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狐狸
白祿送渥丹到門口,又與衛府的仆人打好招呼,才離去。
那仆人引著渥丹向府邸內去,一路穿過花廳,直走到一間小院門口才道:“姑娘,您請稍等,奴才先去通稟一聲。”
“好。”渥丹點點頭,站在原地等著。
不一會,那仆人便回來了,身後跟著一俏麗的丫鬟。
那丫鬟先是瞅了瞅渥丹,才笑眯眯道:“姑娘,公子有請。”
渥丹微微一笑,跟著她進了院子。
這院子不大,左右不過三四間房,外人看著都覺得有些寒酸。
“衛公子平日都宿在這裏?”渥丹好奇道。
“公子不喜奢華,向來是住在小院裏的。”丫鬟回道。
“哦。”渥丹一想,這倒也與他一襲布衣的風格相符。
“無名大人——”丫鬟領著渥丹走進其中一間屋子。
那是一間書房,無名站在角落裏,好像是牆的影子。
無名朝那丫鬟點點頭道:“令伊,你先下去吧。”
“是。”令伊朝渥丹福了福身,迅速退出小院去。
渥丹抬頭打量這書房,書架上擺著密密麻麻的書,明亮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一男子立在窗旁,手中拿著一封信正仔細看著。
“民女見過公子——”渥丹朝衛隱福了福身。
衛隱放下手中的信朝她看了一眼,坐回到了福椅上:“姑娘找衛某可是有事?”
他的聲音客氣而疏離,與那日在別苑完全不同,渥丹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又朝他看了一眼。
衛隱仍是淡淡地,他將信遞給無名吩咐道:“讓韓喬去處理一下這個事情,切記莫要得罪了燕國的使臣。”
“是。”無名接過信,立刻走出了屋去。
行動果決,毫不拖泥帶水,這處事風格果然是衛府該有的樣子。
渥丹心中讚道,卻忽聽衛隱道:“姑娘若無事,恐恕衛某無法相陪了。”
“你要出去?”渥丹一愣。
“不是,是要送客了。”衛隱笑了笑道。
渥丹瞪大了眼睛,以為自己沒聽清楚,可見衛隱一臉送客的意思,這才領悟。
“民女這次前來,是有事想求公子。”渥丹放柔了語氣道。
“哦?姑娘不妨說來聽聽。”衛隱坐到了福椅上,給自己續了一杯茶。
“城主大人資助民女在星雲開了間調香鋪子,請了魯笑公子來修整,我們商量了一番想將鋪子改成‘山水自然’之風。”渥丹說到這停頓了下,她看了看衛隱,對方麵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並不為所動,她隻得接著道:“民女聽白祿說公子的山水畫是星雲畫得最好的,所以想請公子賜墨寶一幅。”
渥丹一口氣說完,期待地看向衛隱。
衛隱卻不接話,過了半晌,他才放下茶杯道,歎了口氣道:“衛某已許多年未畫山水,近日天氣陰綿,我這手腕曾有舊傷,恐怕不能替姑娘作畫了。”
這是睜眼說瞎話嗎?渥丹驚呆了,近日星雲天氣晴朗,萬裏無雲,何來的天氣陰綿。
他這是不是要和自己談條件?渥丹轉念一想,罷了,隻好將姿態放低道:“民女有心求公子墨寶,不知公子何時才方便作畫?”
“何時手腕不再疼痛,便可以了。”衛隱又給自己續上一杯茶。
渥丹真是無比心塞,隻好柔聲問道:“不知民女能替公子做些什麽?”
