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二次交手
陰鬱的天色持續到了夜晚,星月慘淡,寒風陣陣。程勝大樓沉一反白天人來人往的忙碌景象,沉浸在一片陰森的寂靜之中。整個院子如同一個結束了戰鬥的戰場,壓抑著一片死氣。似乎也只有樹上枯黃的樹葉,被風扯下、捲起,掃過院子的地面,才會發出偶爾、類似於鬼鬼祟祟的腳步的聲音。
鮮血的味道順著風飄散開來,兩個黑衣人再次在大樓後面的綠地里對峙。較瘦一些的黑衣人喘著粗氣,左臂低垂,血液順著手指尖不停的往下滴。而他對面較胖一些的黑衣人,雖然沒有外傷,但身形已經僵硬,他的右小腿上中了兩根銀針,膝蓋以下已經完全麻痹。瘦子清楚對方已經不可能發動快速攻擊,便從懷中摸出一根銀針,緩緩的刺入左臂的三角肌。這銀針的效力也著實了得,只是十幾秒的時間,瘦子左臂的鮮血便停止下滴。他抹了抹額頭的汗水,盤算著眼前的戰局。
胖子掂了掂手中的匕首,刃口上的鮮血順勢滑落。他又從腰后拿出一條帶著蒺藜刺的鐵鏈,三指卡住兩指鬆開,鐵鏈帶著刺柄頭的那一端「嘩啦」一聲摔到了地面。瘦子見狀冷笑一聲,一烏兩銀的飛針已經夾在右手的指縫中。
雖然四下里漆黑一片,但兩人都很清楚對方的位置以及身型,冒進會讓自己處於更加危險的被動。此時兩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等待對方露出破綻並加以致命一擊,就成為了戰勝對方的關鍵。
可能是由於失血過多,瘦子的身型略微晃動了一下。胖子眼中精光一閃!抽身一轉借力將刺柄頭甩了出去!而瘦子已心知自己大意,雖然聽到對方有動作,但已來不及分辨鐵鏈來勢,就順地一滾,躲開了刺柄頭。但胖子已有后招,雖然看不清,僅憑藉著瘦子滾在草上發出的聲響,便已知道方位,將手腕一抖,整條鐵鏈如鞭子一樣斜刺里抽了過去!瘦子左臂傷重,順地一滾已經難以起身,感到鏈風撲面,知道已經躲不開了,只能捨車保帥,抬腿踹了過去!瞬間鐵鏈便如毒蛇一般纏在了瘦子的小腿上,蒺藜刺死死的咬住褲子,而刺柄頭如蛇口一般死死的釘進肉中。胖子見鐵鏈已將對方纏倒,攥緊匕首就往前挪。但令胖子萬沒想到,瘦子躺在地上,將被纏住的那條小腿彎回壓緊鐵鏈,忍痛用另外一隻腳將繃緊的鐵鏈往懷裡一鉤,硬生生的將胖子扯倒,接著右手的三枚針散打了出去。胖子被扯倒的同時便知道自己著了道,但還是在跌倒的一瞬間將身子側傾,並用另外一隻握著匕首的手護住了頭,然後才重重的摔倒在了地面。
三枚針同時打了出去,一枚銀針打在胖子麻掉的那條腿的大腿上,另外一枚銀針打中了握匕首胳膊的小臂,烏針打在了匕首上,發出短而悶的「噔」的一聲。
瘦子眉頭一皺,雖然他看不見飛針打中了沒有,但聽響動就明白最毒的烏針起碼就沒有中。暈眩和無力已經讓他無法起身,瘦子只能艱難的從懷裡摸出一個小紙包,準備和對方玉石俱焚。
「兄……兄弟!」令瘦子沒想到的是,竟然是對方先開口了。他立刻明白其他兩枚銀針都已經打中,對方現在也是被麻痹,渾身動彈不得了。
「哎!兄弟!」胖子又叫了一聲。正如瘦子所料,胖子的手臂已經完全沒有了感覺,而中針的大腿此時已經麻到了屁股,此時別說打鬥,怕是連站起來都已經很困難了。但胖子也想到對方的腿腳已經被纏死,而且再加上失血,此時也應該只有喘氣的份兒了。
「你幹嗎?」瘦子警惕的問了一句,手中緊緊的握著小紙包。
「哎!兄弟!」胖子的手已經沒有了握力,匕首慢慢的從手裡滑了出去,雖然他額頭已經密布汗珠,但語氣還是絲毫不見慌亂,「不打不相識,交個朋友怎麼樣?」
瘦子也明白當下戰局中微妙的平衡,再這樣拖下去也只能是兩敗俱傷,於是便冷冷的說道:「朋友?哼!你是哪路神仙?」
胖子笑了一聲,說道:「你別多想,過路神仙。」
「過路神仙?」瘦子冷笑了一聲,「我都和你交手好幾回了,你這算什麼過路神仙?你說!你在這裡找什麼?」
胖子嘗試著活動麻痹的手腳,但努力了半天也仍是絲毫未動。此時反倒是瘦子將腿上的鐵鏈一點一點的拆了下來,一使勁將刺柄頭拔出體外,在傷口灸了一根銀針止血。
