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梅子
楊高君並沒沒有展現出如我所料一般坦誠,然而我並不為認為先前作出的完美推理存在問題。確實他的話表面上的意思是想要借錢氪金來大建,就他本人的主觀意志而言,也確實應該是想要借錢氪金來大建。我可以肯定這個地方不存在作偽,但是,凡是人的意志都有著表裡兩面,而表裡不一,是不算做作偽的。
畢竟,人類總是不能坦然的面對自己的內心,同時也總是不能坦然的不面對自己的內心。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種種超常,而研究這些超常的就是玄學。玄學之中又分為兩大流派,分別是重視「演變」「因果」「區別」的膜法和重視「揭示」「聯繫」「徵兆」的白學,而我,正是一位出類拔萃的白學家。正是憑藉著這樣豐富的專業知識,我才能同夥伴們一起,一次又一次地克服難關,走向勝利。到了現在我深陷殺局,這些知識也依舊是我為數不多的依靠。
總而言之,根據專業的知識,我判斷楊高君是在小螞蟻上網是無意間點開了什麼奇怪的網址,從而勾起了內心深處的某些動念,於是雖然本人沒有察覺,潛意識之中已然變得蠢蠢欲動。此時他想要氪金大建,恐怕在愛船之心以外,還存著一份上船之情。
那麼,作為他的至交好友,我就應該去體諒他的心情,為他···發去一個本子?
只是,他到底喜歡什麼口味的本子呢?要知道我們之間的友誼雖然堅固,但涉及這種事總會有些難言。並且這其中還有一層顧慮,那就是很多人雖然鬼畜,但內心深處卻有著某些禁忌——例如某個角色的本子是絕對不被允許的。這個角色會與他本人有著相當的淵源,但往往又不是他最萌的那一位。甚至於有時連他本人都不知道有內心深處其實有著這樣的存在,只有在切實地看到本子之時,才會感受到油然而生的憤怒。
這樣說來,就至少有必要知道楊高君是否真的有所不為。雖然窺探夥伴的內心很不道德,但這是為了讓他能夠面對真實自我的必由一步——同時,也很有可能是我走出死地的必由一步。不是有這樣的一句話嗎:「拯救別人的同時,也在拯救著自己。」
於是,我轉換了話題,訊問道:「六百六十二可不是一個小數字哦,真的有必要嗎?」
「···你不懂得紙片人的浪漫哦。」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好吧,就算你這麼說,那我問你,船與船之間的差別真的有那麼大嗎?一樣是畫的很萌的人設,一樣是大牌聲優配的音,稀有度上的差別真的可以成為人物的萌點嗎?」
「當然是可以成為的啊,不然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去萌『女神』呢?」
女神嗎?我嘿嘿一笑,說道:「確實,『女神』因為高高在上,遙不可攀所以顯得很萌,然而在這個遊戲里,無論再稀有的艦娘只有肯砸錢就都能弄到手,也就是說,你的『女神』實際上只是高富帥的玩物而已啊。即使這個樣子也沒關係,也可以去萌嗎?」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大鳳其他的什麼我都不管。」很顯然,被擊中要害的楊高炸毛了。於是,我嘗試繼續補刀:「喂,這就是你的信仰心嗎?」
「也沒有什麼信仰不信仰的,就是因為喜歡所以想要而已,對不對。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有的沒的,如果你想要什麼就出什麼,那你就是一個歐洲人,就可以去過上流社會的優雅生活;你要想要什麼就偏偏就出不了什麼,那你就是一個非洲人,就只能去大草原上跟酋長們一起打獵,事情就是這麼簡單。如果你非要說什麼『女神』是高富帥的玩物,那我問你這天下間會有什麼妹子和死宅有關嗎?什麼住在隔壁的青梅竹馬,什麼坐在鄰座的文學少女,且不論有沒有吧,就是真有放在你面前,你又有勇氣去撩嗎?」
「嘛,這種事情···」這一回輪到我閃爍其詞,不得不承認楊高君說得確實在理,但是爭論到這裡並沒有結束,因為他的這種說法實際上並沒有回應我的問題。
「確實,現實世界就像你說的一樣令人絕望,但是沒有必要連玩個遊戲都變成這個樣子啊。如果你真的想要什麼船的話,換到私服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啊。」
結果,楊高是這樣回答我的:「你不懂,這個樣子就沒有意義了,就好像你可以把自己腦補得後宮成群各種倒貼,但是這些都比不上在現實里真得去撩一個妹子有趣。」
「成天想著上船的你沒有資格說這種話,非提。」這種同歸於盡的做法令我一陣光火。「歸根到底只是一個毫無正義的規則,你又何必執著與此呢?」
「和正義不正義沒有關係,規則只要有趣就會讓人執著,有本事的話你也做一個遊戲出來看看有沒有人來玩。成天想著正義不正義的,
「和正義沒有關係。」「那種東西很沒有意義的啊。」原來是這樣的嗎···
熟悉的字眼如同冷水一般傾盆而下,恍然間我想起了很多事。和正義沒有關係啊,我都忘了這個人一直是這樣想的。至於說他內心深處的禁忌,一直以來也應該只有一個可能,也許是真的過了太久了吧,連這種事都在不經意間淡漠了···
梅子小姐,談到楊高君心中的禁忌的話,談到我心中的禁忌的話,應該只有這個人了。
梅子小姐是我們的高中同學,也是我們閃爍著青春光輝的主角小隊的領隊。高中時代,我們三人以「追尋正義」為目標,展開了一場場驚心動魄的冒險。這些冒險的結局雖然並非一概圓滿,但也絕對稱不上沒有意義。平心而論,如果說可以有再來一次的機會,我依舊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然而成長總是令人無奈地,高中畢業之後,我們三人理念產生了分歧,三人的軌跡也隨之岔開。楊高君不再相信世界上存在正義,於是去了一所普通的大學,準備平凡的過完一生;而我則認為國家是最接近正義,最能提供正義的存在,於是來了這所特別的大學;至於梅子小姐,她堅信正義是源自內心深處的不平與不忍,於是便毅然決然地前往了非洲的戰亂地區,為無辜的平民排除地雷。自此以後她便了無音訊,不知所蹤。
如今我和楊高君還是經常一起打LOL的好友,如果見了梅子小姐,應該也是可以一起把酒言歡的故交,只是,那些曾經的時光,已經回不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