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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弒君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薛貴妃的確沒膽子做。


  但薛宇不同。


  這麼多年,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腥多少人命,看慣了朝廷中的風起雲湧,見多了權力之下的黑暗,他什麼不敢做?


  薛宇定定看著薛貴妃,一雙眼睛非常嚴肅,語氣更是清晰無比,「娘娘,局勢變化只是一夕間的事情,而咱們所有的生死命運也只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你是打算拚死搏一搏,還是止步不前,要仔細思量。」


  「機會……並不多……」


  薛貴妃聽后臉色更加難看。


  這麼多年,她處心積慮步步為營在宮中求存,又一步一步將蘇皇后壓倒,位同副后,為的是什麼?說白了,為的就是等現在的皇帝一死,她兒子能上位。


  說來也諷刺的很,她也算皇帝的半個妻子,可時時刻刻都在盼著自己的夫君死,果然,後宮中容不得男女情愛。


  但,要她親手殺死皇上,她真做不到。


  薛貴妃嘴唇輕輕地顫動,「……再等等吧,在等一年?若今年皇上仍無立太子的心,到時候……到時候我會下定決心的。」


  「娘娘,你這是婦人之仁……」


  「我知道,但眼下你要我做出這樣的抉擇,我真做不到。」薛貴妃幽幽一嘆,「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的枕邊人,我需要時間,我需要時間……」


  薛宇見勸不動,只能呼一口氣道,「那好吧,娘娘既然如此說,那就再等一年。」


  薛貴妃想了想又道,「不,視情況而定,若是情況有變,我也會下定決心的。」


  處心積慮這麼多年,她絕不讓太子之位落入他人之手。


  薛宇點點頭。


  薛貴妃乘勢問他,「那致遠的親事你打算怎麼辦?咱們得儘快出手了,慢一步,只怕又會被別人捷足先登。」


  薛宇「嗯」了一聲,說,「明兒一早我會帶著官媒親自去藺府提親的。」


  薛貴妃聽后呼出一口氣,「好,事情成或者不成,你都派人給我送個信。」


  薛宇道,「我知道。」


  薛貴妃看他一眼,忽然道,「藺家人若是敢拒絕這門親事,那就太忘恩負義了,當年她藺月荷可不清白,你不照樣沒有嫌棄娶了她嗎?也是該他們報恩的時候了……」


  這是薛宇心裡永遠的痛。


  當年知道藺氏不清白的人,只有三個,一個是薛宇,一個是他母親邢夫人,另外一個則是薛貴妃。


  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瞞著所有人的,尤其是同在一個屋檐下的女人,總會有所察覺。


  邢夫人已死,薛家知道這一秘密的也就只有薛宇和薛貴妃了。


  薛宇額上的青筋突突跳動起來。


  薛貴妃則冷冷道,「也不知道那個該死的臭男人是誰,若是讓我知道,定將他碎屍萬段,丟去深山裡喂狼。」又同情薛宇道,「說起來哥哥你也太寵著她了……」


  「行了,你別說了。」


  薛宇終於忍不住了,冷著臉道,「陳年舊事,何必提它?」


  薛貴妃嘴角撇了撇,轉了話題道,「那好,那咱們說說周夫人吧,她晉了嬪位,你怎麼看?」又憂慮道,「這次三皇子賑災辦的很好,皇上很高興,我怕他們母子成了氣候……」


  說起三皇子周承平,薛宇臉色也沉了一下,語調壓的很低,「……周承平辦事倒是比大皇子強很多,為人也不心浮氣躁,謙虛好學,更能禮賢下士,從前倒是我低估了他的勢力。不過,周夫人即便晉封為嬪位,她身後也沒有足以支撐她起勢的人,這一點,倒是不足為懼。」


  「我就是心裡不踏實。」薛貴妃深深嘆氣道,「只要我兒一日沒入主東宮,我就一日不得安寧,時時刻刻都覺得四面楚歌,八方強敵,有時候甚至草木皆兵……」


  她再嘆氣,手指輕輕揉著太陽穴,似是很疲累,幽幽說了一句,「早知道會這麼累,當年我還不如嫁個富貴閑人,好好過日子,樂的清凈呢。」


  薛宇當即提醒她,「娘娘,您要謹言慎行……」


  薛貴妃無奈笑笑,「哥,我知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知道輕重。」又說,「這話也就只有對你說說了,父母都不在了,你就是我唯一能說真話的人了。」


  宮中,容不得一個說真話的人。


  薛貴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地位,她早就分不清自己到底說的那句是真那句是假了……


  假話說多了,便也成真了。


  薛宇從宮中離開的時候,晚霞幾乎燒紅了半邊天,他站在宮門口負手而立,遙遙望向遠處……


  明日,不知道藺家會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但願,一起都能按照計劃走吧……


  …………


  而這一天對於薛華裳來說,猶如一次真正的重生。


  終於,她終於擺脫了和言候的婚約。


  這就像是一直活在地獄里飽受煎熬的人,驟然間被人拉上來,站在了金光萬丈的陽光下,即便閉著眼睛,她都能嗅到陽光中希望的味道。


  她活過來了……


  藺氏端著一盞燕窩給她送過去,兩人坐在窗下,薛華裳難得滿面笑容,碗里的燕窩一口不剩全部吃了個乾淨。


  她放好手裡的碗盞,望向藺氏,第一次那麼坦蕩地和她說,「無論如何,這一次我要多謝你,還要多謝你的女兒穆言,若沒有她,也不可能有言候與陸家的聯姻。」


  「言兒?」藺氏渾身一顫,睫毛顫動,問她,「為什麼要感謝言兒?她……做了什麼?」


  薛華裳覺得沒必要隱瞞著藺氏。


  穆言是她的女兒,她知道了也不可能出賣穆言。


  在她看來,至少,他們現在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那天在言候府上,我是故意將茶盞打翻燙到言候的,至於跌入花池,我也是故意的。」薛華裳很坦白地說道,「你知道的,我並不想嫁給言候,更不想成為這個家的犧牲品……」


  藺氏也不是傻子。


  雖然她一開始覺得薛華裳可能是不小心,但是回府後細細一想,就能想出其中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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