“衛某府中缺一負責起居的侍女,不知會不會委屈了姑娘?”衛隱望向渥丹,麵色猶有不忍。他並不直說那負責起居的侍女到底是負責誰的起居,可傻子都聽出來了。
“民女近日閑來無事,若公子不嫌棄,可以暫代幾日。隻是公子若是有空作那畫了,是否也能賜民女一幅字?”既然你要這般差遣於我,我也不能吃虧啊,求了畫也得求幅字,這樣才算公平,渥丹心想道。
“好。”衛隱眼中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好像一隻計謀得逞的狡猾狐狸。
渥丹頓時覺得自己剛才似乎答應地太快了,好像掉進獵人陷阱裏待宰的羔羊。
可是,此時後悔也來不及了。
隻見衛隱拉了拉房間的一銅鈴,一會先前引路的丫鬟令伊匆匆地走了進來。
“公子——”令伊低著頭向衛隱福了福身。
“你去庫房將那張楠木雙枕香妃榻和碧紗浣月屏風取出來,讓張漢送到我的寢室。”衛隱吩咐道。
“是,公子。”令伊又匆匆而去。
“渥丹姑娘,請坐。”衛隱朝著渥丹笑道。
渥丹現在的心情可沒有他那麽輕鬆,不過也隻能依著他在對麵的福椅上坐下。
“咦?”渥丹本是隨意一掃,卻見衛隱的書桌上擺著一本花草譜,她好奇地抽過來。
衛隱沒有阻止,隻是看著我但捧著那本花草譜旁若無人地讀著。
“星雲有這種花?”渥丹從書頁間抬起頭來,指著書裏其中一頁對著衛隱問道。
衛隱抬眼一看,那書頁上畫著一種植物,葉子如流水紋狀,花朵為粉色,呈一個個小燈籠的形狀,旁邊上麵寫著:照影花,八月開花於懸崖幽潭之畔。
“這書本是一老道送於我的,我並不知曉。”衛隱淡淡道。
渥丹麵上閃過一絲失落,怏怏回道:“哦。”
“既然是星雲的花草譜,找找應是能找到的。”衛隱見她這般,安慰道。
渥丹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真的?!”恍而,目光又黯淡下去:“應當是找不到的吧。”
“據我所知,星雲西郊倒是有一處幽潭,隻是空穀人跡罕至,若是真要去可要提前做些準備。”衛隱右手食指叩著桌子道。
“真的嗎?在那裏?你能不能帶我去?”渥丹興奮地忘了尊稱。
衛隱雙眼一眯,這花竟有這般重要,看她竟這般高興?將方才的不愉快都忘了幹淨。
渥丹哪裏知道衛隱心中所想,隻是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失態,便解釋道:“鋪子開業的時候需要調製一味新香,所以……”
“衛某明白。”衛隱淡淡道,他的眼神溫柔,好像在看一件珍寶。
“公子——”令伊走進屋來,回稟道:“奴婢已讓張漢安置好了。”
被令伊這般打斷,衛隱麵上卻沒有絲毫不悅,隻聽他吩咐道:“渥丹姑娘要在府裏住上一陣子,你先領著熟悉下府裏的環境。”
啊!令伊一愣,半天沒反應過來。這府中可從來沒住過女眷,連大小姐都不能在衛府留宿,公子要留渥丹姑娘在府中住一陣?不是說笑吧。
令伊半天不回話,衛隱掃向她的目光也變得有些銳利,她一嚇,忙回道:“是。”
臨走時,她又想起公子未說安排渥丹姑娘住哪裏,便又問道:“公子,可是安排在東邊的客房?”
衛隱本提起筆要處理城中的事物,聽令伊這麽一問,才抬起頭悠悠道:“你晚點取床天蠶絲錦被送到我寢室。”
令伊傻了眼,腦子裏一片空白。傳說中不近女色的衛公子,活得和個苦行僧一般禁欲的衛公子竟然讓這位渥丹姑娘與他同住一個寢室?
渥丹方才也沒想到這一層,這下聽衛隱這麽一說,麵上刷地一下陡然紅到了耳根。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自己不過是求一幅畫,傳出去外麵的人不知該怎麽誤會了。
“還有事?”衛隱看向令伊,眼中閃過一片銳利。
令伊忙垂著頭道:“奴婢告退。”說著,她拉上渥丹就出了屋子。
出了小院,令伊才長舒一口氣,抬頭上下打量渥丹,這個女子雖蒙著麵紗,卻仍舊美得驚人。
難道以前公子隻是因為沒有遇到大美人,所以才?
令伊看著渥丹浮想翩翩,心裏的話不自覺問出了口:“姑娘,你認識公子很久了嗎?”
渥丹聽著令伊的話一愣,恍而道:“怎麽了?”
令伊聽渥丹追問的話,才覺自己唐突了,不該過問主子的事情,便訕訕一笑道:“沒什麽,姑娘你請隨我來。”
那邊書房裏,衛隱不知何時回到了,他站在書桌前回稟道:“公子的吩咐已經交待下去了。”
“好。”衛隱抬起頭來,又想起什麽補充道:“你派人去宗學府送個信,就說琅兒留渥丹姑娘在府裏住上幾天,這幾天便不回去了。”
“大小姐來了?”無名左右環顧一下道。
“她沒來。”衛隱放下手中的狼毫青杆筆道。
“要是大小姐去宗學府說漏嘴了怎麽辦?”無名問道。
“派人先盯著,有動靜的話,你看著處理下。”衛隱想了想道。
“那渥丹姑娘?”無名欲言又止道。
“她這幾日先暫且住在府中。”衛隱淡淡道。
“是。”無名領命,正要出屋去,又被衛隱叫住,吩咐道:“這幾日沒有天大的事情,夜間歇下後便不用回稟了,其它事情你看著處理即可。”
無名先是愣了一下,公子之前交待過有急事時,不管什麽情況都要他稟報的,眼下竟然?
難道!無名鬧鍾閃過一個念頭,渥丹姑娘要宿在公子寢室?
這下無名真是被驚到了,跨出一半門檻的腳硬生生停在了原地,半晌才語氣奇怪地回道:“是。”
“你先去吧。”衛隱朝他擺擺手,又埋頭處理城中事務了。
無名這心中真是白轉千回,他要去尋一下渥丹,自己不在那會,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