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死離別的觸動

  從醫院裡出來，她迎著涼涼的清風，剛才在病房裡的那種幾乎在體內翻攪的壓抑和酸澀終於有些緩解。


  醫院外是一條馬路，穿著白色球鞋、牛仔褲的她站在馬路前，發獃。


  學習記者也有幾年了，大學幾年，每到寒暑假，她就會拉上一票志同道合的夥伴，到各個地方尋找與專業相關的兼職。


  跟著老記者到處追蹤新聞，也對一些各式各樣的情感糾紛，包括悲愴天憫的生死離別見慣了。


  卻萬萬沒有想到，當這種玩笑開到她朋友身上時，她是那樣害怕、惘然，不知所措。


  董萱還在重度昏迷里，她的口鼻戴著氧氣罩，面容蒼白如紙，手腕上的傷痕更是觸目驚心，她看到她的第一眼，當下被震在原地，內疚與澀楚在心底翻騰。


  馬路上車水馬龍，各種混雜的喇叭聲響徹在耳旁。


  而她的腦海里只浮現出，昨夜董萱來找她，帶著一絲期盼與恐慌的表情問她：「汐佳……你答應過我的事，怎麼樣了？」


  「董萱，你先別急，答應你的事我一定會做到。但是……還需要一點時間……」


  她當時是這麼回應她的。


  而董萱當時只是灰喪著臉點點頭，抿著嘴唇，一聲不響地離去。


  沒有想到，第二日，她接到隔壁寢室林小蕊的消息，董萱她自殺了。


  幸好搶救及時，否則，昔日那個勤儉節約，學習奮進，連午餐都捨不得多花錢的董萱，就要因為一場無端的罪責，失去她努力的一切。


  想到這，一股悶氣湧上心頭！

  下一秒，她深吸口氣，走到馬路旁攔下一輛計程車，「財信大學，謝謝。」


  剛到校門口，就看見校門口集結了一大波扛著攝像機、手持麥克風的記者他們被保安阻攔在校外，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不斷地往已封鎖的校門內打探。


  林汐佳付了錢，推開車門，站定，望著那一波密密麻麻的人群，定了定神，深吸口氣，邁步往前。


  沒走幾步，面前的去路就已被一大波記者包圍，嘈雜而尖銳的聲音響徹在耳畔：


  「請問你是本校的學生嗎？」


  「請問你知道今天早上新聞系學生自殺一事嗎？」


  「你認識自殺者嗎？」


  一股壓抑的情緒在胸口迸發，她強迫自己不去聽那些聲音，一字不答地走到門衛室門口，敲門：


  「我是新聞系1班的林汐佳，請開門。」


  「啊？新聞系的？那一定認識自殺者！請問你知道那名女同學自殺的原因嗎？能否透露一些……」


  擠身門外的記者還沒問完，林汐佳已經從門衛打開的一道窄縫中折身進了去，迅速把門關上！


  門外的記者已被保安攔截住，嘈雜的聲音漸漸平復下來。


  而她的情緒還未平息下來，一進門便直往校長室衝去，來到校長室門口，她沒敲門，就徑自轉開門把進了去——


  留下裡面的幾位老師，看見佇立在門邊，面覆怒氣的她，有些驚訝地望著她。


  「林汐佳同學？你怎麼來這兒了？怎麼也不敲門？」


  說話的人她認識，是教務處主任，平日里待她很好，有幾次辯論大賽的獎牌，就是她親自為她頒發的。


  「主任好。」


  她微微打了招呼，徑自朝年約五十的校長走去。


  「校長，我是來找您的。」


  「什麼事？」


  「關於董萱的事，您現在滿意了嗎？」


  「林……林汐佳，你在說什麼？！」


  「把一個用功念書，學習努力，只想安安分分過完大學四年的好女孩，逼到被眾人冤枉，被迫就要被學校開除，最後心灰意冷割腕自殺，這樣的結果，您滿意了嗎？」


  「她自殺關我什麼事！是她自己要這樣做的！林汐佳，別以為你在校一直很出眾，就忘了自己什麼身份，我是校長還你是校長？你竟敢來教訓我？」


  林汐佳正要開口，門口已進來一位穿著白襯衫的男生，急匆匆地拉住她的胳膊，面覆急色，替她向校長道歉：


  「校長，我替她向你道歉。她是受不了好朋友自殺，才會情緒不佳，我現在就帶她走……」


  語氣中肯，帶著淡淡的歉意。


  說完，正視林汐佳，小聲道，「還不走？你也想被開除是不是？」


  「徐晏茗你別管我，你先走吧。」


  林汐佳甩開他的手。


  徐晏茗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他知道她的性格，只要是她做的決定，十頭牛也拉不回！

  他站在門口，面色急迫地看著她。


  校長室外被看熱鬧的人群堵了個水泄不通，校長怒氣頗盛，直瞪著林汐佳。


  而她依舊淡靜自若，說：


  「校長，您是知道，董萱是無辜的吧？」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校長語氣不善。


  「什麼意思你很清楚，董萱她根本沒有參與那天晚上的學校暴動，而你卻不分青紅皂白地將她列入開除名單，校長，就因為董萱家沒有另外兩個室友有錢，您就胡亂地給無辜者添上一條罪名，包庇真正的犯錯者，對嗎？」


  「林……林汐佳……」校長氣得胸腔起伏，「你反了你！你……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校長！啊？」


  「對不起校長，我只是說實話。」她的表情依舊淡淡的，卻隱含著一絲別樣的堅定。


  「林汐佳！別以為你父親和我有一絲交情，我就不敢把你開除了！」


  「校長，如果說實話也有錯的話，那您儘管開除我好了。反正，一個不分對錯就胡亂把人開除的學校，我不待也罷。」


  「好，那我就成全你！」校長正要叫人拿來勸退書，徐晏茗又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攔到林汐佳面前，一個勁兒地沖著校長道歉：


  「校長，對不起啊！真對不住啊！這丫頭受刺激了就容易少根筋！其實她是無心的！校長，我替她向您道歉！對不起！」


  身子微微前傾，徐晏茗的劉海遮住了雙眸，很快，青筋微起的手臂趕忙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往門外拉。


  「等一等。」


  她制止住徐晏茗，再次來到怒意未消的校長面前，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劃了划，遞到面色凝肅的校長面前，說道：

  「校長，您先看看這個吧。」


  校長沒有接，只是眼睛盯在屏幕上，怔住。


  辦公室里傳出一陣低沉而清冽的男聲，那聲音，來自她的手機：

  「盧以婷，要不是你對那該死的校長撒謊，說我私下在辦公室里勾引你，我爸就不會聽了那老傢伙的話，氣得舊病複發，到現在還躺在醫院裡！……」


  「到底我說的是真的，還是你在那老傢伙面前說得是真的，現在，請你老老實實地告訴大家！……」


  「不分青紅皂白的學校，我只是發點『活動』小懲大誡一下，沒有把它拆了，已經算是客氣，已經夠給那老傢伙面子了！」


  「……改天去會會那老傢伙！」


  一口一個老傢伙，聽得校長是橫眉怒對！八輩子的氣都要破膛而出！


  屏幕上那隻俊臉更是越加張狂，與在學校的時光有過之而無不及。


  校長面色鐵青地坐著，聽聲音似乎要將視頻中人絞碎：「這個圖佑城……」


  「校長，就是他發起的學校暴動。不關董萱的事，更不應該牽連更多無辜者，希望您好好考慮，我等您的答覆。」


  說完，收起手機，就被徐晏茗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