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葬禮
雨淅淅瀝瀝的又一次降臨，好像它也在哭泣，不知是為了已經遠去的人，還是為了正在悲傷的人！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此刻的蕭雨對這句話的理解比任何時刻都深刻！
淩晨四點半，她站在窗前，什麽都沒有想，卻似乎什麽都在想。腦中混沌一片，各種事情交織在一起。
按照當地的習俗，人死出殯一般都會選在淩晨。蕭雨幾乎沒有合眼，她一閉眼，眼前浮現的都是媽媽出車禍時候的慘狀，她不敢麵對這個殘酷的事實，她寧願媽媽是永遠睡著了。
“這麽早起來，幹嘛不多睡一會。”不知道什麽時候，海日出現在身旁。
“睡不著。七點鍾就要去墓地了。”蕭雨兩隻手在交叉在一起，“我其實挺害怕的……你.……怎麽不多睡會，我家出事，倒是把你和小寒折騰夠嗆。”蕭雨心中縱然有再多的不好意思，可是她卻一個都說不出來。她知道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候。
“剛剛小寒來電話，告訴我他已經再來的路上了。”
“好的，等他來了，咱們就出發。”
“伯父那邊.……”海日指了指蕭雨爸爸房間的方向。
“爸爸就不去了吧！他其實比我更怕看見媽媽下葬。”
蕭雨心裏清楚的很，爸爸隻是強撐著，他怕自己倒下，這個家也就跟著倒下了。爸爸媽媽這麽多年感情一直很好，雖然吵吵鬧鬧，但是他比誰都明白“少年夫妻老來伴”的道理，自己再怎麽孝順，卻是永遠代替不了媽媽，媽媽的猝然離開，最受不了的就是爸爸了。今天媽媽出殯，她不想看著爸爸暈厥在媽媽的葬禮上。
到了殯儀館已是五點鍾左右，蕭雨的一個姑姑和一個舅舅，以及能來的幾個表兄妹都已悉數到場，爸爸的一些同事好友，還有媽媽的生前好友前來送別。
蕭雨四周看了看，沒有看到沈家人。
海日走上前：“別看了，沈家沒來人。”
“我知道，不過我還是要等，等到他來為止。” 蕭雨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在等沈冰還是他的父母。
“可是時間.……”海日不知道該怎麽說，出殯的時間是找人專門給看過的，不能耽誤了啊！
“沒事，等到最後一分鍾。”
大概五點鍾的樣子，沈冰就起床下樓了，他沒有回臥室，怕是汪晴晴也不想看到自己。樓下客廳，沈長興和穀珍為了到底要不要去蕭雨家而僵持不下。
穀珍是橫豎都不讓沈長興出門，她覺得真的是丟不起這個人啊。沈冰去可以，沈長興絕對不行。
“穀珍，我知道你怎麽想的，可是錢蕭雨沒要，人總得到吧!”沈長興左右為難。
“我沒說不去，沈冰可以去，即便是沈冰去，那也是給了他們蕭家極大的麵子。這麽多年咱家出席的葬禮也不再少數，但是最多也隻是讓助理過去。”穀珍不依不饒。
“媽，這是兩回事”沈冰看著爸爸媽媽一個不讓一個，自己再不站出來說話，恐怕今天真的去不了。“蕭雨媽媽的葬禮，於情於理我們都該去的，你就不要拿身份地位那一套來說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誰都說服不了誰，卻也互不相讓。
“這樣吧，媽，我和我爸一起去，如果有什麽事情，我替我爸扛下來，你放心吧！”
沈冰看媽媽還是沉默不語，悄悄的給爸爸遞了個眼色。父子倆站起來一前一後走出了家門！
殯儀館內。
“蕭雨，這白幡.……”蕭雨的舅舅來到蕭雨身邊，讓蕭雨拿個主意。
蕭雨家的習俗就是人在出殯的時候，會有人扛引魂幡，一般都隻長子長孫來扛，倒也不是自己不能抗，可是媽媽的遺像還需自己拿。
“我來”一個聲音響起。
眾人紛紛側目而去。
沈冰出現在殯儀館門口，身後是一身黑衣的沈長興。沈冰看著眾人，人人胸前一朵百花。
“我至少曾經是媽的女婿，給她扛幡我最合適不過。”沈冰來到蕭雨麵前。
“我媽沒有兒子，但是也輪不到你，咱倆已經離婚了。”蕭雨顯然是不給他這個機會。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計較這些。”沈冰覺得蕭雨也太較勁了。
蕭雨看著一旁的韓小寒：“小寒，如果你今天願意把這幡給我媽扛到墓地，那麽等我媽過了百天之後，你就是她的女婿。”
韓小寒心裏不知該悲該喜，他明明知道蕭雨這句話不過是說給沈冰聽的，可是自己心中還是抑製不住的有一點小小的激動。
他看了看麵前的沈冰還有身後的沈長興，雖然父子倆都沒有說話，但是臉色卻是及其難看。
“蕭雨，你放心，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來扛！”
“好，出發！”
