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明德山莊
屋簷的雛鳥,在瓦礫上蹦噠著,迎著和煦的陽光清脆叫喚。儼然不知,一雙尖銳的眼睛正續續待發的盯著自己。隻聽翅膀撲棱的拍打,雛鳥在老鷹的嘴裏掙紮了,直到再無絲毫力氣。
“莊主!”黑衣男子恭敬的向從字畫後,那條幽暗小道走出的男子行禮。那是一副大氣磅礴的蜃樓景觀,雲霧繚繞的仙境。在男子出來後本是從中分開的畫,又和到了一起,絲毫看不出有分裂的痕跡。
“什麽事?”男子聲音中略有不暢,棱角分明的麵龐,還是未曾消退的怒氣。
大概又是去見那個人了,黑衣男子沒有絲毫畏懼。鐵麵具遮了半張臉,一雙深凹的眼睛像禿鷹般的敏銳。
“各大門派現在都力薦莊主出麵,希望能平定武林上的紛爭矛盾。”說著將手中的書信遞上去。
拿了書信淡淡瞟了一眼:“這群豺狼,現在慕家沒了,他們群龍失首在底下鬧紛爭還不夠。還想找隻羔羊隨時給她們充饑,天下哪有這種掉餡餅的好事。”提筆在宣紙上洋洋灑灑數字,邊道。“讓他們再爭爭,不到缺胳膊少腿的地步,他們的獠牙是收不回的。”
窗戶外迎麵飛來的鴿子,穩穩的落在案前。細小的銅管中,一張手掌大的字條。“豐裕倒戈。”
“哈哈哈……”蘇繼明忍不住的仰頭大笑。“這豐裕平日裏滿嘴的正氣,時勢不同,倒是比誰變的都快。”
“恐怕不止豐裕,他那些親信也會相繼倒戈。”不過短短數月的時間,都是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那些家夥,都不足為患,讓他們鬥,等到他們累了,再把這些分類趕回自己的籠裏去。”似是疲了,坐在案前的椅子上,按著太陽穴,“夫人還沒回來?”
“沒有,說是紫衣姑娘若是不離開莊中就不回了。”
“她不回便不回。”嘴裏嗤笑:“我道是圖了清淨。”
“相爺是不會管,隻是相爺夫人怕是煩的很!”向少傑不免有些鬱悶,以前夫人一回娘家,就帶著相爺夫人回來鬧的雞飛狗跳的。
“婦道人家也就會鬧鬧。”一身紫衣,隔著敞開的窗戶站著:“明德現在不比從前,相爺還是會忌憚幾分的,再心疼他的閨女。也不過敢拉破了顏麵。”女子走至案前:“我備了些酒菜,丫鬟們說不見你人,我這就親自來請了。”
向少傑忍不住的尷尬:“少傑先行告退了。”沒幾步就走出去了。跑的道快。
“這向少傑估摸年齡也不小了,人家天天在你身旁唯命是從。你就沒想幫他討個娘子。”順勢坐在男子膝上。
“我也想過,可人家不要我也不能強塞阿。”男子攬過女子纖細的腰肢,“聽說以前有個鍾情的女子,不過後來做了皇帝的妃子。”
“那還是個多情的主了。”紫衣不禁笑著。
“你和他比倒是勝出不少,也是難為你了。”隨意張口,臉上的笑意還未斷,紫衣身體卻僵硬了。片刻又是嫵媚風塵的笑,貼近男子耳畔:“人心總是會變的,他也不例外。”
向少傑走了一路,他不善於人打交道。鐵麵具下不苟言笑的嚴肅,總讓人恐慌。看著的小廝都是能閉則閉。
岸旁垂柳,湖水在日輝下瑩瑩閃光。拱橋上的女童,一身單薄白衣。靜靜的注目不曾動了分毫,平靜的心裏忽有不知明的東西湧的他難受。
一個恍惚,那個白影突然越過橋欄,向湖水中落去。
“阿……”迎麵趕來的緋一忍不住驚呼,隻看一個黑影閃過,在湖中心穩穩的接住了落足的女孩。
“火!火!”女孩表情痛苦的推開身邊的向少傑,在草坪上不停色翻滾,就像身上起火了般。向少傑點了女孩的穴位。這才昏倒不鬧騰。
“去找莫大夫來。”對身邊氣喘嗬嗬跑來的人冷冷道。
“快去!快去!”緋一儼然沒有注意自己正被吩咐著,隻是摧著綠袖。
這個季節多是蟲鳥聲,一天難得有清淨的時候。躲在枝上的知鳥,在院裏的榕樹上叫個不停。
緋一不愛喝茶,但倒著倒著,也不知喝了多少杯了。
隔著幔帳,莫大夫觸著纖細的手腕。嘶~的一聲看著床上的人,又低頭摸摸胡子,做出冥想的樣子。如此重複好幾次。
“莫老頭,你到底看出了什麽呀!”緋一不耐煩了。為老不尊是她常有的態度,對於這個稱呼叫的極順口。
“奇了!奇了!這脈象我還是頭一次見。虛虛實實,似真似假,上次隻覺得是她身體虛弱,不敢妄下斷言。這次看來我上次的診斷是對的,這就是傳說中的陰陽脈。”
“什麽是陰陽脈?”綠袖不禁問道:“我隻聽說陰生陽生。食鬼而沒。不詳兆也。”
