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愚人節
數元20年4月1日愚人節一早，島津瞳趕到了防川港口。
圖門江入海口在溫室效應頂峰階段被開挖成了人工港口，這兒是三國交界處，曾經是中國進入日本海的唯一通道，戰前這兒就在談判建立東北亞自由貿易區，戰後全球重新一體化進程加快后，防川港天然的貿易優勢讓當地雄心勃勃引入巨資大興土木，長長的碼頭、巨大的船塢、高高的塔吊、寬闊的堆場，一看就是東北亞大港的氣勢。
沒想到宙斯計劃實施后，這些投資全部打了水漂，空曠的港口看不到一個集裝箱，堆場裡面都長出了青草。但靠近碼頭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這裡的人頭攢動，呼喝聲此起彼伏，還有工人作業的焊花四濺，不時響起切割刺耳的噪音，正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都因為防川港地處邊境，實際成了三不管地。裁軍法案后，戰後劍拔弩張互相防範的局面大大緩和，東北亞火藥桶基本被拆除，各國大量的庫存軍火保養維護費用巨大，受制于軍費零增長協議，連銷毀的經費也沒有。
慢慢的，這個三不管的廢棄港口成了武器交易的黑市，留落此處的武器小到步槍大到潛艇應有盡有，各種廢棄的作戰艦艇零零散散停靠在港口，操著各國口音的人在此交易，不少漁民也大老遠的趕來，他們低價購進導彈快艇就地改成拖網漁船。
島津瞳大為驚訝，想不到這也能成為一門產業。
「小姐，你要什麼？我們這兒除了航母沒有，別的都更給你搞到。」一個俄羅斯人操著流利的日語迎了上來。
「我要一艘裝有柯德成像聲納的船，你們有沒有？」島津瞳鼻樑上的眼鏡將她的日語變成了俄語。
「有，當然有，挪威原裝貨，900千赫掃描頻率，接收波束512*512，水下解析度0.2厘米，有效測量距離45海里，還有它最厲害的耐壓深度6000米，照射馬里亞納海溝都沒問題！」俄羅斯人極力推薦，聽上去他就是行家裡手。
島津瞳笑了笑，便跟著他踏上了兩輪電動車，來之前，她已經查詢過柯德成像聲納，這是一款水下三維成像聲納，可以將超聲波信號直接轉為圖象信號，方便遠距離看清水下場景，常被裝備在軍用艦艇上。
俄羅斯人並沒有忽悠島津瞳，他們在兩輪電動車上大約開了一公里，越過巨大的導彈驅逐艦碼頭，就是一艘不起眼的偵察小艇，兩個人跳上了小艇，俄羅斯人啟動了發動機，前面艙室的控制面板屏幕亮了起來，俄羅斯人打開聲納，他轉動操縱桿，港口水下艦艇的細節一一在屏幕上呈現出來，緊緊貼在船底的貝殼花紋清晰可見，簡直是水下高清攝像機拍攝一樣。
島津瞳心動了，她決定孤注一擲，「多少錢一天？」
「18000聯盟幣！」
「能不能便宜點？」
「幫你搞定燃料，靠你自己別想開出防川港！」
「能不能再降點？」
「不行，在防川港，裝柯德成像聲納的船隻也許不止我一個，但是能開出港點亮的肯定你找不到第二家了。」
島津瞳咬咬牙，從背包里數出了現金，這確實是孤注一擲了，她個人信用帳戶里所能提取現金都在這兒了。
俄羅斯人給她加註了燃料，臨走他又強調，「我想你一定知道，這些二手設備不能再用于軍事用途了，否則就是重罪。」
島津瞳點了點頭上了偵察艇，她打開背包，取出了衛星天線，將柯德成像聲納的信號傳到了自己的新聞頻道。島津瞳沿著朝鮮半島東海岸開始一路向南駛去，「觀眾朋友們，這裡是島津瞳新聞頻道，我將在今天為您直播水下世界，您隨時可以下載本節目視頻作為您全息影像背景，暢遊第三次世界大戰聯軍潛艇反擊地，一定是愚人節給您朋友最大的驚喜。」
