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前夜
三月十六,重尨皇城,永華宮。
“小姐,六王爺回府了。”紫連掃了一眼四周,確定沒有旁人,才走到公孫爾雅身邊壓低嗓門說道。
公孫爾雅今日穿了一身明黃繡金線的貴妃朝服,手指上套著鑲嵌寶石的玳瑁護甲,當真是端莊秀麗。
“他活著便好。”公孫爾雅低頭撫摸了下小指,才舒了口氣,淡淡道。
公孫爾雅回想起當日割腕,一來是為了應測自己在慕容德奎心中的地位,二來也是為了保住自己身後的公孫一族。倒不是真的要自裁,畢竟如今慕容無攸大勢已去,就算他想要複仇,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自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愛妃——”殿外傳來慕容德奎深沉而內斂的聲音。
公孫爾雅循聲望去,隻見來人穿了襲內務府新製的龍袍,麵上掛著愉悅的笑容,整個人像年輕了十歲一般。
慕容德奎向公孫爾雅伸出手,公孫爾雅見狀將手遞到他掌心,兩人相視一笑,攜手向殿外走去。
今天是公孫爾雅的冊妃大典,朝鳳台上群臣叩拜,山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
台下群臣偷偷看向台上的公孫爾雅,今日朝服加身,珠光寶氣,當真是傾國傾城,不愧是重尨第一美人。
公孫修能今日也在場,他正與眾臣一起朝拜自己的妹妹,隨著朝賀流程的結束,他默默地混在人群裏準備悄然無息的離開。也許別人會覺得公孫家出了一個貴妃娘娘是極為光耀門楣的事情,可他覺得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一女嫁二夫,而且還是被一個弑兄奪位的人搶去,他隻恨自己是個文弱書生,不能一把長劍刺向台上的慕容德奎以保全妹妹的名聲。
破虜今日也來了,他混在人群裏,慢慢靠近公孫修能,他不著痕跡地來到對方身側,壓低了嗓音道:“六哥回府了,你知道嗎?”
“嗯。”公孫修能還是一副麵無表情,他繼續看著腳下的路,聲音裏沒有任何波瀾。
“有什麽話要我帶嗎?”破虜一邊和身側的武官熱絡寒暄,一邊壓低聲音向他遞話。
“讓王爺多保重吧。”公孫修能歎了口氣,他現在又能說什麽,如今他的位實在是尷尬。自己的前妹夫是自己的好友,自己的新妹夫是如今的陛下,而陛下又是自己好友的殺父奪妻的仇人,他又當如何?
破虜似乎對公孫修能的態度很失望,他以為公孫修能會很關心六哥,會提出要求見一麵,卻沒想到……果然人都是趨炎附勢的東西,如今公孫家得了勢,不知道今天他家門庭會是多熱鬧。
六王府,一個黑影翻進了慕容無攸的寢室。
“六哥——”是破虜的聲音。
慕容無攸努力撐著身子坐了起來,他看著破虜心生感慨,現在別人對自己都避之不及,他怎麽就這麽傻,這種時候還來看自己。
而破虜看著慕容無攸虛弱的身子、蒼白的臉色,心裏一疼,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道:“六哥,都是我沒用。”
“怎麽會。”慕容無攸看著破虜扯出了個笑容,往日過從甚密的人裏也就破虜敢冒著風險來看自己了。
“六哥,我聽說你要娶燕國公主了?”破虜之前在街頭聽說書人說燕王要嫁公主給慕容無攸,當時以為隻是個傳言,後來聽父親一說好像確有其事,便急忙趕來確認一下。
“破虜,你覺得燕王此舉為何?”慕容無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另外又問道。
破虜見慕容無攸沒有否認,那看來是真的,又聽他問自己,便想了想道:“我也不明白,燕國與重尨關係表麵上雖然盟好,可實際是水火不容,燕王為何要將女兒嫁給六哥呢?”
慕容無攸見破虜也沒什麽主意,便岔開話題道:“你今日去參見爾雅的封妃大典了?”
