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錯認
此時雪蔚雲庭宮內,隆明帝在主位上坐著,他的左側是太後趙氏,他的右側是皇後秋氏,再次位則是新得寵的月妃李氏。
“陛下,新人都到了。”大太監李錦道。
“那就開始吧。”隆明帝擺擺手。
緊接著禮官高呼:“新人入殿——”
隻見兩喜娘各扶著一綠衣女子入了殿來,她們身形相仿,衣著一模一樣,連隆明帝瞧了都困惑,李錦見狀悄悄走上前在他耳邊輕聲道:“陛下,頭蓋鳳凰繡帕的便是公主。”
隆明帝聽罷,這才看過去,發現兩個女子果然一頭蓋鳳凰繡帕,一頭蓋鴛鴦繡帕。
緊接著新郎衛隱和沈約分別入了殿來,這一踏入殿內,當真是榮光萬丈,在場的女子都忍不住頻頻回顧,偷偷瞄上兩眼。
衛隱一身紅衣烈焰,眉角飛揚,他抿著嘴唇,眼中是微微的笑意,他的左臂是空蕩蕩的,可是卻對他的風采沒有一絲折損。
那邊沈約一襲紅袍,肌膚如玉,身形雖清瘦了些,可他笑起來眉眼溫柔,當真是儒雅之至。
一個不羈,一個溫潤,兩種風度,連隆明帝看了都心裏高興,這樣大好的男兒都留在了青霄,這是青霄之幸啊。
此時坐在上位的月妃往殿中看去,她麵上掛著完美的笑容,她就這樣朝衛隱看過去,目光死死地盯著他的臉,半晌又向他身邊的女子看去,赫連文慧,我一定會讓你為你所做的付出代價的。
衛隱手牽著雅麗公主,隻覺得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臉上,他蹙了蹙眉,抬起頭來向人群中尋去,白琅!
怎麽是她?她怎麽在這裏?!衛隱的眼中閃過一抹錯愕,他朝身旁的女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難道?或許隻是人有相像呢。
就在他思緒萬千之時,渾渾噩噩在殿中行完大禮,便被人推進了雪蔚雲庭宮中事先布置好的婚房。
眼下,婚房內再沒有別人,雅麗公主端坐在喜床上,衛隱看了她一眼,卻沒有走過去,而是在凳子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那酒很香,是來自隆明帝自己的珍藏,據說有百年之久,因為陛下太過寵愛雅麗公主,才從酒窖裏取出,賞賜給了他們。
此時的衛隱隻想一醉方休,喝醉了,也許就不用這樣難了。縱然眼前這個女子與自己不過是一段交易,可是宮中無數雙眼睛看著你,若要蒙混過關恐怕不能,既然如此,不如喝醉了,醉了便一切都好了吧。
等那一壺酒最後一滴進了他的肚子,他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踉蹌地走到喜床前,他伸出手去,捏住了那繡著金線鳳凰的喜帕。
衛隱,衛隱,你真是膽小,在揭開喜帕的瞬間,他閉上了眼,對自己說道。
“你是誰?”一個有些怯怯的女聲在屋裏響起來。
“什麽?”衛隱睜開眼向喜床看去,隻見喜床上坐了一個綠衣女子,她的皮膚很白,她的眉眼溫柔而纖長,就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潭水,她長得很像一個人,很像一個人,衛隱隻覺得頭很疼,很疼,難道自己喝醉了?才會看到她?
“渥丹——”下意識的,衛隱看著喜床上的女子喚出了口。他的手在發抖,撲通一聲,他跪在了那女子跟前:“渥丹,渥丹,是你嗎?我是在做夢對不對?”
“你是誰?你弄疼我了。”那女子聲音中滿是驚恐。她退到床角抱住自己,害怕地看著衛隱。
這個人好奇怪,怎麽喚自己渥丹?渥丹?那個人和自己很像嗎?上次公主也是這麽叫自己。
我是不是見過他?為什麽我的心這麽難過呢?雲若不明白,她伸出手捂住胸口,皺著眉頭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麽會在這裏。”
也許是太真實,真實的不像一個夢,衛隱走到屋中一角,看著架子上的銅盆,拿起銅盆就將一盆子的水從頭淋了下來。
冰冷的水淋濕了他的頭發,他的衣裳,也讓酒氣更加濃重,可是他卻醒了。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落在床前,柔和的光輝,綠色的裙擺,那個女子蜷縮在床角,正驚恐地看著自己。
無數個午夜夢回縈繞在胸口的名字,記不清多少次喊著她的名字醒過來,她說要忘記自己,她說那就這樣吧,從此消失在他的生命裏。她就是這樣殘忍,她怎麽可以這樣殘忍?淚水從衛隱的眼角滑落。
他癡癡地看著雲若,嘴裏呢喃道:“你真的忘了我嗎?我是無攸啊。”
他為什麽要哭?為什麽說這麽奇怪的話,無攸是誰?看樣子他似乎不是壞人,可沈大哥去了哪裏?雲若想了想,下了床來,摘下鑲滿寶石明珠沉重的鳳冠,就要往外走。
看著雲若走向門口,衛隱一下子慌了,他猛地從後麵抱住雲若,他的力道是那樣猛,生生將對方環住,如一個牢不可破的囚籠。
“你放開我!放開我!”雲若隻覺得身體一陣疼,她想掙脫對方的懷抱,卻反而被抱得更緊,最後她隻能大聲呼喊,希望沈約能夠聽到。
“阿若,阿若!”是沈約的聲音。
隻聽門被猛地推開,一群人跟著闖了進來。
領頭的是沈約和雅麗公主,他們身後跟著幾個宮人。
還是雅麗公主反應快,她對著身後的宮人厲聲道:“都退到大殿外去,沒有本宮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
“是。”看到這樣尷尬的場麵,眾人都不敢吱聲,窸窸窣窣很快退到了殿外去了。
等到屋裏隻剩下衛隱、雲若、沈約和雅麗公主,沈約才疾步上前想要從衛隱懷裏搶過雲若。
哪知他剛靠近衛隱,對方便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來,劍鋒所指正是沈約的胸口,隻要再進一步,他就沒命了。
“衛隱,你瘋了,快把劍放下來!”雅麗公主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這到底是怎麽了?
