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那一抹淡藍（上）
「那個，李銘薇同學，麻煩你交一下老師布置的假期實踐報告表好嗎，全班就剩你一人沒交了……」
「呼…….」
「李銘薇同學，你……」
「煩死了，你…..打擾到我睡覺了！」
這就是一切的開端，是張晨與那名為李銘薇的女孩子相識的第一場糟糕而短暫的對話。
高中三年，張晨一直都是他們班上的班長，成績優秀，為人處事也可圈可點，與老師也相處得很融洽。
他會無條件的關心班上每個人學習生活上的事，也就是俗稱的事媽。也正是這樣一個多管閑事的傢伙，遇到了一個在班上連自己都管不好的女生——李銘薇。她是高一下學期的時候轉到張晨班上的，她的出現立刻將班上女生平均水準拉高了不止一個檔次，班花的名頭毫無懸念的改寫，每天排隊送情書的男生將整個過道都堆滿了…….
可就是這樣一個在大眾眼中近乎完美的女神，卻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生活習慣：整日哈欠連連，一上課就趴在桌子上睡覺，偶爾醒著的時候，也不聽講，而是埋頭寫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音樂符號。為了這件事，班裡所有任課老師都對她意見，班主任也多次喊她到辦公室談話。
李銘薇卻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毫不在意外界對她的評價，做著在正常人看來只有問題少女才會做的事情。
青春期的愛情總是來勢洶洶，懵懂的年紀，叛逆的性格宛如是彼此感情發酵的調味品，在這個看不清道不明的美好年華里，有多少美好而短暫的印記直到今天仍然在波動你那顆被事故人情渲染的變了色的心中的柔軟。
她長得可真漂亮啊！那就是張晨心中最簡單最直接的想法，只是因為好看而不得不多看幾眼，哪怕是對方趴在課桌上的睡姿，柔軟的長發，身體微微彎曲，像小貓一樣蜷著。
那時候，兩人的關係只能算是同學亦是債主與債民，一個如和事佬一般沒日沒夜催作業的班長，另外一個則是在半睡半醒之間罵著『笨蛋』、『煩人』的美女高中生。真正帶來轉折性的事件應該發生在高二上學期的暑假。
那段時間的張晨迷上了吉它，從好朋友那裡借來一個電吉它有事沒事就找些簡單的歌彈著玩。之所以沒有考慮隔壁鄰居的感受是因為對面住著一個喜歡彈鋼琴的傢伙，而且還是個沒有功得心只想著自己的自私的人。每當張晨放學回家，那悠揚而空靈的琴聲便開始傳來，一直陪著他吃過晚飯，寫完作業直到入眠…….
不得不說，那是他這個門外漢聽到過的最好聽的鋼琴演奏，如果不是因為第二天要早起的話，他還是挺樂意多享受享受住在對面的『鋼琴機器』美妙的樂音的。有時候實在是被吵得睡不著了，他就會用力捶打冰冷的牆壁，企圖以那微弱的咚咚聲來抵抗美妙音符的侵襲。
對面的琴聲就會小一些，也僅僅只是…..小一些。
終於，有一天晚上他實在受不了了，怒火中燒的張晨拉開卧室的門就沖了出去，隔著一扇紅褐色的防盜門猛敲了一陣子，吱呀，門開了…….
