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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灼灼其華(下)

  窗外的冷風席卷著燈盞中的燭火忽閃忽滅,蘇彌抱起伏在桌上睡著了的緋一。


  “蘇彌……”懷裏緋一輕聲喃喃道,伸手抓住衣衽處,眼睛卻不見睜開。


  蘇彌輕慢的將緋一抓著衣衽的手放開,似乎是感覺到了床榻的溫暖,緋一不由的往床榻裏移了幾分,小心的幫她蓋上被褥,看著緋一依舊睡的香甜。


  脫去外袍,一層層的紗布還帶著紅褐色的鮮血。傷口已經開始結疤了,猙獰而醜陋般勝似在嘲笑,蘇彌胡亂的上藥,手還在不停的顫抖,一改往日的沉穩。傷口因粗魯的行為裂開,流出的鮮血一滴一滴的,蘇彌也不在意,仰看著窗外的月色,哀痛的雙眸中竟翻著淚光。


  兩邊牆壁的火把耀耀閃閃的,牆角邊沿上滿青苔。


  獄卒拿下鐵門上的大鎖,身旁的人掏出一枚元寶交個獄卒,獄卒一看銀子兩眼就發光拿過元寶,“你們快點。”


  牢房中的人一聽到腳步聲,都紛紛跑到牢門口,手從鐵柱的縫隙中伸出來喊著‘救命’。


  罩著黑袍的男子並沒有因這淒涼的叫喊聲而有任何的遲疑,筆直的向最裏麵的一間牢房走去。老鼠正在一個泛著餿味的瓷碗旁打轉,聽到腳步聲,一竄的就跑了。裂了口子的瓷碗還在地上清脆的打著轉。


  陰暗而潮濕的牢籠,隻是上方開了個小天窗,稀薄的光線罩著老者瘦弱的身體上,蒼白的發絲淩亂不堪,一身牢服裂開了不少的口子,傷口猙獰可怖,卻依然蓋不住那不凡的氣質。就像一個堅韌不拔的磐石。


  “老師……”蘇彌撲在鐵柱上,那個總是會把自己收拾妥帖的人。


  “臻兒……”聽到那熟悉的聲音老者,老者甚有些不可置信,混濁的眼睛中淚光閃閃。腳上的鐵鏈也隨著那急迫的腳步作響。


  “對不起,對不起……”蘇彌跪在地上,愧疚而後悔,“我以為一切都會如意料般的進行,老師對不起……”太師府一夜之間幾百口人命,死的死,收押的收押。他最沒想到的是父皇的昏庸和絕情,宋延也是開朝老功臣,奉先帝之意願,一手輔助,才有今日的昌盛。


  “臻兒快起。”老者顫顫巍巍的隔著鐵柱將蘇彌扶起,“紅顏禍水……紅顏禍水啊!”聲音激烈而婉歎,“如今陛下早以被那妖後迷昏了頭,好壞不分。”他本以為陛下會念在自己身為前輩的情誼,上書規勸,一番肺腑之言,卻落了個勾結亂黨的罪名,淪為階下囚。


  “老師我們現在就救您出去,您的家眷也都被救出來了,您不必擔心。”蘇彌道。


  “不用了……”老者罷手,拉著蘇彌製止了他的勸阻接著道,“臻兒,我們的國家生病了,在它病入膏肓前,需要一個明主來拯救它。”


  “可是,它也需要老師你阿!需要許許多多像我們這樣熱愛它的人。”


  老者轉過身看著窗外朦朧的月色,‘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這個年代已經不是屬於我那個時代了。”


  “老師……”蘇彌央求的呼喊。


  “去吧!”老者並沒有轉身,熱淚早已留下。


  這些年的伶仃教誨,他最尊崇的老師什麽都好,就是固執如頑石。深知自己是勸不了的,退身兩步,鎮重的磕著三個響頭。


  “公子,該走了。”身後的人小心提醒。


  “老師請放心,蘇彌決不會辜負老師的重望。”那個屹立的身影,是宋延在蘇彌記憶中的最後一抹記憶。


  直到身後沒了動靜,宋延才緩緩轉身,眸中淚水還未幹,臉上卻滲著笑意,“陛下,老奴見您來了。”


  粗糙泛黃的牆壁上,濺撒了鮮紅的血液。窗外夜鶯的啼叫,像一首淒涼的曲子般。


  馬車行駛在甬道上,後麵傳來的聲音,馬群奔騰,連著地上的爍石似是都被震起來了,隻聽一聲急呼的高喊,“快關城門,勿讓賊寇跑了。”


  高聳而雄厚的城門,正被一點點的推動。


  “衝過去。”蘇彌道,看著他是小看沈潔了,現在的她早就掌握了整個朝局的大權,身邊出謀獻策的人也自是絡繹不絕,難怪能這麽輕鬆的就混進來了。


  馬鞭狠狠的落了下去,馬兒前蹄高抬,發瘋般的狂跑。那些人被想到那馬車會直衝而來,都驚慌的躲了起來,馬車正從城門邊擦過。


  而前麵的士兵站成一排拉著大網子擋住了前方的去路,迫使馬車不得不停下。


  馬夫抽出長劍,踩過馬頭,一劍劃過就抹了幾個人的脖子,“公子,快走。”