剛剛她被揭開蓋頭,看到了沈約,就知一定是避雨時弄錯了,才會兩個新娘換了位置,被送錯了洞房,這便和沈約急急趕過來,哪裏知道一推開門便看到這樣的場景。衛隱滿身酒氣,似乎喝醉了,看他的神情很是魔怔。
“今天誰要帶走渥丹,就先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衛隱狠狠地看著沈約,一步都不讓。
“衛公子,你喝多了,她是沈某的妻子,並不是你說的什麽渥丹。”沈約看著衛隱這番模樣,心中納悶,卻又擔心雲若,一時也不敢冒進。
“你的妻子?”衛隱不可置信地看向沈約,又看了看雲若,她一身綠衣,正是新嫁娘的衣裳。“你在說笑,渥丹怎麽會嫁給你呢?她是我的妻子。”衛隱搖了搖頭。
“沈大哥——”被圈在衛隱懷裏的雲若痛苦地喊出了聲:“沈大哥,救我——”
沈約聽到雲若的聲音更加著急,他狠了狠心,決定不管怎樣,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奪下衛隱手中的劍。
正當他要挪動腳步,卻感受到屋外的一陣涼風,緊接著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雅麗公主一愣,正驚訝誰膽子大的不要命,敢違背自己的命令闖進來。卻見一個身穿妃子服製的宮妝麗人走了進來,她氣質妖冶,大紅色的唇就好像索命的女鬼,可是她又那樣眼熟!白琅!怎麽是她?她不是死了嗎?難道?!!
雅麗公主脖子後一涼,不敢往下想,那女子從她身旁走過,朝她嫵媚一笑,眼中盡是得意之色,似乎在說:赫連文慧,你也有今天。
“衛公子,你醉了,她不是渥丹姑娘。”李月娘緩步走過去,好像一點都沒看到衛隱手中的劍。
“不,她就是渥丹。”衛隱此時心緒仍然十分激動。
李月娘也不反駁,隻是淡淡一笑,解釋道:“你看她手腕上並沒有那白玉鐲啊。”
她的語氣是那樣輕描淡寫,她的眼神是那樣溫柔真誠,好像她是天地間最坦然的存在。
她當然知道那就是渥丹,就算對方化成灰她都不會認錯,當年若不是因為那枚白玉鐲,就不會有後來的種種,一切追根溯源,還是因為渥丹。
渥丹是個妖怪,是妖怪就該死,怎麽配得到衛隱的愛!她不會再讓渥丹得逞了。
衛隱果然聽進去了李月娘那句話,他睜著一雙眼睛看向雲若的左手腕,潔白的手腕上空無一物,怎麽會?!那是用他的命結成的契約,怎麽可能沒有?被人摘了?不可能!難道她真的不是渥丹?
就在衛隱走神的刹那,李月娘已經挨近了他,隻見李月娘從袖中迅速取出一枚金針紮進了衛隱的手背。
那根金針上似乎染了某種藥物,衛隱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李月娘俯下身,從衛隱手背上拔出那根金針,又收回了袖間。而後她朝著沈約微微一笑道:“沈公子,快帶雲若姑娘離開吧。”
雲若見衛隱猛地倒下,嚇了一跳,她看了看李月娘,小心問道:“他沒事吧?”
李月娘聽雲若問衛隱的情況,她心裏陡然升起一陣恨意,可是她麵上卻掛著和善的笑容:“衛公子隻是喝醉了,需要好好休息,明天便會醒過來的。”
“嗯。”雲若這才收回目光,飛奔到了沈約的身旁。
沈約見狀,緊緊握住雲若的手,對著雅麗公主道:“公主,我們先回去了。”
雅麗公主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等他們兩人走遠,雅麗公主才開口道:“你是人是鬼?”
“公主也喝醉了嗎?怎麽盡說糊塗話。”說完,李月娘朝她看了一眼,揚長而去。
隻留下大婚的喜房內,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