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橋

  我不顧一切地衝下樓去，跑上天橋，在天橋上不斷呼喚他的名字，慢慢地，我跑累了，哭累了，蹲在天橋的欄杆下哭泣起來……


  許久，我的面前出現一個聲音，「喂，你到底怎麼了？」


  我慢慢地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眶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他直直地佇立在我的面前，表情有些心疼，緊接著，他蹲下身來，手緩緩地撫上我腦袋，「傻瓜，怎麼哭了？」


  他伸手拭去我臉上的淚。


  而我，只是獃獃地抓著他的衣袖，表情木然地注視著他，「我剛才……看見他了……看見徐寂南了……」


  他愣愣地聽著我說的話，表情呆愣了幾秒，問，「看見誰了？」


  我低聲抽泣著，「為什麼他不來見我……我找了他這麼久……為什麼他要躲著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眶對上他心疼而深邃的眼眸，好像企圖在他的眼裡能尋找到一絲答案。


  他凝視了我許久，那雙眼睛，有說不出的意味，只是一動不動地，凝視著我。


  「汐佳，告訴我，你要找的人，到底是誰？」他突然質問般地道。


  「一個很重要的人……很重要很重要…………」


  說完，我已徑自站起身，踉蹌著就要往人群多的地方跑去。


  可是，剛走沒幾步，右腳踝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使我差點摔倒——


  一雙溫暖有力的手從身後抱住了我，我回過頭去，就看見一雙心疼的眼睛鎖定在我的身上，

  嘴裡還心疼地罵道，「笨死了！」


  說完，已不由分說地將我抱起，我掙扎：「快放我下來！這裡人多……」


  「你受傷了，我不放。」他依舊自顧自地抱著我往前走。


  「我讓你放我下來！你聽到沒有啊？！你這個臭小子！」


  我雙腿不停地掙扎，像只不會游泳的青蛙，惹得眾人紛紛嘻笑著看著我們，我臉一紅，突然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放我下來！」


  他痛得一陣哀嚎，終於妥協般的將我放了下來，動作小心翼翼，好像在保護一件極其珍惜的東西。


  他無奈地在我面前蹲下身，「上來吧。」


  我遲疑地站著，目光還在人群里尋找著曾經那個少年的身影，然而，人潮洶湧，卻再也看不見他的面容。


  「發什麼呆？快上來呀！我蹲得腿都快麻了！」


  圖佑城喋喋不休地抱怨著，我還在盯著他寬闊挺拔的背影考量，就已經一把被他拉住手腕，順勢伏在了他的背上。


  他的背寬闊而溫暖，身上漂浮著淡淡肥皂香氣，好像有一股熟悉的味道，在他的身上蔓延。


  我竟不自覺的發現，我有那麼一瞬間，竟然把他當做了徐寂南。


  他背著我，一步步地行走在人群接踵的天橋上，我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那個叫徐寂南的，對你很重要嗎？」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哀傷，和失落。


  地面上倒影著我們交疊的影子，它看起來是那樣憂傷，好像有一種莫名的落寞，將我們包圍。


  我淡淡地別過臉去，「我不想說……」


  「不想說的話——就別說好了。」他微微一笑，「反正——我是絕對不會放棄林汐佳的！」


  「為什麼？」我問，「我對你又老是一副兇巴巴的樣子，為什麼你還要一直喜歡我？」


  他說：「沒有為什麼，因為我很喜歡林汐佳，很喜歡。」


  他微笑的氣息，縈繞在我的周圍，彷彿夏夜的清風，彷彿空氣中淡淡的桂花香。


  我正想說些什麼，手機突然在口袋裡振動個不停，我接起：「喂？」


  「喂，汐佳啊……」


  「是我……」


  「你現在在幹嘛呢？」


  「我現在……」我吞吞吐吐地望了一眼圖佑城的背影，咽了咽口水，「我……我在騎駱駝！」


  「駱駝」的身影明顯一僵。


  「騎駱駝？」電話里傳來不可置信的咆哮，「你是說？你跑到沙漠去了？」


  我不置可否。


  「汐佳，你答應過我的事呢，現在辦得怎麼樣了？」


  小李在電話里焦急地問。


  我知道他在說讓我調查有關圖佑城「最深愛的女人」的這個秘密，可是，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我已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最愛的人，到底是誰了。


  我說：「小李，我不幹了。」


  電話里傳來一陣憤怒的咆哮：「你說什麼？！林汐佳？！」


  我平靜地說：「我說我不幹了。」


  「你……林汐佳！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知不知道對方給的報酬有多少？！你居然說你不幹了？你想氣死我是不是？！林汐佳！你給我個理由！」


