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陌路
延走了一路，雨早就停了。月亮透過雲層，照著水窪處亮瑩瑩的。被淩亂的腳步深一腳淺一腳的倘過， “不行了，我屁股實在疼的厲害，走不了路了，我看我們還是找個醫館上點藥，包紮下傷口吧。”
項少傑隻是冷笑。
“你笑什麽？”承均捂著屁股，一手指著項少傑道。
“也虧得葉青掌門，養了這麽群沒有的廢物。還大費周折的請人相救。我看隻是白白浪費時間。”項少傑隻是冷聲道，欲要離去。
“你這家夥有什麽資格說我們，你又算個什麽東西，還不是蘇繼明足下的一條狗，也配說我們。”話剛落，承均隻覺一道劍光從麵前晃過。瞬間腳一軟灘倒在地，顫抖的雙手摸頭，隻見躺在手中的幾縷絲發。不禁咽了下口水，那一刻，一見寒光真有種腦袋搬家的感覺，“你……”說話時牙齒都不利索的都打顫了。
“若真要殺你，即使你師傅在場，他也攔不得我。今日隻是削了你幾根發絲，下一次就不難保是不是你的頭顱。”項少傑不再多作糾纏，提劍便離去。
“他項少傑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敢殺我？”見人走了，承均的心才慢慢恢複，有了戾氣。
“我看你的頭在你脖子上也是留不了幾天了。”夜色中走近的人，越來越清晰。
“師傅！”眾人驚呼。
葉青隻是生硬著臉：“我看你們是在山中太清閑了，回去得好好加強訓練，看你們還有時間來給我闖禍。”
“師傅，我們也是想為師哥報仇嘛！”有人不滿的出聲解釋道。
“報仇！”葉青冷聲，“如今武林一片動蕩，總需人出麵主持大局，魔教又肆意橫行，現在又出了你們的事情，蘇繼明的位置算是坐穩了。”話語間不免有些感慨，“你們以後都給我認真的好生習武，少惹是非，要是捅出了什麽簍子，我怕是難再救你們了。”
慎一看著師傅沉重的神情，心裏隱隱的擔憂。不久定有大事發生。
深夜路上鮮有人往來，馬車行駛一路暢通無阻。
沈潔頭靠著車壁，柳眉緊皺，表情甚是疲憊。
“娘娘！”侍女有些擔憂的喚道。
“真不知道這條路什麽時候才能走到頭，我又是否可以堅持到那一天。”沈潔並沒有睜眼，話說著馬車忽然猛的停下，整個身子在沒有絲毫的防備下，重重前傾。
前方站著的人，即使在夜幕中，她也能認清。
小魚拔劍，被沈潔製止。“你們在這裏等我。”說罷徑自下了馬車，一步一步的向那個遙遠記憶中的人走去。
“娘娘！”小魚甚是不放心，那個人即使隔著些距離，還是能感覺到強烈的寒意，她甚至是沒把握可以打贏他。
“皇後娘娘做事有她的分寸，你不用擔心。”車夫道，抬頭看著流水般的夜色，竟也是個俊郎的男子。
“我就知道你會來。”沈潔看著麵前的人，眉目都舒張開了，如花般的笑容。
兩人站在湖邊，柳條搖曳，對岸的萬家燈火。就像瞞著家人偷會的情人一樣，沈潔盯著湖麵，像是賞景，又似乎更喜歡這種靜默安寧的感覺，沒有任何打破這股平靜氛圍的想法。
項少傑不想再作拖延，懦弱了這些年，也該到要麵對的時候了，“你是什麽時候和魔教開始這種交易關係的。”
“我以為你會問我是怎麽發現你的。”沈潔倒是很平靜，看著他，眼眸閃著熠熠光芒，“半月前在陽城救我的人是你吧！”項少傑並沒有作答，算是默認了。
得到肯定她甚是歡喜，“少傑你知道的，這條路很艱辛，但是我自己選擇的。我必須要活著走下去，不管是用什麽樣的手段。”沈潔走近了幾步，頭靠著項少傑寬厚的胸膛。她都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很強烈。他一向是害羞的，見女孩就臉紅，原來還是沒變。
“少傑，我一直在等你阿！等著你回來！可是這樣毫無預期的等待真的很難熬。”她緩緩敘道，“還有外人的碎語，母親又病重。在我最難過最需要你的時候，卻找不到你，那段日子真的很辛苦。走上這條路的時候，我就發誓，那些踩壓過我，欺辱過我的人，終有一天我會讓他們加倍償還。”那時的情景，她至今都曆曆在目，在被劉家公子強暴後，她也想過死。就在那時候遇到了給她指路的人，才順利走向皇後的位置。
這個用無數人鮮血鋪成了，每日每夜的噩夢後，她開始習慣溫熱的鮮血慢慢冷卻，那些恐怖的表情，和所以怨毒的謾罵。有人說仇恨會淹沒一個人的良知，她的厭恨與憤蟎，即使劉家公子早被項少傑殺死。依然刨了他的墳，將其鞭屍，死後都不得安寧。
那應該是七年前了，也是這樣的雨夜。他持刀闖進了李家，殺紅了眼般。百餘口人，無一生還。直至今日他雖殺人無數，但想起那一夜。他都會惶恐不安，那些怨靈每晚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裏。也許終有一天，他就會得到報應了，而所有的折磨就是從失去她的那天開始。