島津瞳決定冒險了，即使在提倡新聞自由的國際聯盟，任何在公開場合提及世界大戰的話題都是禁忌，不過愚人節也許可以開放一些，島津瞳僥倖的想。
傳媒寡頭忌憚裁軍法案嚴厲的細則條文，沒有人敢冒險報道第三次世界大戰題材，經過清津港，島津瞳用隨身攜帶的編輯器製作了當年喬治亞號和密歇根號核潛艇的3D模型，她把兩艘3D模型插入到柯德成像聲納拍攝的水下實景中，「觀眾朋友們，現在我就帶您回到十二年前的戰爭現場，給您還原當時真正的歷史，這是BU在線歷史課中刪除的教材，而且，我們是真實的場景！」
她的策略奏效了，國際聯盟的法務部門整日就是盯著三一和正合兩大通訊社，誰會關心那些多如牛毛奄奄一息的個人頻道呢，即使能看到，也不過將它當作愚人節的笑話而已。
數元20年的愚人節恰好是星期日，人們見這個小小的個人頻道尺度如此之大，居然敢拿國際聯盟嚴令禁止的世界大戰題材開完笑，不由得紛紛關注起島津瞳的個人新聞頻道來。
艾奧瓦州的臉譜公司數據中心內，對島津瞳頻道潮水般的訪問佔據了數據中心幾乎一半的帶寬，秦盛榮當然也在其中，好戲就要上演了。
島津瞳也看到了自己的訪問量，自動投放的廣告已經開始給她的節目發送鏈接請求，島津瞳看也不看就同意了，看著自己帳戶里的聯盟幣數字刷刷的朝上跳，租用偵察艇的費用已經回本了，她信心滿滿，漸漸的靠近了清津港口。
天色陰沉沉的，從西伯利亞吹來的冷風刮在臉上還有些吃痛，島津瞳拉緊了頭頂的防風帽，兩手緊緊把住方向舵，她強忍住在海浪里連續顛簸的不適，將偵察艇開到清津港口三十海里處來回巡航起來。
島津瞳舉起背包里的望遠鏡，鏡頭裡是黑水部隊四艘戰艦一字排開，艦身上的光學隱身系統已經關閉了，黑漆漆的艦隊輪廓在鏡頭裡清晰可見，艦身上的發光熊爪標誌時時刻刻提醒人們這才是全球最可怕的軍事力量。
這能有什麼爆炸新聞呢？黑水部隊在各個敏感地區都建立觀察哨，他們的艦隊、無人機和衛星分別以百公里、千公里和萬公里的時速在全球巡航，全球進入有史以來從未有過的和平期，戰地記者早就丟了飯碗，還好剛才突發靈感打了擦邊球報道了世界大戰，否則還真的回不了本，島津瞳開始有些後悔起來。
黑水特別艦隊的旗艦無畏號中，馬克西姆還在和指揮系統商量著對共青城戰法，所有的參數都輸入進了指揮系統，指揮系統和馬克西姆的擔憂想到一塊去了，就是如何按照國際聯盟首腦的要求打一場秘密的有限戰，可兩大通訊社寡頭的衛星每隔九十分鐘就分別掃過共青城一次，對於共青城來說，等於四十五分鐘就要被新聞媒體看一回。
如果四十五分鐘內不解決戰鬥，兩大通訊社最近的記者站里的無人機就要飛赴戰場，屆時，局面就要失去控制了。「馬克西姆將軍，我建議使用脈衝炸彈干擾三一和正合通訊社的衛星。」指揮系統直截了當報出了運算結果。
馬克西姆臉抽搐了一下，這一招從計算模型來說是必然的結果，但黑水公司的實力再強大，畢竟是個商業公司，如果對傳媒寡頭下手，分分秒就能丟掉和國際聯盟的合同。人工智慧在政治上就是嫩了點，馬克西姆心裡暗暗的想，他沒有回應指揮系統的建議。
「報告馬克西姆將軍！我們在外海發現了偵察船！」
島津瞳的全息畫面被指揮系統投射到指揮台上面，將軍這個詞是他特地和斯皮克灣水櫃軟體公司交代的，自從他擔任黑水公司以後，負責供應指揮系統的水櫃軟體公司便將裡面的稱呼全部改了過來。
馬克西姆笑了，「你應該也關注下民用領域，別搞的太緊張了！」他早上在休息室的時候已經看到了島津瞳的直播節目，說實在的，他還挺欣賞這個敢於出風頭的女記者。
