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廠與工人們
倒不是寧宇記仇，而是那保安的作為實在是不符合他的要求。
如果一切順利，老廠這邊勢必成為他崛起的地點，別的不說，APP裡面的那些機床和技術，隨便拿出一兩樣，都是超越當今世界的水平的，有了技術，老廠必然如枯木逢春，煥然新生，成為製造業巨頭只是時間問題。
即便以後工廠做大，可能要換地方，但是目前來說，這裡就是他的基地。
而剛才那種保安，他怎麼可能會讓對方留下來。
他的公司，即便是個看大門的，也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幹的！
不過既然是小舅工廠里老師傅求著塞進來的，寧宇當然不會親自將對方開掉，只會是讓他捲鋪蓋滾去小舅那裡報到，如果小舅依舊讓對方留下來，那麼他會建議小舅派對方去看守後門的。
這些都是小事情，費不了寧宇什麼心思。
他進入工廠，沒走幾步，一個大概四十齣頭，一身工人裝扮的的中年大叔匆匆從一個廠房走出來，看到了寧宇，遠遠地就朝他揮手，看來是韓明安排來接他的人。
「是寧總吧，你好你好，我叫林剛，是老廠這邊的員工。剛才韓總已經將您的事告訴我了，我對這裡很熟悉，所以韓總讓我給您當嚮導，您要去哪裡，去看什麼，儘管跟我說就好。」
剛一見面，林剛就熱情地和寧宇握手，儘管寧宇比他高了半個頭，在握手時他還是微微低著頭，給足了寧宇面子。
顯然韓明將他的身份告訴了對方，並且還告知了寧宇將要來這邊當廠長的事情，所以對方才會如此低姿態，儘管寧宇一身學生裝扮，一看就是沒什麼經驗的大學生，他還是沒有絲毫的怠慢。
這中年人為人處世可圓滑多了。
寧宇心中暗自想著。
四十齣頭的人，還只是一個沒多少技術含量的生產製造隊伍的工頭，想來手裡也沒有多少技術，這種人肩負著養家的重擔，知道生活的艱辛，絕對不會仗著自己的資歷和年紀而看不起他人。
寧宇作為韓明的外甥，馬上就要接手老廠，這樣的身份已經值得他低頭示好了，儘管寧宇才二十齣頭，是個剛出校門的學生。
林剛和剛才那年輕的小保安，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那小保安態度散漫，看誰都是一個樣，即便是最後被上司痛罵，應該也知道了他寧宇的身份，最終還只是一臉冰冷，面無表情，連個微笑都欠奉，對寧宇的身份根本就不在意，顯然是沒什麼社會經驗和生活壓力的年輕人。
兩相對比，差距明顯。
「生活總會漸漸地改變一個人！」
寧宇心中感嘆著，臉上露出笑容，親切地和林剛握手交談。
他絕對不會仗著身份端什麼架子，雖然看起來這些人手裡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技術，所以才不被重用，但是他本身不缺技術，缺的是聽話好用的工人，林剛此類的工人正好符合他的要求，現在先給他們一個好印象，以後也可以挑一些留下來使用。
寧宇的隨和讓林剛心裡平定不少，畢竟自己以後的老闆性格為人，很有可能是關係到自己以後的工作和待遇的。
他們十幾個人之所以被韓明留在老廠這邊，完成那些技術性不高的訂單，除了本身並沒有多少拿得出手的技術之外，還因為他們的年紀不小了。年輕的、有可塑性、能提升的，和有技術的，都被韓明帶到了新廠，兩者之間的待遇，還是有些不小的差距的。
林剛等十多人，算是韓明手下薪資最低的一批人了，原因自然就是技術問題，他們只能幹那些大多數人都能幹的東西，一旦遇到技術活，就是其他人的事情了。
韓明建了新廠，據林剛的了解，是他們老闆從德國那邊添了幾台高精度加工機床，以後新廠那邊就是接一些高質量訂單，至於低質量的，就轉到老廠這裡。
所謂的高質量訂單，就是技術含量高，能賺得多的單子，低質量的自然是沒多少技術含量，純粹賺點加工費的單子。
兩者之間為公司賺的錢根本不在一條水平線上，自然地，工人們的薪資待遇當然不同。
本來林剛他們也沒多少想法，韓明對他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員工待遇還算不錯，一個月少的四千，多的能有五千多，即便苦點累點，深知自己水平的他們，對目前的待遇還算滿意。
但是方才韓明的一通電話，讓他和手底下的十幾個工人的心，瞬間變得七上八下了。
在電話里，韓明除了交代他的外甥要來老廠這裡看看，要他去當嚮導之外，還跟他說了他外甥即將接手老廠，負責這邊的一切事務的事情。
從韓明不多的話中，他知道了一些信息。
老廠要轉手了，對象是老闆的外甥。