  蘇彌剛衝過去那士兵就攔住了他的去路,看著麵前的人,這些都是他的士兵,他的子民,如今自己卻要倘過他們的鮮血……就在猶豫不覺時,那士兵一劍狠狠的刺進他的胸脯。


  蘇彌後退一步,似是失望,那人瑟瑟發抖惶恐不安的一把將劍抽出來,溫熱鮮血飛濺在空中,打在士兵冰冷不安的臉上,“殿下……”


  但這一切他都別無選擇……


  冰冷鋒利的劍揮去,一排排倒下的人。直到逃出去,臉上身上全是鮮血,他並沒有感覺胸口的傷有多麽的疼痛,痛的是那顆無能為力的心。


  馬車前的掛著燈籠在風中蕩悠,小廝放著木板凳,蘇繼明下來時管家忙上去迎接,“沐公子來了。”


  蘇繼明頗有驚訝,他想不到沐穎風會來這裏找他,但也明了的懂得定時發生了什麽事,“現在什麽時間了。”


  “戌時剛過。”管家道

  一路步伐急匆,沾著夜色雨露的衣裳都未換,在小廝打著燈籠的指引下到了沐穎風所居住的望辰樓。


  樓上還打著亮堂堂的燈籠,雕花的大門也敞開著,看來沐穎風是料定他會來了。


  “你先回去吧!”蘇繼明吩咐道,自己遲緩了兩步,才向那大門走去。


  秋季夜裏依稀透著冷氣,屋內卻是溫暖的很,踩在波斯毯上的聲音不足聽聞,沐穎風躺在軟椅上,麵容依舊的蒼白並無血色,身上還披著件外套。手裏拈著書卷,似是看的很投入,蘇繼明走到他旁邊也豪無知覺。


  沐穎風翻了兩頁書卷,蘇繼明也並未打擾,自己坐下提起矮桌上茶爐自己倒了杯,冒著騰騰熱氣,瞬間茶香四溢,慢慢的輕啜。


  沐穎風方才放下手中的書卷,扶了扶肩上的衣袍,卻又忍不住的咳嗽。


  蘇繼明不緊不慢的倒了杯茶水放在他麵前,看著沐穎風淺飲了口邊道,“我聽說你前日去軟南了?”


  沐穎風放下茶杯,喉嚨在茶水的滋潤下舒服多了,聲音如玉石般,“在去的途中有個村莊,那的男丁大多被朝廷的謠言帶走,但實際上是被練屍毒傀儡了。”


  蘇繼明並沒有任何驚訝,“那麽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魔教和朝廷定是有某種聯係。”沐穎風拿出一張宣紙上麵畫著的是個地圖,“這就是魔教練屍毒傀儡地方的結構圖,其實要找到並不能,但這樣的地方想必不會隻有一處。”


  蘇繼明隻是瞥了一眼,臉上卻露出冷淡的笑意,“你是打算插手這件事了。”


  “現在……也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沐穎風不覺感慨,若是可以他也不願在藥罐中度日,還比如扛著大刀大槍的搏殺,“我不知你現在到底站在什麽立場上,但覺得還是需要告訴你,希望我不有看錯,應該還是有些良知的。”


  “良知……”蘇繼明豪爽的笑了起來。


  沐穎風提起茶壺倒在蘇繼明飲完的空杯裏,“書上說,惻隱、羞惡、恭敬、是非皆為人所固有,無一能免。但人性本善。”


  “我希望你是真是來祝賀我的,至於其他事,該做的我會去做。”


  “這件事情你怎麽做我不管,但有件事需要你的幫忙。”沐穎風話語中的激動,連蘇繼明也不由的驚奇。那個向來穩重的人,可還沒在自己的麵前失態過。


  “我希望你能幫我找到善兒的女兒。”沐穎風懇求道。


  “據我所知,上官善兒的女兒剛出生就夭折。”蘇繼明略有懷疑。


  “這件事情需要調查,但現在幕府片殘骸,以前的傭人也都消失可般,暫且無從下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善兒的女兒還活著。”沐穎風緩緩道。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在蘇繼明的腦海裏,但比起這樣毫無頭緒的猜疑,現在他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件事情,我會去調查的。”


  “那便麻煩了。”沐穎風微微欠身。


  蘇繼明走的極快,衣袍裹挾著一路的冷風,“去把九歌叫來。而剛走到院落,就看到門前蹲著的白色身影,蜷縮在門口看著嬌小而憐心。


  九歌嘴角烏青,身上還在不由的抽蓄,蘇繼明才想起自己忘了蠱毒的事。將九歌帶到屋中,剛吃下那黑色的丸子,身體就奇跡般的恢複,沒有絲毫不適。


  “紫衣現在一個人在外麵慌的很,你就去陪他吧!”蘇繼明坐在書案前,甚是疲憊。


  “是!”九歌恭敬道,無絲毫反駁。


  “馬車已經備好了,你回去收拾一下隨管家一起從後麵走,免得到時候緋一知道了又瞎鬧。”


  “現在?”九歌以後,現在夜深的很,是否有些太匆忙了。


  “恩……”蘇繼明緩緩道。


  “是!”雖有疑問,但問了也並沒有作用,身為一個下人,她所需要的就是乖乖聽話。


  九歌離去後,蘇繼明靠在椅子上,從來沒有的勞累感,他甚至都無法確定,這場宴席是否會想他預期的舉行,一切開始讓他覺得已經無法操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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