清津港外，島津瞳沒有了前面的神采飛揚，她打起精神繼續解說，「各位觀眾，現在我們看到的是黑水部隊隱身驅逐艦的水下推進動力結構，這就是在亞喀巴灣騙過了以色列競技神偵察機的高科技裝置，現在在我們的鏡頭前一覽無餘。」看著自己的觀眾人數在慢慢減退，島津瞳不得不加點料了，她又打起了贖罪日戰爭的擦邊球。
旗艦無畏號上的指揮系統聽到馬克西姆的建議馬上進入了無線能源信息網開始搜索，「將軍，那艘偵察船越過紅線了！她在用聲納掃描我們！」全息影像裡面是島津瞳的水下聲納畫面和她的解說詞。
「用無人艇將她驅逐出去！」馬克西姆立即同意了指揮系統的建議，「注意對方是非軍事目標，鎖住戰鬥部！」。
無畏號驅逐艦身中間靠近吃水線的地方，一塊鋼板慢慢縮了進去，一艘圓筒狀的無人艇被釋放出來，無人艇下了水很快就沉到水平面以下，就見到頭部開始噴射出大量的氣泡，無人艇在氣泡中開始加速，沒幾秒鐘，無人艇身就被大量氣泡包圍住了，高速向著島津瞳的偵察艇衝過來。
島津瞳的直播頻道裡面，無畏號艇下一團模糊的氣泡越來越近，聲納標尺上面清楚的表明目標相對速度是300節，還有300秒就要開到偵察艇處了，島津瞳也驚呆了，她從來沒有見過水中能有這麼快的物體，她慌亂的開始加速打方向舵，想躲過這個不明物體。
無畏號驅逐艦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指揮系統又投射出了新的信息，「報告馬克西姆將軍，東俄國防軍圖214W型編號12018偵察機從哈巴羅夫斯克機場起飛了！」
馬克西姆的腦子似乎並不比計算機差，他清楚的記得這架偵察機的機庫應該在阿穆爾空軍基地，「為什麼朝南飛？它應該返航北方阿穆爾空軍基地！」
「將軍，觀察哨確認信息是他們護送米哈伊夫總統訪問首爾！但是我們黑水公司的主機沒法和青瓦台的主機自動連接確認，青瓦台不接受商業部門計算機的數據查詢請求。」
難道用私人關係給全泰宇打電話？可和他的私人關係不過是老對頭而已！馬克西姆是不會開這個口的，特別艦隊進港的時候還要給這個昔日手下打雜的報備，如果不是為了黑水開出的驚人年薪和卡爾的私下請求，馬克西姆絕對不會到朝鮮半島前線來親自指揮的。
就在他思路滑邊的時候，畫中畫里的無人艇已經接近了島津瞳的偵察艇，無人艇激起的空氣泡在海面上形成一個三尺多高的浪頭，手忙腳亂的島津瞳正掉轉艇身試圖逃跑。
「海面下面那些信號是什麼？」馬克西姆指著二維聲納的小信息窗，在島津瞳的偵察艇後面，一大群亮點正在逼近。
指揮系統早就辨識過這些不明亮點了，「報告將軍，是魚類！」
「為什麼這些魚的速度有這麼快？日本海有出產旗魚嗎？」
「將軍，我馬上啟動三維聲納掃描確認！」
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島津瞳的偵察艇的底部傳來，小小的偵察艇立即倒了個，島津瞳被扣到了海底，一口海水嗆的她幾乎昏了過去，什麼東西又將她猛的一撞讓她真的失去了知覺。
第二下衝擊又將偵察艇翻了過來，衛星天線還牢牢的被磁鐵固定在艇身上，島津瞳新聞頻道那些沒有走開的觀眾還能繼續看到柯德成像聲納發來的直播畫面。
一陣劇烈的抖動后，畫面穩定了下來，島津瞳在水中張開了四肢，她離畫面越來越遠，看上去輪廓慢慢變小。一群大魚正拚命的上下拍打尾巴沖著清津港迅速的遊了過去，但是它們在畫面上的尺寸卻並無變化，而標尺分明告訴觀眾它們的速度是150節！
無畏號驅逐艦的聲納當然也掃描到了這些大魚的信號，馬克西姆不明就裡，他幾十年作戰本能讓他發出了命令，「各戰艦注意，準備釋放儲備動力，隨時出港！」
「將軍，我正在確認中，請稍等，還有60秒就能啟動三維聲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