沈冰和沈長興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大家還都沒有邁開步子的時候，沈冰一個箭步衝上去。擋在了蕭雨的麵前。
“蕭雨，你就讓我送送媽吧！你看，爸爸也來了。你就讓我們一起去吧！”
“沈冰，你們回去吧！你們今天能來，我就很知足了，我不會難為他，我隻是憋著一口氣，再怎麽說，他曾經也是我的爸爸，我怎麽能讓他披麻戴孝。至於你，我們早已經沒有了關係，所以你跟我媽也就不是嶽母和女婿的關係了，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我要替我媽媽謝謝你，以後我們隻是路人，再也不要見麵，再也沒有瓜葛了。”
“起……靈”。
伴隨著這一聲好似哀鳴的提示，蕭雨感到一陣恐慌，她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在眾人將裝有媽媽骨灰的那個小盒子裝入棺材釘起來，助葬的人把棺材放在柩車上的時候。蕭雨還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雨開始密集起來，陰冷得很不舒服，一個個表情肅穆悲傷的男男女女，緩緩的跟在運靈車的兩側，車頭上別著一朵大大的黑色花朵，非常紮眼。
人群裏漸漸有了斷斷續續的哭泣聲，時而哀嚎，時而哽咽。
蕭雨抱著媽媽的遺像走在運靈車的前麵，隻是她一滴眼淚都沒有。不知何時又刮起了風，風雨交加打在她的臉上，像眼淚一樣順著慘白的臉滴在她厚厚的黑色風衣上。
蕭雨終於明白，真正的難過是無聲的，是沒有眼淚的！
沈兵在殯儀館站了好久。他永遠不會讓蕭雨知道：那個曾經避開她的眼神，傷害她，對她置之不理，還有那些跟女人的小曖昧的沈冰，是有多麽愛她，多麽在乎她。
“蕭雨還是那個善良的蕭雨！”海日不知道時候來到了沈冰的身邊。
“你怎麽也沒去？”沈冰有些奇怪。
“我是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學名叫寡婦！不適合去！”海日苦笑著離開了殯儀館，先行回家。她不是沒有參加過葬禮，她這輩子最刻骨銘心的葬禮就是石濤的，她永遠忘不了，在葬禮上，石濤的媽媽是怎麽羞辱她的。所以她怕去麵對這樣的場景，無論是親人的痛哭，還是墓碑上刻著已經魂消魄散的人名，都讓她難以接受。
“小寒怎麽會出現在蕭雨媽媽的葬禮上！”在回家的路上，沈長興還是忍不住問了沈冰這個問題。
在來的時候，沈冰千叮嚀萬囑咐，在蕭雨媽媽的葬禮上無論遇到誰都不要覺得驚訝。
但是在那種場合下見到自己老友的兒子，他還是大吃一驚，可是畢竟不太適合寒暄問候，兩個人隻是點頭示意。
“小寒和蕭雨以前是大學同學.……”沈冰沒有做過多的解釋，他腦子裏想的全是剛剛蕭雨說的話！
“他跟蕭雨的關係？”沈長興在聽到蕭雨說那句話的時候，也是大吃一驚，跟自己兒子離婚才三月有餘，就要跟韓小寒結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跟我離婚了，跟誰好是她的事情！”
“有時間讓小寒來家坐坐。”沈長興像下了命令一般。他不覺得這裏的事情就是同學這麽簡單。
墓地。
一切已經結束。下葬的時候，蕭雨幾乎哭的暈厥過去。
所有人都散去，隻有蕭雨，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媽媽的墓碑前。眼淚一滴滴落在泥土裏，她撫摸著媽媽的墓碑雙膝緩緩落地。
媽媽，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因為我，你才會出現意外，可是有時候錯了就是錯了，是沒有機會改正，也是無法被原諒的錯誤，我知道或許我不該遷怒沈家，我隻是給自己一個死心的機會。隻有把你的離去歸罪於他們，我才不會那麽放不下沈冰！媽媽，我是懦弱的吧！但願你的離去能夠教會我如何堅強！
媽媽，您還不知道吧！你有了外孫，再有幾個月他就要來到這個世上了，您的女兒也要當媽媽了，我會像您愛我一樣去愛他。
“蕭雨，這裏風大，咱們回去吧！”韓小寒一直在蕭雨身旁，看著蕭雨肅穆的站在那裏，一言不發，他不忍心打擾蕭雨跟自己的母親分別，可是馬上就要入冬了，這墓地風大的嚇人，蕭雨那麽單薄。
“小寒，今天非常謝謝你.……”蕭雨欲言又止。
“蕭雨，別說謝，你說的那些話，我不會在意的，我隻是不願意看你有一點點為難！”
他從來沒有奢望蕭雨的那句話是真心的。能夠這樣陪在她的身旁，分享著她的喜怒哀樂也是一種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