引入眼帘的是一身睡衣打扮的李銘薇，她那富含著英氣的眸子在打開門的剎那由憤怒轉變為震驚，兩人同時怔住了。
不過，短暫的愣神很快被李銘薇冷冷的口氣代替了，「這不是我們大班長么，大半夜的是想要私闖民宅？」說著，撐起胳膊，白凈的臉上透著幾分玩味的笑意，纖長的睫毛在樓梯里燈光照耀下微微閃著光。
那一刻，生活中的李銘薇比在學校里那個精神狀態為負數的李銘薇看上去還讓人心動，她帶給他一種真實的感覺，彷彿只有在這裡，在鋼琴面前，不斷的彈奏，不斷的釋放自己，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
「你也知道現在是大半夜啊，李銘薇同學，明天還要上課呢。」張晨覺得自己那顆受到炙烤的心在撲通亂跳，看著前者的視線也變得漂浮不定。
「明天我請假了。」依舊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叫李銘薇的女孩甚至根本沒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砰的一聲將門給關上了。
那一夜，受到感情精神雙從創傷的張晨默默地拿出從同學家借來的電吉它，忍著睡意，用生澀而不熟練的指法彈奏一首《天空之城》，在這首歌彈到一半時候，隔壁的鋼琴聲再次傳來，清澈、唯美，那是鋼琴版的天空之城，是吉它音的伴奏。
兩人將彈那首曲子彈了整整一夜，直到窗戶外晨光熹微，直到他十根指頭磨得通紅。第二天，張晨有史以來第一次曠課。一覺醒來已是中午，長期以來獨自生活讓他在學習之餘成為了自給自足的美食家，準備好飯菜后，考慮到隔壁那個人……
李銘薇很明顯剛剛睡醒，睜著彷彿大了一圈的熊貓眼，拉開防盜門后很自然的說了句：「不用了。」
預料之中的答案，張晨那時候就在心裡想，難到長得漂亮的女孩子性格都這樣奇怪嗎？
半個小時以後，當豐衣足食的張晨開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門外響起急促的按門鈴的聲音。是李銘薇，嗯，應該是穿上了一身優雅裝扮得李銘薇，中性的襯衣，黑色短裙，露出一雙勻稱而纖細的長腿。
「家裡冰箱里沒東西了，到你這裡將就一下。」李銘薇嬌俏的臉上罕見的閃過一抹難堪，也不顧站在那裡的張晨同意與否，就這樣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她看了一眼打掃得乾淨的客廳餐桌，自然的坐了下來。
「幫我做點吃的，越甜越好。」她好像把張晨當成了自家的僕人。
「如果你在使喚你家僕人的話，你恐怕是走錯房間了。這裡只有剩飯剩菜。」張晨平靜的走進廚房，留給慍怒的李銘薇一個倉促的背影。
「你的手藝果然跟你的吉它一樣爛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十分鐘后，一臉彷彿一切都在預料之中的李銘薇一邊搖著頭一邊講碗里的雞湯送入嘴中。
張晨看著那張讓他怦然心動的白皙臉頰，稜角分明的瓜子臉看上去更是無可挑剔，如果此時此刻從對方嘴裡說出的不是刻薄違心的話，他恐怕也會像學校里那些男生一樣義無反顧的喜歡上她吧。
「不知道昨天那個傻瓜陪我彈了一宿呢。」他也在語言上小心翼翼的針鋒相對。
李銘薇好像突然就不高興了，一把將手裡的瓷碗重重拍在桌子上，貼在臉頰旁邊的兩縷長長的秀髮耷拉下來，那一對飽含英氣的大眼睛倔強的盯著他。
「我吃飽了，謝謝你。」她突然不痛不癢的說了一句，然後就離開了。
之後一有時間，李銘薇便會借著『冰箱空了』『懶得去超市』之類冠冕堂皇的借口去張晨家吃飯，兩個人同屬於得不到關照的同病相憐的人。慢慢的了解李銘薇的口味后，張晨試著做了一些蛋撻、蛋糕之類的甜點，雖然這些他自認為達到專業水準的美食在接觸到對方那挑剔的味蕾后只會被一句簡單的『真難吃』代替。
夜晚的鋼琴曲仍然在繼續著，回蕩在兩人無話不談的客廳餐桌上，停留在寂靜而孤獨的迴廊，穿梭於張晨的枕邊，伴他入眠。透過那些活潑的音符，彷彿能看到一雙寬大堅硬的手掌如同跳動的精靈飛舞於黑白相間的鋼琴鍵上。
熟睡中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當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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