破虜聽慕容無攸提封妃之事,他就來氣:“她現在貴為皇妃,陛下又對她很寵愛,我看公孫家現在真是風光無限,前途無量。”
慕容無攸聽著他陰陽怪氣酸溜溜的話,知道他是為自己不平,可是這又哪裏怪得了公孫爾雅,如果那晚他留在府中,是不是就能護住爾雅的安全。想到這裏,他歎了口氣道:“她一個弱女子也是沒有辦法,我不在她的身邊,她又能有什麽選擇?”
“六哥,我不同意你這話。一女不侍二夫,她怎麽可以棄你而去,投奔敵人的懷抱?大不了她也應該以一死保全你的體麵,現在這樣不是讓大家都笑你嗎?”破虜恨聲道,他對公孫爾雅的行為是十分的不恥。
慕容無攸被破虜的話說得一怔,以一死保全他人的名聲?他眸子一暗,爾雅應該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破虜完全沒有注意到慕容無攸的情緒變化,他突然想起之前去竹林接慕容無攸的事情,便開口問道:“六哥,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就是那天你怎麽會在南郊?”
那天?慕容無攸的心咯噔一下,他想起那晚他喝醉了,第二天就躺在竹樓裏,可事不湊巧那天慕容德奎就起兵謀反了。這真的是個巧合?如今他細細想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六哥,怎麽了?”破虜看慕容無攸在發呆,似乎想起了什麽事情,便開口問道。
聽破虜在叫他,慕容無攸才回過神來,他沉聲說道:“破虜,你去調查下南郊那個舞姬的身份。”
“六哥,你懷疑她?可她不是妙弋姑娘嗎?城中很有名的舞姬啊。”破虜一愣,摸了摸腦袋道。
“你聽說過妙弋姑娘在南郊有別苑?何況那日我與她閑聊,她並不像是單純的一個舞姬。”慕容無攸說道。
“那好,六哥,我去調查一下,回頭有消息了就來告訴你。”破虜想了想答道。
“王爺——”隻聽門外傳來雙瑞的聲音。
破虜一驚,一躍而起,從窗台翻了出去,丟下一句:“六哥,我下次再來。”
“這誰做事這麽粗心,大半夜也不關好窗,王爺要是病了可怎麽好。”雙瑞走了進來,他見窗戶打開著,埋怨著走過去就將門窗關上。
“有事?”慕容無攸望了望雙瑞,他手裏正端著一碗參湯。
“王爺,奴才來給您送參湯。”雙瑞走到床前恭聲回稟道。
“放那吧。”慕容無攸目光看向床邊的的桌子,示意道。
“那王爺您可得記著喝。”雙瑞依言放好參湯退了出去。
慕容無攸並沒有喝那碗參湯,而是靠著床欄,不一會就眼皮沉重,昏睡過去了。
那邊雲若居裏燈火通明,渥丹正在燈下整理著喜袍,她想起不久前那個如桃花般嬌豔的女子,心中感歎:有時候你覺得那是一切美好的開始,也許不過是一場繁華到極致的衰敗的轉折點,從此一落千丈……
“姑姑,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睡?”羽嫣見雲若居的燈亮著,便推門走了進來。
“我還不困,你找我有事?”渥丹將手中的喜袍放回箱子裏,才對著羽嫣問道。
“沒什麽事,我見屋裏燈亮著就進來了,以為姑姑睡著了忘記關燈了。”羽嫣柔聲道。
“你來了也好,我正有事想與你說。”渥丹看了一眼羽嫣,從懷裏掏出一枚玉牌遞了過去。
羽嫣納悶,姑姑能有什麽事找自己,這邊想著接過玉牌低頭一看,隻見那玉牌上一隻栩栩如生的螣蛇。
“姑姑,這是?!”羽嫣握著玉牌的手有些顫抖,這不僅僅是一枚玉牌,它更代表著一種權力。
“你是歸荑的親傳弟子,如今劍術已成,織夢摟也該交給你了。”渥丹看著她,語氣中透露出絲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