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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殺生碑

  江北,兗州。


  羯族軍大營在山腳下綿延,營火將天映紅半邊。


  連山一身白袍,坐在赤電上,愁眉不展的望著下面軍大營。


  「羯族久攻不下,士氣被挫,攻勢漸弱,將軍為何依然愁眉不展?」藥王谷弟子餘生停馬在他身後問。


  連山搖頭,道:「羯族兵擅騎射而不擅攻堅,現在他們攻勢漸弱,才是最令人擔憂的。」


  「塢堡內驕狂之意也漸生,許多人嚷著明日要衝出去與羯族決一死戰。」連山說。


  「以己之弱,攻敵之強,曾塢主不會同意吧?」餘生說。


  「他同意了。」連山苦笑,「塢主不允許堅守壁壘,打一場窩囊仗。」


  餘生沉默,為在冬日乞活軍聯盟大會中成為盟主,曾棘奴需要一場完美勝利。


  「我也同意了。」連山忽說一句,他知餘生不解,笑道:「因為塢堡內的糧食撐不過十日,必須放手一搏。」


  餘生點點頭,他是江湖人,倒是不曾想到這些,自以為固守塢堡就成了。


  「但這樣稍有不慎,豈不滿盤皆輸?」餘生說,「不如拖上七八日,讓羯族士氣降至谷底后再決一死戰。」


  「拖不得。」連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燕國就是那黃雀,我們得速戰速決。」


  「石奴從奴隸成為現在的首領,他也不傻。」連山又說,「這也是羯族停止攻擊后,我所擔憂的。」


  餘生明白,連山是怕羯族醒悟后,重振士氣,或尋找新突破口,或圍而不攻。


  是以,乞活軍必須趁羯族士氣尚低時,出塢堡決一死戰。


  四周安靜下來,空氣仿若不再流動。


  連山忽然一笑,「我們也不是沒有獲勝機會。」


  餘生不解的看他。


  連山指著大後方,道:「因山路阻攔,輜重難行,羯族糧草大營在頓丘,若燒了他的輜重,羯族必亂。」


  「塢主已同意兩日後出擊,所以我們必須在兩日內奔襲頓丘。」連山說。


  餘生搖頭,「頓丘離此地,即便山路也有二百里,繞遠路更有三百多里。」


  「塢堡被圍,騎兵出去必然被發現,山路上又有羯族士兵,奔襲頓丘談何容易?」餘生說。


  「所以得請余少俠助我一臂之力。」


  連山告訴餘生,他期望餘生能夜襲羯族軍大營。


  趁亂時,他將輕裝簡從,率不足百騎之力摸黑趁亂出城。


  「我答應。」餘生點頭,「頓丘戒備想必森嚴,待夜襲軍大營后,我與你匯合。」


  連山拱手,「有勞了。」


  餘生調轉馬頭要走,連山又叫住了他。


  「怎麼了?吞吞吐吐的。」餘生笑說。


  連山道:「今夜在塢主處議事時,洛危樓帶來一個消息。」


  「什麼?」


  「朔北王殞身荊州軍大營了。」連山說。


  餘生一笑,「蘇幕遮是我見過的人中最怕死的一個,雖然他不承認。」


  說罷,餘生拍馬而去。


  「怕死?」連山嘟噥著,將目光投向山下軍大營。


  燕國,龍城,王宮內燈火通明。


  慕容不歸和慕容無忌坐在長桌首尾兩端,桌上擺著一張兗州地圖。


  三五個將領坐在桌子兩側,不時回答著問題。


  「北魏有什麼消息?」慕容無忌抬頭,忽然問道。


  將領一怔,他們正議論著兗州戰事,自然無暇顧及北魏。


  慕容不歸抬頭,「讓燕子塢的人進來。」


  內侍答應一聲,向後宮殿外退去,很快領一身披黑色斗篷,低著頭將面目隱在暗處的人走上來。


  他身上沒兵器,向慕容不歸和慕容無忌拱手后也不說話。


  「北魏最近有什麼動靜?」慕容不歸問。


  「拓跋羿王與獨孤劍河幾日前曾現身依闕宗門,後來不知所蹤。」燕子塢的人說。


  「依闕宗。」慕容無忌暗自沉吟。


  依闕這個名字他甚為熟悉,它位於洛陽,當年「依闕之戰」正發生在此地。


  「依闕之戰」是秦一統的重要一戰,它奠定了前秦東進的步伐,開啟了前秦一同天下的序幕。


  那一戰很慘烈,兵家以一己之力,力抗韓、魏、東周高手,以至於雙方盡殞依闕,唯有殺神一人倖存。


  相傳在依闕之戰尾聲,三國高手為不讓絕學失傳,紛紛在山崖上刻碑,將絕學留傳下來。


  兵家險勝后,殺神公孫起為示榮耀,針對摩崖石刻上三國高手留下的絕學,在旁一一以兵家招式破解。


  這塊石碑被人們稱之為殺生碑。


  後來,公孫起被秦王刺死,兵家成絕唱,殺神碑也成為兵家武學的唯一流傳。


  為習得兵家絕學,江湖人,庄稼人乃至諸侯將相在後來都有前往修習,但真正學到精髓者不多。


  直到出現一位天才,他將摩崖石刻的絕學全部領悟,成為一代高手。


  但讓人鄙夷的是,這位高手反將殺生碑佔為己有。


  這引起了江湖人的不滿,於是在殺生碑下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后在浮屠塔出面下,這群人才被迫放下兵器談和。


  令人江湖人唏噓不已的是,這群人談和結果竟是成立依闕宗,將摩崖石刻據為一派之有。


  「不知所蹤?」慕容不歸皺眉。


  燕子塢的人道:「跟去的幾個兄弟都沒有回來。」


  「這位新近崛起的劍神獨孤劍河很厲害,被發現不足為奇。」青鳥領著侍女由殿後轉出來。


  眾人拱手,「夫人。」


  「忙一晚上了,大家用點熱湯吧。」青鳥讓侍女將熱湯分與諸將。


  她端一碗給慕容無忌,又端給慕容不歸。


  慕容不歸接過,輕聲道:「還沒睡?」


  「睡不著。」青鳥一笑,道:「秋荻在信箋之中告訴我,獨孤劍河劍術不一般,莫要小覷。」


  「嗯。」慕容不歸點點頭,揮手讓燕子塢的人退下去了。


  葉秋荻與郭公子乃至交,郭公子又與青鳥交好,因此她們三人年幼時就已是無話不談的姊妹。


  慕容無忌冷不丁道:「石奴糧草屯在何處?」


  諸將正要放下湯碗,慕容不歸道:「先用湯,待會兒再說。」


  他們用湯時,青鳥看慕容無忌,又看慕容不歸,忍不住道:「你們當真以為蘇幕遮已死?」


  慕容無忌抬起頭,詫異道:「什麼意思?」


  「我是了解秋荻的。」青鳥說,「蘇幕遮若死在白安禮手上,現在荊州軍大營已經不復存在了。」


  慕容不歸笑道,「怎麼,她一劍能擋三十萬大軍?」


  青鳥道:「不能,但她的醫術能。」


  「她能救人活,也能讓人死,天下最殺人的,不一定是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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