“關者,陰陽之界畔也,鑒如陰陽上下出入,即以關前為陽,關後為陰。但這和陰生陽生沒關聯。隻是一種奇特的體質,適合……”說到此處莫大夫突然停住了。
“那她有沒有事阿!”緋一一點也沒注意到其中的變化。
“她這是心結,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最主要的還是要看她自己,願不願意走出來了。”莫大夫道。
“那如果走不出來呢,就一直這樣神誌不清?”向少傑開口道。
他一直都站在門旁,此時大家才注意到他竟沒有離開。
“如果實在走不出,隻能封閉那段記憶了。”莫大夫收拾著藥箱離去。
綠袖拿出娟帕給昏迷的女童擦汗,她嘴裏還在碎碎念叨著,大概是做噩夢了,卻怎麽也不見醒來。
“莫大夫。”長廊上隻聽有人叫喚。莫大夫轉過身,向少傑以走至他身邊,“陰陽脈最適練成死士,一旦成功,不死不滅。”
“這也是古書上記載,具體能否成功也並沒有人試過。”莫大夫皺著眉,又不禁抬頭打量向少傑:“你也知道陰陽脈。”
“聽說過。”向少傑一往的冷漠看不出任何表情:“這件事情,還是等那女孩的情緒穩定下來,再告訴莊主吧。”他匆匆走過,右手握著腰上的劍柄,眼睛卻多了些閃光。
“哎!”莫大夫一陣歎息,看著亭子下聚攏在一起的金魚。
他第一次見向少傑,還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全身髒兮兮的,身上臉上還有點點的血跡,跪在莊門的長階上,雪落了厚厚層。第二日打掃長階的小師弟,看著被雪凍僵了的人。原以為死了,剛抬腳要進去叫人,褲角被伸開的手緊緊抓著。
莊主為他擋了前來追殺的人,誰也不知道一個十歲的男孩,用什麽辦法殺了自己的父親。卻令蘇繼明格外的欣賞他,而他也並沒有讓人失望。向少傑這個名字江湖的人聽了都聞風喪膽。而他剛毅的表麵,終究有顆柔軟的心。譬如沈潔,譬如這個身世悲慘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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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裏的熱鬧源於從上京回來蘇茶。一個聽著相似不理世事,超出世俗的名字,但現實往往相反。
整整三馬車的東西,輕重不一。
“哎!哎!小心點,這裏麵裝的可都是瓷器,別摔壞了。”龐大的身軀立在石門旁。大著嗓門,衝抱著木箱顫顫巍巍的人嚷嚷著。那人反而一分心兩步踉蹌,身體支撐不住連連後退。蘇茶一轉眼的功夫,空中一個翻身,抱住了木箱。一腳踢向地上瑟瑟發抖的男子身上,“沒用的東西。”
“二公子趕了這麽遠的路,先去休息吧!這東西交給我們下人就好了。”管家及時勸道,他那五大三粗的,下手也沒輕重。不出幾腳,人估計就要一命嗚呼了。
“莊子裏又得清清了,這些廢物養著沒啥用。”蘇茶道,隨著管家一路繞過長廊,“回來的途中,聽說武林現在一片混亂,大家都力薦大哥出來主持大局。大概又是吃力不討好的角。”圓小的眼睛是少不了的精明。
“莊主最近也頭疼的不得了,三五天就有人到莊中前來說服,難得的清閑。”管家在前麵恭敬引路。
“京中也是熱鬧的很,少傑眼光不錯。一個風塵女子,到現在母儀天下的皇後。一路不知道要倘多少血才走得到,這娘們還真是有些手段。”這幾年在宮中,前朝政事不懂,這後宮韋秘道是知道不少,“你說他們不會還有聯係吧!”瞅了四周,小聲道
“少傑這些年除了執事,一直都跟在莊主身邊,隻是人越發冷漠了。”莊中的好多園林,都是仿宮中禦花園建的。九曲回腸。山依水,水靠山,零零飄著不少花瓣。
前麵馬車的瓷器都搬運完畢,隻剩最後一馬車了。掀起濕嗒嗒的毛氈,長時間的腥味和腐味,尤其是看到眼前的場景,讓人不由作嘔。
鐵籠內幾匹皮包骨的狼,撕咬著中間以開膛破肚,眼睛都未閉上的一匹狼。鮮血沿著籠邊低落著。因突然見光,喉嚨裏發出低吼,眼神警惕以及對食物的求知欲,看著麵前的人。那人嚇的連後退好幾步,一下癱倒在地。
“那是個人!”不知誰發出的驚呼。話語打顫道。
大家這才看清 鐵籠邊蜷縮著一個衣服破爛,蓬頭垢麵小身軀,一動不動的,隻是一雙黝黑的眼睛。盯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