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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斫琴師

  許是不想讓太多人知曉自己在朔北王府,樹含煙不曾出現在府外。


  剛踏進王府,葉秋荻抬眼便見大師姐樹含煙一襲青衫,站在遠處,斜依靠在柱子上,靜靜地望著她。


  葉秋荻臉上浮現出笑容,快走幾步,道:「師姐。」


  似乎又回到了谷內,她走近,拉著樹含煙的衣袖,有些不知該不該提,小心翼翼的問道:「師姐,你還好吧。」


  樹含煙撣去葉秋荻肩上灰塵,,道:「我挺好的。倒是你,經年不見,現在已經獨當一面,再不是整天欺侮師弟的刁蠻丫頭了。」


  葉秋荻眨眨眼,沒好意思告訴師姐她至今喜歡捉弄蘇幕遮。


  其實也怪蘇幕遮,大言不慚的要對小師姐實施養成計劃,三從四德的讓葉秋荻聽了嗤之以鼻。某次說漏了嘴后,反倒讓葉秋荻對捉弄、養成小蘇子這件事有了興趣。


  藥王谷內功絕學本就是養身類的功夫,因此歲月在樹含煙面頰上沒有留下絲毫痕迹,但鬢角的斑白,眼神中的滄桑,告訴旁人她這些年過的並不好。


  昔日在藥王谷純真爛漫的阿姊如今經歷了這麼多坎坷,讓葉秋荻不由地有些心疼。


  葉秋荻從來不是甚麼正直良善之輩,她對身邊人最為維護,恨恨道:「師姐,你莫傷心,日後我定讓蜀地李家吃盡苦頭。」


  「這是我與他之間的事情,你莫插手。「樹含煙搖搖頭,道:「他已經吃盡了苦頭,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該斷了,日後我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瓜葛。」


  樹含煙淡然一笑,繼續道:「師姐當年不聽師父勸阻,辜負了他老人家,在師父走的時候,又沒陪在他身邊,當真是不孝。我現在在只想回到谷里,在師娘、師父墓旁結廬清修,期望他們的在天之靈,能夠原諒我當初的莽撞。」


  「爹爹從不怨阿姊。」葉秋荻道:「他只是擔心你過的不好,委屈了自己。」


  在葉秋看來,樹含煙與李繹絕非良配。蜀地李家乃名門望族,規矩甚多,李繹也不是一諾千金,堅守本心之輩,樹含煙性子剛直,難免會受委屈,所以葉秋一直放心不下。


  「是啊,師父一生閱人無數,識人極准,阿姊悔不該當初不聽他老人家的勸告。」樹含煙苦笑一聲,但很快整理了情緒,道:「莫說我,師父臨終時將你託付給了師弟,已經為你選好了歸宿。雖說丁憂三年,但你們兩個身份都不尋常,日子需早些定下來準備才是。」


  「師父也走的匆忙,師母唯一遺憾也是不能看著你嫁做人婦。」樹含煙道:「我得把你嫁的風風光光,才對得起他們。」


  「況且,師弟已等不及了,谷內沒管事的長輩,只能央告到我頭上,讓我早日與你們張羅呢。」樹含煙打趣道。


  葉秋荻扭捏起來,輕聲道:「既如此,但憑師姐張羅。」又急忙轉移話題,道:「我有些疲乏了,我們早日用飯吧。」


  ……


  建康東郊,竹林小舍內。


  葉秋荻不許府內傳信過來,蘇幕遮尚不知道朝思暮想的人兒已經到了府上。


  飯早用過了,旁人心思都不在吃上,蘇幕遮也沒好意思吃好,此時正端著茶盞勉強填補著肚子。


  空氣近乎凝滯,衛司空振作精神陪著蘇幕遮,卻不時望著舍外,一有風吹草動便站起身子來,臉上浮現出希冀之色,爾後又一臉失望的對蘇幕遮勉強笑笑,再次坐立不安的等待。蘇幕遮估摸著自己說的沒營養的話,他沒聽進去幾句。


  白雲書與老婦人退回里院后再也沒出現過。薏米煎了一劑大黃牡丹湯送了進去,陪著也一直沒出來。老郎中顧念安一直未離開,想來是想見識見識鳳棲梧的神乎其技。他這時正與半夏交流著岐黃之術,讓蘇幕遮成了竹舍內多餘的人。


  蘇幕遮實在受不住針落可聞的安靜氣氛,站起身勸慰衛司空一番后,尋了個借口出了竹舍。


  夜幕四合,遠離了竹舍,林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微風吹過,竹影婆娑,沙沙作響。


  空氣微冷,呼出的氣體凝結成了霜。


  漱玉取了禦寒的氅衣要給他披上,蘇幕遮搖了搖頭,道:「你身子單薄,給自己披上吧。」


  蘇皂白等人在前面引路,他們憑著來時的印象,走了百二十步,繞過山丘,終於看見了公羊子高結廬授課的草堂。


  草堂內此時點了燈,三四個身影投在了窗紙上。有琴聲,不成曲,隨手撥弄三兩聲,如泉水丁冬。


  繞過池塘,蘇皂白站在前面輕叩柴扉,有狗吠了起來,攪亂了竹林的安靜。


  不多時,草堂房門推開,油燈一絲光流瀉在地上,一書生提著燈籠走了出來。


  「勞駕稟告公羊先生一聲。」蘇皂白道,「琅琊,蘇家,蘇幕遮求見。」


  書生回頭恭敬說了一句,然後提著燈籠過來迎接,道:「霍尊見過王爺。」


  借著燈光,蘇幕遮識得他,正是那日使霍家散手的販馬書生。到了建康城,漱玉將記著的藥王谷內關於霍家散手的記載抄錄於他后,販馬書生還曾登門道謝。而且告知蘇幕遮的公羊子高先生結廬授課消息的也是他。


  「原來是霍兄。」


  蘇幕遮拱手,隨他進了院子,公羊子高先生穿著便服正好迎了出來,在他身後還跟著一位衣著樸素,身材低矮的老叟。


  「前幾日有恙在身,蘇某不能親自來祝賀,還望先生恕罪。」蘇幕遮拱手道。


  公羊子高笑了,意味聲長,道:「王爺為數萬百姓抱恙在身,比到老夫這方寸草堂湊熱鬧重要的多,老夫怎敢怪罪?」說罷側身示意身後老叟,道:「這位乃老夫在這方山水間結識的琴友知音。」


  老叟上前一步,正好站在燈光之下。他身子略顯佝僂,頭頂稀稀疏疏的已無多少頭髮,大手大腳,精神卻十分矍鑠。老叟施禮道:「洛陽人氏周絲桐見過王爺。」


  蘇幕遮回禮:「能與公羊先生成為琴友知音,想必周先生的琴藝是很了不得的。」


  「呵呵,王爺猜錯了。」公羊子高正側身引著眾人進茅廬,聞言說道。


  周絲桐恭敬道:「小民不識音律,對琴藝一概不知,只是略微精通如何斫琴。」


  「斫琴?」蘇幕遮盤腿坐在席上,眉宇間略有些詫異。


  「琴音與音律,琴藝關係密切。」公羊子高先生為蘇幕遮斟茶,蘇幕遮叩指謝過,聽他繼續道:「但再好琴師也需有把好琴方能奏出至美琴音。「


  」斫琴師才是真正懂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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