胖子的面罩已經被汗水打濕,對方已經倚著樹坐了起來,再打過來飛針必定可以要了他的命。他怎麼也想不出好的辦法,只能盡量拖延時間,看是否能給自己尋找一線生機。
「兄弟!」胖子咽了一口唾沫,「我來這也是不得已啊!」
瘦子沒搭話,只是冷冷的看著他。
胖子用顫巍巍的語氣繼續說道:「雖然咱們不認識,但老漢也希望你能行個方便,有得罪的地方你大人多擔待吧。」
「放屁!」瘦子不屑的罵了一句,「少拿這些鬼話糊弄我,老子聽得多了!」
「唉,你說我糊弄你啥?」胖子的聲音半是委屈半是可憐,「老漢來找徒弟,這出山都二十年了,一點音信都沒有……」
瘦子的耳朵一動,打斷了胖子,說道:「出山?你哪個門下的?」
胖子頓了頓,平靜的說道:「游龍教。」
瘦子冷笑了一聲,扶著樹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說道:「不管你想幹嗎,你踏了地禁,就是死路。」
「唉,等等,等等!」胖子挪了挪身子讓自己仰躺在地面上,鬆開握鐵鏈的手,從腰裡摸出一個牌子(標牌,一種小型漆木牌子,乍看如同破舊的木質杯墊,標牌的一面刻有教派分部的標識,另一面有特製的排序文字,用於識別持有者身份),小心翼翼的丟在瘦子面前。他用手抹了抹臉上的汗水,繼續說道:「老漢真的沒騙你,你自己看。」
瘦子起身把牌子撿起來,用手指細細的揣摩上面的紋路。那是一隻橢圓形的心,心的下邊緣有兩顆尖牙狀毒刺。沒錯了,這胖子確實是游龍教的方部師傅。但尋蹤探秘都是巡部的事情,幫派分部之間的職責一般不會相互插手,難道他來這裡真的是來找徒弟的?
胖子見對方半天不言語,便說道:「早年各幫派之間都有地禁,彼此劃分活動區域互不侵犯。有人說小畜生跑到人家地盤上去了,那死了也是白死,不怨!但前些年教派的長老會議取消了地禁,老漢心裡總是放不下這孩子,總是尋思著是不是沒死,所以就根據當年打聽收集到的線索,一步一步找到了這裡。兄弟,我知道你是盡職盡責,但念在老漢經歷的這二十年風雨,你能不能網開一面……」
瘦子把牌子丟還給了對方,冷著臉說道:「這個地方是是非非,死了多少人。但正是因為如此,才能保得天下太平。老師傅,我信你找徒弟是真話,但當年五教長老們對此地下的誅殺令,我想你也是知道的。」瘦子摸出一枚烏針,「老師傅,生死都是命。今天我就對不住啦!」
還沒等瘦子將烏針打出去,倒是躺在地上的胖子用手抓了一把沙土,先一步甩在了瘦子臉上。瘦子本以為對方還在麻痹狀態,沒有防備。此時被撒了滿滿兩眼土,揉著眼睛亂了方寸。
其實早在胖子掏牌子的時候,他的手腳就已經能夠輕微的活動了。經過他一番拖延,雖然沒有完全恢復,但也能進行基本的活動。胖子掙紮起來,一拳打在瘦子的小腹上,然後趁著對方負痛倒地的時候,從地上抓起鐵鏈和匕首,轉身一瘸一拐的跑了。待瘦子能站起來的時候,人早跑沒影了。
「你跑不了的!」瘦子恨恨的喊了一句,風帶著他的聲音瞬間呼嘯過樓頂。
「誰?誰在哪?!」鄭培在大門口就聽到了樓後面的綠地有動靜,似乎還有人喊了一聲,他循著動靜一口氣跑了過來,但除了黑漆漆的一片,他什麼都看不清。
瘦子手裡捏著一枚烏針,貼在樹后靜靜的聽著鄭培的動靜。鄭培則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處境,而是警惕的往綠地方向靠近。
瘦子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計算著鄭培的方位和距離。當鄭培停下來的一剎那,瘦子從樹后閃出,甩手將烏針打了出去!而鄭培也聽到了對面的動靜,但當他意識到可能有危險的時候,鋒利的針尖已經離他的咽喉不足半掌距離!
一道藍光瞬間將鄭培包裹住,烏針的針尖並未能穿透光膜半分,如同飛石遇上了厚厚的海綿,只是略略的彈了一下便掉在了地面。
雲巴教!瘦子心裡一驚!忙轉身貼在樹后,他略一思索,難道雲巴教已經和游龍教聯手了嗎?瘦子「嗖」的從綁腿中抽出一把小匕首。此時已顧不得多想,但當他一手匕首一手小紙包準備衝出去的時候,卻發現鄭培已經了無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