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道主義
這是張晨第一次看見一個活生生無辜的生命在那冰冷的武器面前，變成一具了無生機的肉塊。視覺、精神上帶來的雙重衝擊讓他難受的喘不過氣來。在之前逃命般的上行過程中，雖然他也在開槍，也在殺人，但那些基本都是在危機生命的情況下被動的殺人，即便雙手沾滿鮮血，也是復仇的鮮血，反抗的鮮血，是他自以為沒有任何負罪感的。
可現在呢，對方不過是拿槍指了他們一下，這種警告再正常不過了。你從別的國家隨隨便便拉個警察來處理，身份不明的四位嫌疑人周圍躺著七八名士兵的屍體，說不定還沒有拿槍指著他們的勇氣呢。
張晨內心的掙扎顯然沒有傳達到趙博遠那裡去，只見他從四人正前方的水泥石階跳了下去，利用靈活的身位以及堆放在道路兩邊，幾乎佔據了整條過道三分之一空間的厚重石塊躲避子彈。神經反射速度在這一刻發揮到極致，趙博遠用常人難以企及的彈跳力以及奔跑速度眨眼間已是出現在僅剩下的兩名士兵的面前。又是砰砰….兩槍，穿著迷彩軍服的年輕人望著眼前這個外賣大叔臉上惡魔般的笑意，渙散的瞳孔漸漸放大，最終一前一後倒在地上，沒有了生機。
「搞定！」
趙博遠說著將沙漠之鷹收入靈戒，轉過頭來，注意到三人異樣的眼神，他有些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疑惑著開口：「怎麼了，我臉上有東西？」
「一言不合就拔槍，夠種！」劉偉強在回過神來后迅速的伸出大拇指，卻被張晨用力的瞪了回去。
「博遠兄，你不該開槍的。他們是因為不了解情況，這麼做也在情理當中。我們只需要直接從這裡離開不就行了，有噴氣式滑板還怕走不掉么？」張晨說著用手指了指與通往中央大道相反方向的巷道。
「你有沒有想過剛才的槍聲可能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你別忘了，除了我們，還有一支實力深不可測的隊伍在暗中觀察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趙博遠聽了張晨的話，臉上的表情也逐漸沉了下去。他沉默著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印象中他還是第一次在張晨面前露出這樣恐怖的表情，兩人之間彷彿不再是並肩作戰的同伴，變成了一隊不共戴天的仇人。
「哦，這麼說我殺了幾個拿槍指著我們的人也做錯了？」趙博遠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嘲弄。
張晨盯著他，盯著那依舊堅毅的臉龐，搖了搖頭，「你沒錯，只是可以選擇更合理的解決辦法而已…….」
「少來，張晨。不要為你那可笑的仁慈找借口了，你不就是因為我殺了幾個看上去構不成威脅的普通人嘛，那我還真得告訴你，我這輩子最討厭有人拿槍指著我的腦袋，不管是小時候的玩具槍還是在這裡，那是一種讓人心驚肉跳的感覺，我不喜歡，所以我要改變它們，我也具備這個實力，事實就這麼簡單！」
趙博遠的眼中透著凶光，一副彷彿要吃人的表情。張晨看著他，不禁想起了在上一層電梯世界里，那個化身為野獸的彪悍男人。
「你很喜歡這樣解決問題么？」他平靜的開口。
趙博遠突然沒有了了剛才的氣勢，他半倚靠著巷道的石磚牆壁，點上一根煙，看向張晨的眼睛里只剩下憐憫：「不然呢，難到用你那套慈悲為懷的可笑方式？」
話語間，他突然將沙漠之鷹從靈戒里召喚出來，身形依舊保持著半倚靠的形式，左手順勢抬起，槍口對準了巷道盡頭堆滿士兵屍體的方向。
一名虛弱的士兵趴在地上，鮮血順著他的脖頸滴落在地上，將面前的空地染紅了一大片，他痛苦的舉起一把手槍瞄準了他們二人……..
隨著槍聲落下，趙博遠瞥了不遠處頭部被打爛了的士兵一眼，長出了一口氣道：「我們的本性都不壞，只是來到這裡，所有人都需要做出一些改變。張晨，你是隊長，更應該明白才對，我不否認你可能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但是不管過程如何，結局都是註定的！」
他頓了頓，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指了指二人身邊歪七扭八的屍體，「你忘了他們是怎麼死的了嗎？」
張晨沉默不語。
他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偽善的人，一方面總想要處處維護著人道、倫理，不願意被這畸形的世界同化，從而淪為一個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殺人工具；另一方面，他卻又處處踐行著自己所鄙夷的規則。一但涉及到生於死的抉擇，往往再理智、再冷靜的人都會喪失選擇的權利，變成自己不再認識的那個自己。
在這一點上，他又有什麼資格去勸服趙博遠呢？如果沒有實力做保障，張晨自詡不會像現在這樣鎮定自若，他恐怕也會第一時間開槍，會變成被自己詬病的惡魔。至於更好地解決辦法，逃跑？真的好么？
「我明白了。」張晨長舒了口氣，彷彿有什麼事情原本梗在喉嚨里現在一下子變得暢通無阻了。在來到這裡之前，他固然是個好人。禮貌待人、見義勇為，是二十一世紀最佳青年的標準形象。可是，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而且還是管殺不管埋最不負責任的那種，一路帶著驚心動魄的他走到這裡。
或許以後的經歷會更加殘酷，會有更多的夥伴在陪著他走過一段旅程后不幸離開，沒有永恆的承諾，也沒有不變的誓言。生命即是如此，它一方面殘忍的改變著你的價值觀，另一方面卻又豐富了這個世界，即便這樣，難到不應該讓我們的內心強大起來嗎？
飽含兄弟之情的用力點了點頭，張晨微笑著用力拍打在那足夠強大的肩膀上，亦如兩人每一次經歷的腥風血雨那樣輕聲說道：
「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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