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等待
玉珂用內力衝開穴道,是一柱香之後的事情了,那時候天已經黑了,窗外風聲似乎也沒有那麽撕心裂肺的感覺了。伸手抹掉眼角的淚還沒有幹,走路的時候甚至碰到地上的酒壺,酒壺滾了一路又碰到另一個酒壺,一路上清脆作響。
打開門的時候,風箏像個石柱子一樣的站在門口,也不知是站了多久,好無防備的玉珂嚇了一跳,愣愣的望著他。
她換了件白色的衣裙,裙角點了幾隻紫色的蝴蝶。清雅脫俗,隻是發髻未經打理有些淩亂。風箏從來沒有被人這般直直的盯著看,更何況還有方才的事情。臉龐不禁的燙紅,轉身離去。
“你等一下!”見風箏離開,玉珂著急的叫住他,三並兩步的跑到他麵前,“你聽我講個故事吧!”見風箏沒出聲,玉珂懇求道,“我不知道該說給誰聽,但就是想講出來。”
看著眼前可憐巴巴望著自己的人,風箏機械的點頭。
此時樓下大廳已經沒有人了,玉珂從地窖拿出了兩壺上好的桃花釀,那是她等著慕兮回來一起喝的。
酒未開封就聞到沁人心脾的芳心,玉珂倒了碗,推到風箏麵前,想起風箏是不喝酒的,又移到自己麵前。被風箏伸手攔住。在玉珂的注視下,端起碗請啜了一口,不禁的皺眉放下。
玉珂邊笑邊倒了碗,一口氣便就喝幹了,豪爽的不像個姑娘:“這桃花釀是十年前埋的,人家總說酒放的越久越好,其實也不然。每個酒在每個時間段都有不同的味道,其實有時候我們不是在喝酒,而是一種心情,就像現在很苦澀……”
風箏隻是默不作聲的看著麵前碗中,酒水蕩漾的那張臉,那該是一個怎樣可以讓這樣一個女子戀戀不忘的人。
“第一次見到穆兮的時候,他就坐在這裏。”玉珂笑道,又飲罷一碗。她記性不好的,記賬的時候也總是算錯,但這些總是記得格外清楚,不管蒙了多少灰塵,她都能倒背如流的一一說著,“他很奇怪,不像其他豪客一樣飲酒,和你一樣隻喝水。”玉珂抬眸看著風箏,坐在她麵前,就像十年前的那種感覺。她始終無法想象世上真有這般相像的人,就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的不愛飲酒。
“後來呢?”她愣了半天沒有說話,還是風箏自己問道的。
“後來……”玉珂遙想著,“他一個人卻要包下整個酒樓,而他大部分的時間就是坐在這裏喝水。也不喜歡被人打擾,他告訴我說他在等人。”玉珂回想著,“十幾天過去了,他等的人一直沒來。”
那是一個下雪的夜晚,那時候屋頂掛著的燈籠是每天都會擦洗的。照著周圍格外的亮堂。穆兮就像一座雕像坐在那不動分毫。
“你在等誰?”她忍不住好奇心問道。
穆兮抬起哀傷的眼眸看著玉珂,卻不說話,直到她覺得自己的唐突和尷尬,穆兮突然道:“他不會來了,永遠也不會。”
“為什麽?”她竟想都沒想脫口而出。
“因為……他死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玉珂心裏猛的一震,那樣的憂傷和憤蟎,從眼前這個溫雅的男子身上顯露,顯的格格不入,“他說過在這裏匯合的,但他沒有逃出來。”穆兮嘀咕道,更像是自言自語。
“後來他在這又呆了十天。”那十天她應該是快樂的,就像玉珂此時臉上洋溢的笑容一般,“很難想象吧!我們相熟不過二十天,而在這二十天裏我們足足有十天沒有說過話。而我對他一無所知。這倆壺酒是他走時埋的,他說三年後他來找我一起打開。可是幾個三年過去了,他還是沒來。有時候我就在想,我一定是做夢了,夢到一個叫穆兮的人,夢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愛上他。”
眼前似笑眼眶又滲著淚珠的玉珂。讓風箏莫名的心疼,但他無法理解此時自己的情緒。不由自主的端起麵前的那碗酒,幾口下肚,雖然那個味道他仍不喜歡。
“也許他死了,也許他早已成親生子了,也許他不記得我了,可是總覺得會等到他的。”玉珂趴在桌上,兩壇子酒不知不覺已經被她喝完了。她醉醺醺的說著這幾句話,就沒有知覺了。