  「理由就是，我覺得很無聊，不想幹了。」


  我乾淨利落地合上了電話，微笑，心頭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


  因為我知道，既然對方肯花這麼多錢套出圖佑城這個秘密，想必這個秘密一定很重要。


  既然它是他的秘密，就讓它永留在他心中好了。


  剛掛上電話，圖佑城便問我，「你剛才在和誰打電話？」


  我笑了笑，「這是秘密。」


  「那我用一個秘密，跟你交換這個秘密，怎麼樣？」


  我奇怪地注視著他：「什麼秘密？」


  「你先告訴我。」


  「不，你必須先告訴我。」


  「……」


  「我以前，跟別人打過架，身上有一處傷口，到現在還有一道醜陋的疤痕，你，信不信？」


  他忽然轉臉問我，目光里夾雜著微微試探。


  我微微吃了一驚：「真……真的？」


  「你要看嗎？」如果我晚一點說「不」的話，估計他現在已經把自己脫個精光了。


  「我、不、看！」我湊到他的耳邊，咬牙切齒地說，「混蛋！快放我下來！」


  「既然已經上了賊船，我怎麼捨得放你下來？你白痴是不是？」


  說完，已經一臉不爽地走下台階，「怎麼那麼重啊？」


  「嫌重你可以不要背啊！又沒人要你背！」我不滿地抗議道。


  「笨蛋，你腳受傷了，我不背你難道把你撂在這，然後回去被尤繪痛罵一通？」頓了頓，他說，「這是你要找的那個人才會做的事吧。」


  我愣住，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指甲深深地掐著他的肩膀，他痛得「嗷」了一聲，卻沒有絲毫的責怪我，只是用一種夾雜著心疼的眼神望了我一眼，語氣漸漸放緩，「對不起，說到讓你傷心的話了。」


  我深吸一口氣，微笑：「我一點事都沒有啊！」


  「傻瓜。」


  他深吸了口氣，表情里隱藏著一絲心疼，走到路口的時候，終於將我放了下來，溫熱的大手抹去我臉上的淚，「你哭的樣子很難看。」


  「我難不難看關你的事嗎？臭小子！」剛才稍有緩解的關係又再度被他打破了。


  我惡劣地踹了他一腳，轉身走進餐廳，遠遠地，就聽見二樓傳來悠揚的音樂——


  尤繪他們看到我，都紛紛一擁而上，「生日快樂！汐佳！」


  尤繪和唐小圓紛紛來到我的身旁，尤繪畫著綠色眼影的雙眼皮眨巴眨巴地靠近我：「你怎麼了？臉上有眼淚。」


  我立即擦乾自己的淚痕，笑道：「沒……沒什麼啦……」


  「臭小子，是不是你欺負了我們汐佳？」尤繪問也不問地走向一臉無辜的圖佑城，他則是瞥著嘴說，「我哪敢欺負她啊！她欺負我還差不多！」


  「尤繪……我沒事……」我垂下頭，悄悄地擦去自己的淚痕。


  「你……真的沒事嗎？」尤繪關心地問道。


  「真的……沒事。」我撒謊道。


  「我剛才看見你著急的跑出去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尤繪補充說，「還叫著……好像在叫……徐寂南這個名字？」


  聽到這三個字，我的心再度「咯噔」一聲。


  「徐……徐寂南是誰？」小圓疑惑地問道。


  我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再說下去。胸口突然很悶，像壓著一塊石頭，便轉臉問尤繪，「有煙么？」


  尤繪注視了我幾秒，嘆口氣，無奈地打開她那隻PRADA皮包。


  突然間，一隻突兀的手臂橫了過來，搶走了原本屬於我的煙。


  「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要在我面前抽煙。」


  他毅然決然地折斷那隻煙，扔到垃圾桶，緩步朝我走了過來，碩長的身影佇立在水晶吊燈下，眼神里透著一絲決絕，他說：「你要記住，以後，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他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我，眼裡透出決心。


  「比起抽煙，其實這裡更適合跳舞，難道你不覺得嗎？」他微笑著問我，朝我伸出手，「汐小姐，請——」


  他居然這麼親切的叫我，一時間，我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我怔怔地注視著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的邀請——


  突然間，他的電話響了，那一秒，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僵硬，神色錯愕，「你說什麼……」


  「好，我馬上就過來。」


  下一秒，他神色慌張地掛斷電話，走到我面前，認真地注視著我：「汐佳，我有事，先走一趟。」


  「阿圖，什麼事那麼著急呀，汐佳的生日可是你一手操辦的！」


  圖佑城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想開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表情歉疚地看著我。。


  「對不起，我真的有點急事，下次再補償你。」


  我點了點頭。


  緊接著，圖佑城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披上便走了出去。


  那個我生日的夜晚，尤繪和唐小圓一直在我耳邊歡聲笑語，上演著「砸蛋糕」的真人遊戲。


  而我，只是勉強偽裝著一副開心的表情，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星空發獃。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有種極其強烈的失落感，與不安感……


  到底他為什麼表情那麼慌張，到底為了什麼事那麼著急？

  心裡一團亂。


  不行不行，林汐佳，你不要太過在乎一些你不需要在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