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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謀事

  初寒從未到過這般清雅之地,他隨著渥丹的進了屋,上下左右打量著,一長案、三蒲團、幾個淨瓶,瓶中插著幾枝不知名的白花,再往前去是曲折向上的樓梯,閣樓之上隱隱見輕紗幔帳,應是主人臥榻之處。


  “公子,請——”渥丹在案前坐下,拿起一土黃色的竹型壺開始烹茶。


  初寒看過去,那壺為土黃色,周身以竹造型,一蝙蝠翩然而至,壺腹一側,隱約可見陰刻行書:“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他忽然想起曾在書中所閱的一段軼事:開成三年,僧雲若於青莽山得泥數重,後製名壺竹君,僧歿壺不知所蹤。這會不會就是那把竹君?一個念頭突然闖進他的腦袋,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不會這麽巧吧。


  渥丹見他盯著自己手中的茶壺看得入神,輕輕一笑道:“公子識得這壺?”


  初寒聽到渥丹問他,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不好意思道:“隻是覺得它有些眼熟。”


  “哦?如何眼熟?”渥丹看了一眼手中的茶壺,笑了笑,給初寒倒上了一杯清茶。


  茶水緩緩注入茶杯,騰起一針白霧,茶香撲鼻而出,熏得初寒的眼眶有些濕潤:“隻是覺得這壺有些像竹君,所以才多看了兩眼。”


  初寒說完,緊張地看著渥丹,期待著她的答案,這到底是不是雲若所製的竹君呢?

  “公子好眼力。”渥丹輕輕將茶壺放回爐上,淡淡一笑,輕啟朱唇,肯定了他的答案。


  初寒握著茶杯的手有些顫抖,這竟然真的是傳說中的名壺竹君!他激動地恨不得現在就將那壺抱回去,放在家中日日看夜夜看。


  “公子若喜歡,我便將此壺贈與公子。”渥丹看了一眼那茶壺,又看了看初寒,笑著說道。


  她說話的語氣十分真誠,不像是在開玩笑,可是會不會太貴重了?初寒心中想道,便冷靜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以後若能常來姑娘這討得一杯清茶便好。”


  “寶劍配英雄,琴遇知音賞,壺何嚐不是?若是在懂得它的人手裏,便會有了溫度,若是遇上一個如牛飲般的人,可不是就是爛泥一堆。”渥丹看著那茶壺,笑容淺淡,開著玩笑道。


  “多謝姑娘美意,隻是我看姑娘也是愛茶之人,這壺還是留給姑娘吧。”初寒遺憾地笑了笑,婉拒道。


  “公子,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能不能麻煩公子。”渥丹見他仍婉拒自己的好意,知他定不想白收人家的東西,便毅然開口道。


  “姑娘不必客氣,若我能幫得上的忙一定幫。”初寒對渥丹有種莫名的好感,隻覺得如果她有需要,自己力所能及就一定會幫忙。


  渥丹感激地朝他一笑,她深知初寒此人至情至性,若暗中利用之,他日明了必怨恨於自己,不如今日挑明:“這一次,我還是想借公子的琴一用。”


  “如何借法?”初離放下手中的茶杯,輕輕扣了扣長案,悠悠問道。


  渥丹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而是走到了窗邊,隻見她在那淨瓶旁停下,俯身嗅了嗅瓶裏的白花,稍而折下花枝遞到了初寒手裏:“公子認識這花?”


  初寒仔細地盯著那花看了好幾眼,最終搖了搖頭道:“不認識,願聞其詳。”


  “百年前康嘉皇帝的母弟安冉君曾遊曆六國山河,當時乘坐了一條燕人的船,那搖船的女子用燕語唱了一首歌,安冉君當時隻覺得那歌聲如泣如訴,卻苦於聽不懂歌詞,甚為遺憾。於是回到國內便請人將那首歌翻譯成重尨的語言,才知道那是一首愛慕之歌,於是他回到故地再去尋那燕女子,發現那女子早已病故,而她的墳前開滿了白花,正是你手中的花。”渥丹慢慢道來,她的聲音清冽而柔美,讓人聽得生出無限感慨。


  “它叫什麽名字?”初寒再看手中的白花時,心中已是一片悵惘,世事總是這般捉弄人嗎?


  “風信子。以風捎來她的口信,她的愛慕,她的心意。”渥丹立在窗前望著遠處輕聲說道。


  “不知道姑娘是要我做什麽?”初寒提起竹君給自己續了一杯茶,暖暖的茶讓他的心也隨之一暖。


  “明日煙雨樓的妙弋姑娘要登台演出,屆時全富陽城的達官顯貴名儒學士都會來,我希望你能助她一臂之力。”渥丹將自己的計劃,慢慢說來。


  “不知還有誰?”初寒心想既然請富陽城所有喊得出名號的人,就不會隻是妙弋一個人壓場。


  “三娘子,疏影。”渥丹輕輕吐出一女子的名字,她嘴角勾起一道弧線,她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聽過她唱歌了。


  “她也來?!”聽到這名字,初寒一怔,疏影是重尨曆史上最有名的歌姬,而且她十年前便已隱退。


  渥丹點點頭,她淡淡一笑,好像能請來三娘子並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她到底是什麽人?怎有這樣通天的本事?初寒望著渥丹心中生疑,若說錢,他自己本就最是傲慢之人,視金錢如糞土;若說權,那三娘子便是最任性的人,唱歌皆為隨心;若說手段,那妙弋就是個極玲瓏剔透之人。


  “一切聽憑姑娘安排。”半晌之後,初寒微微一笑應道。


  “這是我尋來的譜子,你先看看,明日要奏的便是這曲。”渥丹從袖間取出一紙琴譜遞到他手中。


  隻見那紙上寫著一首詩:“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詩後配著已經譜好的曲子,精妙絕倫,讓初寒大開眼界,這一看便是行家中的厲害人物。也怪不得渥丹要請自己幫忙,他仔細看了看曲子,有些地方的安排實在是太考驗琴技,恐怕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完整將這首曲子演奏出來。


  “姑娘屆時會去嗎?”初寒收起琴譜,淡淡問道。


  “嗯。”渥丹點了點頭,又又跪坐回案旁給他倒茶。


  一邊喝茶,一邊閑聊,待太陽落了山,天漸昏黑,兩人都不覺。


  還是那先前送初寒的小廝駕了馬車來到竹林,兩人聽著噠噠的馬蹄聲近了,才覺天色已晚。


  渥丹一路送他到竹林外圍,正要轉身回去,卻見他掀開車簾,目光溫潤地望著她一笑道:“姑娘以後可喚我青禾,蘇青禾。”他是一個容貌清秀的男子,氣質生地婉約,人又十分溫柔,讓人竟不忍拒絕。


  “青禾,一路小心。”渥丹回望著他,淺淺一笑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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