風箏並沒有看玉珂,隻是道:“如果回不來就不要等了。”當然這些玉珂都是聽不見的。他靜坐了會,發現自己那複雜的心境並不能平複,並且也沒辦法放任玉珂就趴在這裏,他在空中打著比劃,想著要用怎樣的姿勢抱玉珂才能減少兩人的接觸麵積,那模樣滑稽又可笑。尤其是這些動作,是在風箏一本正經的麵前下完成的。最後他還是一把將玉珂橫抱起。得到突如其來的溫暖,玉珂像個溫順的小貓,往風箏懷裏蹭了幾分。風箏的臉瞬間又漲紅了,表情也顯的幾分不自然。
灰袍男子在樓梯上看著抱著玉珂的風箏,趕忙讓到一旁去,邊歡喜道:“今天我就不跟你留門了。”風箏並沒有作答,他倒是不在意還樂嗬的嘀咕:“今晚過了,估計就生米煮成熟飯了。這小子看著老實,是我低估他了。”
“別走……”風箏剛把玉珂放到床上,衣袖子就被人一把拽住,死死的拉著,風箏準備掰開她的手指的,又怕吵醒她,他甚至有些懷疑玉珂根本就是裝醉。
他靠著床壁,不經意間竟睡著了。直到腦袋吹落下來時落了個空,他才醒來。玉珂已經鬆開了對他的束縛。安安靜靜的睡著。風箏看的有些發呆,他覺得這樣的場景並不是第一次出現。甚至在玉珂的額頭上落下淺淺的一吻。並做賊一樣快速溜了出去,他的心跳從來沒有這般快過。身體靠著牆壁,樓下的那些喝剩的酒壺還沒來得及收。他驀然走下去,在櫃台拿了好幾壇子酒。坐在方才的位置。猛然灌了整整一壇。他還是覺得難喝,覺得身體是不舒服的,但那樣的舉動好像已經不受控製了。抓起第二壇酒又喝了起來。
漫漫雪地,稀稀落落的幾天雪星子。騎在毛驢上的男子,從包袱中用方布包裹的牛肉幹吃。一邊哼著鬼哭狼嚎的曲子。驚的樹枝上棲息的鳥兒猛的跳起,彈的那枝上的雪洋洋灑灑都落在了男子身上。忽然落下的冰冷雪花,男子一縮手,牛肉幹整個的掉落地上。
男子碎罵了口,看著地上的牛肉幹,心疼的從驢上跳下來一片片撿起。
黑色的長靴赫然出現眼前,男子拍拍手中撿起的牛肉幹上麵的雪,因是獨眼,隻能一個眼睛看著來人。那是個少兒郎,眉清目秀的。這般好看,可惜是個男的……他不禁搖頭,準備去拉驢。
“果然是你!”看著獨眼男鬼鬼祟祟的從酒樓出來,他本以為是盜賊。後來看那背影越來越熟悉。直到他到馬廄拉驢才看到了正臉。
“我認識你?”獨眼男指著自己疑惑道。
“如果不是你騙師妹將其帶到醉春樓,我們也不會碰到魔教的人。就是你這個罪魁禍首。”男子怒氣道。
聽著一說獨眼男才想起這郎兒是誰,不禁嗤笑:“當初見那女娃長的幹淨,沒想到竟是個病癆,想想還真晦氣,碰到你們小爺就沒遇到一件順心的事。”
“你……”看著那獨眼男的嘴臉,男子緊握著拳頭。
“我……我怎麽,還不是你自己個窩囊廢,還什麽名揚天下。見鬼去吧!連自己的小情人都保護不了。”要不是她們亂跑,怎麽可能闖到魔教的管轄區,若不是趁她們打鬥時機智的跑了,估計小命都丟了。
話落男子揮著拳頭就上去了,獨眼男像是早就料到,很敏捷的就躲閃過去了。男子撲空一拳絆倒在地。獨眼男碎了口痰:“真是個窩囊廢!”
“我不是!”男子爬起身來,快速的一拳打在獨眼男的肚子上,剛喝下的酒整個的吐了出來。
獨眼男捂著疼痛的肚子,隨意抽出驢背上偷來的眾多劍中的一把。劍鋒的寒光在稀薄的月光下依舊刺眼。獨眼男直直的一劍而去。男子一把伸手接住,鮮血從那劍的邊緣一滴滴的落在雪地上。獨眼男略顯吃驚的, 抽出劍。連帶著鮮血順著一道弧形的軌跡濺落下來。
獨眼男捂著刺進他心髒位置的一根繡花針,不可置信的看著一步步走來的男子,他想動彈從胸腔蔓延到整個身體都無法動彈。
男子發現獨眼男瞬間的變化,確定他是動彈不得,雖然他並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隻是幾步踉蹌,攀爬在雪地上似的,握著那把劍,冰冷的看著男子。
獨眼男的嘴艱難的蠕動,那是一個無聲的‘不’字。
空氣中傳來的是利器戳進肉裏的聲音,一遍遍的傳來,聽的人發麻。麵前的人早就死了。男子道在身旁。那彌漫的鮮血的味道。他的臉上,身上都是雪,他像是累了,身子後仰的倒在雪地上。他聽到不遠銅鈴的聲音,那個在雪地裏單影行駛的馬車越遠。他忽然想起獨眼男胸口的那根繡花針,急忙的翻找出來,與普通的繡花針並無二異,銀色的光芒在雪地的映射下甚顯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