她鳳冠霞帔接受著膜拜和崇敬，而自己隻是在人海中慢慢離去。一堵城牆，便就隔了兩個世界。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項少傑雙手推開沈潔，隻是冰冷的口吻：“魔教從不是個遵守規矩的人，隻望你好自為之。”他走的很快，握著劍柄的手蹦出來青筋。
“少傑！”沈潔踉蹌幾步，看著離去的人。沒有任何顧忌和憂慮，捂掉眼中的淚，隨著冷風而飄散，“少傑，你錯了，我早就不是曾經那個懦弱無能的沈潔了，我要走的路任何人也阻擋不了。”目光轉過樹木叢，“看夠了嗎？”
樹叢中走出一男子。一襲華貴紫袍。英氣中似有玩世不恭的笑容：“你這是真情直舒呢，還是做戲於我看？”似是玩笑的話語。一把摟住沈潔的腰肢，看似輕柔的動作，沈潔確覺得要被捏碎般的疼痛，隻是忍著不露。氣勢一點也不敗於他，語氣冰冷而厭煩，“你覺得呢？”
“哈哈哈……”男子的臉埋在她的發絲中。輕咬她的耳唇，“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小侯爺，我看你還是放尊重些。除了這皇後的身份，我還是你嬸嬸。”沈潔並不掙紮，隻是平緩道。
蘇簡臉上溫和的似乎從不知動怒：“這女人床上床下，還真是不一樣。都知道用身份來壓我了。”蘇簡緩緩送手，用扇子輕浮的挑起沈潔的下巴，“怎麽，是覺得我現在沒有利用價值了。”
沈潔絲毫不勢弱，眼神直對看著麵前狂傲的人：“你的價值？”不覺冷笑，“就是對付蘇彌，不過是我多慮了。什麽帝王之相，不過是個貪怕爭鬥的弱者。如今他以回去，於我也構不成威脅。你自是也沒什麽用了。”
“你這是想甩了我。”蘇簡麵露陰霾，“你就不怕我去告訴叔父你的不軌之心。”
“笑話！我連皇上都敢殺，又何懼你這區區小侯爺。”沈潔笑著。一步一步向馬車走去。
“你……”蘇簡隨後追去，迎麵飛來的劍，幸得反應快，及時用手中的扇子躲過。而後就沒有這麽幸運了，不出兩招蘇簡以落了下風。一把飛來的劍狠狠插在胸口，還來不及震撼。小魚便一把將劍抽出。鮮血噴射而出，再也沒有一口力氣。眼睛圓睜的，看著很是嚇人。
“別急！不久。你們都會見麵。”看著倒在地上的人，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將黑衣罩在身上，吩咐道，“小魚將這裏處理幹淨。”
“是。”
馬車消失於月色，夜依然靜悄悄的。萬家燈火逐漸熄滅。
“你這個有娘沒爹的小雜種。快滾出我們村子。”
“像你這樣的家夥就不該活著。”
無數的石子，碎罵聲，接連的砸在角落瘦弱的男童身上。男童隻是雙手抱著頭，不吭聲，也不反抗。
“夫子來了。”不遠女童一聲叫喚，那些男孩一溜煙全跑了。
“你沒事吧！”女童走去，看著麵前比自己小餘歲的男童，見他不吭聲，反而蹲身在他旁邊。掏出了個窩頭給他，“剛才大家都搶著吃，你怎麽就一個人跑角落去了。”
男孩沒有任何的回音，女童一把拉過他的手，將那半個窩頭放在他的手心，“再苦難的日子都會過去，忍過一時就好了。”
看到手裏的窩頭，男童緩緩的抬過頭看著麵前的人，一身樸素的粗布衣，明朗的笑容仿佛灼亮了他的眼。
“我叫沈潔，你是叫向少傑對吧！”
他從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母親是個殺人犯。在牢中才得知有了他，他本是不該活著的，隨著那斬頭刀離去的。偏巧那時候大赦天下，他被留了一條命。而活著有時比死亡更痛苦，生活的陰霾從未讓他對未來有著任何的期許，直到遇見她。
再後來，他找到了他的父親，也知道他娘其實是在為那個男人頂罪。而那個負心漢，不僅不知報恩，還另娶了新歡。
他殺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一到子下去很快。鮮血在他臉上，身上，還是溫熱。
他在她的懷著發抖，她就一直抱著他，她說，“少傑，都會過去的。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客官，夜深了，小店要打烊了，您看……”小二瞅著桌上的劍，隔著幾步的距離，不敢靠近。桌上斜斜歪歪著不少的酒壺。
項少傑微眯著眼看著那人，掏出銀子拋過去，提劍便走。
小二見過銀子，不免的興奮，還未曾見有這麽豪爽的客官，在門口不禁對著離去的身影嚷著：“客官，以後有空常來阿！”
門前的兩柄大紅燈籠，晃悠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