老闆的外甥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年紀不大。
老闆外甥全權接受老廠事務，所有事情完全能做主，包括接什麼訂單，接不接訂單，以及他們最關心的人事調整。
也就是說，將要上任的新老闆，完全可以自主決定他們這些人的去留。讓誰捲鋪蓋走人，只是一句話的事情，韓明完全不管。
正是因為這個問題，讓他們十幾個人忐忑不安。
他們不清楚新老闆的性格和作風，對目前待遇還算滿意的他們，自然不希望被開掉，重新找工作。畢竟他們十幾人，都是四十多年紀，還有幾個已經快要五十。深知這一行找工作不算難，難的是找到個好工作的他們，都希望自己能留下來。
怎麼能留下來？
自然是看新老闆的決定。
正因如此，作為十幾個人的頭頭，負責接待寧宇的林剛，肩負著為其他人打探信息謀福利的責任。
也正因如此，林剛的姿態才會放得很低。
寧宇目前所表現出來的隨和讓林剛心情安定不少，這將要上任的新老闆，似乎比想象的要好相處不少。
暗地裡鬆了一口氣，只要不沒事找事為難人就好。老闆性格和處事風格正常的話，他們十幾個人還是有信心讓老闆滿意的。
心情輕鬆不少的林剛微笑著，在寧宇面前引路。
「三個生產車間里，其中兩個已經被搬空了，還有一個就是我們工作的車間。裡面還留有七台機床，其中兩台數控車床，三台數控銑床，兩台數控加工中心，和一些其他的小型機床，都是些比較老舊的，因為完成不了高精度加工工作，所以只能在一些精度要求不高的單子中使用。」
林剛邊走邊給寧宇介紹，「自從搬走之後，廠子就空了下來，冷清了不少。」
「韓總說以後等資金充裕一些，會考慮再購進一些機床，在另外兩個車間進行生產工作，他說地方空下來的話，有些浪費。」
寧宇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而是認真聽林剛講。
畢竟這裡以後就是他的基地了，儘早多做了解對他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寧總，我們去車間里看看？」
走在前面的林剛大致介紹完工廠目前的狀況之後，試探性地問道。在他看來，在這基本被搬空的老廠，能看一看的，無非就是那幾台老機床和十幾個工人而已。
事實上也真是這樣，除了這些，寧宇還真沒什麼可看的。
所以他點了點頭，同意了林剛的提議。
兩人快步朝著還在進行生產加工的車間走去，在不遠處，就能聽到車間里機床工作時的聲音。
走進車間，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寧宇微微皺了下眉頭。
這裡的工作條件實在說不上好，幾台大風扇立在機床的旁邊，此時正呼呼呼地轉著，但是並不能驅散裡面的熱氣。
大概十幾個工人正在機床旁邊進行加工作業。地上，雜亂地擺放著各種原材料，以及加工零件的成品半成品，活脫脫一個小型垃圾場。
看到寧宇微微變化的神色，心知對方只是一個還沒參加工作的學生的林剛，微笑著說道：「這裡環境差了點，寧總不要介意。」
頓了頓，他又接著道：「不過機械加工廠的車間，大都是這個樣子，不會說有多麼乾淨，除了那些德國進口的高科技精密加工機床，能完成全自動加工，精度要求極高的，工作環境才會好些。」
寧宇點了點頭，這些他倒也了解。
國內很多機械加工廠，能完成的加工，也就是一些精度要求不高的零部件，本身利潤也不是很高，根本不可能給工人配備很好的工作條件，環境大都是髒亂差。只有那些精密機床加工車間，才會配有空調電腦等，環境也很乾凈。
兩人沒多說什麼，寧宇走到幾台機床，看著那脫落了不少油漆，覆蓋著鐵鏽的床身，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不愧是七八十年代的老物件！
繞著轉了一圈之後，林剛拍了拍手示意工人們先停下手頭的工作，過來集合。
幾分鐘之後，工人們集合完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寧宇這個年輕得過分的青年身上，他們在之前已經得知，這就是他們今後的老闆，掌握著他們今後的工作，決定著他們今後的待遇以及去留。
「這就是我之前說的，我們今後的老闆，寧總，大家掌聲歡迎！」站在寧宇一旁，落後半個身位的林剛為工人們介紹，隨後率先鼓起了掌。
稀稀落落的掌聲過後，一雙雙帶著些忐忑與些許不安的眼睛，再次集中在了寧宇的身上。
輕咳一聲，寧宇往前走了一小步，他知道，現在這個場面，面對著這些年紀和他爸差不多的人，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