他蹲了下來，摸了摸妹妹的頭：「壞人也有自己的家人，只是他們不懂得珍惜。這個世界上只有英雄才是孤獨的，小舒！」
傲小舒似懂非懂的歪著小腦袋想了想，突然她發瘋似的張開稚嫩的小手緊緊抱住了傲風，一臉認真的說到：「那我不要哥哥當英雄，我要哥哥當壞人，有妹妹的那種壞人！」
「那壞人要把小舒吃了哦！」傲風展開手臂，做出一副餓虎撲食的姿勢。
傲小舒嘻嘻一笑，銀鈴一般的童聲喊著『打壞蛋』『臭哥哥』一類的話，掄起粉拳朝著後者一頓胖揍。
在夕陽如火的晚霞照耀下，這對兄妹享受著人生難得的天倫之樂，微風送暖，也帶來了濃濃的離別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