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還是，晚了

  顧弦思的舉動，是真的把易笙給嚇到了，在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的那一刻，易笙緊握著她的肩膀，逼著她不要亂動。


  “易笙，你放開我……”顧弦思感覺自己已經用盡了全身力氣，她的怒吼聲，在這個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格外刺耳。


  “顧弦思，你瘋了嗎？你現在這個樣子，你要去哪？”易笙緊鎖著眉頭，也是真的有些急了，剛剛顧弦思不管不顧的拔掉了自己手上的針頭，如今那裏已經開始滲出血跡了，現在的她，憔悴的不成樣子，可是卻還在逞強。


  “來不及了，你再攔著我就真的來不及了……”顧弦思緊拽著他的衣服，哽咽著說了起來，隨後，她便又開始掙紮，想要推開易笙。


  若不是此刻的她全身沒有一點力氣，易笙還真的是沒有把握，自己可以攔住她，微微的歎了口氣，問道：“你到底要去哪？你現在這個樣子能去哪？”


  “我要去送奶奶最後一程，再看她最後一眼，易笙，你不要攔著我好不好？求你了……”顧弦思滿眼哀求的看著他，淚流滿麵的說著這話。


  聽到這裏，易笙算是明白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希望顧弦思去，既然顧母選擇在顧弦思暈倒之後，沒有醒來之前，去處理這件事情，就是不想她去，不想她傷心不已，所以此刻，易笙也隻能是狠下心，將她留在這裏。


  “顧弦思，你現在這個樣子，連醫院的大門都是走不出去的，你不要命了……”


  “我一定要去。”顧弦思看著他，很是堅定的說著這話，眼神裏的堅決，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還要強烈。


  片刻之後，易笙便鬆開了握著她肩膀上的手，將頭側在一旁，就像是不再阻止她了一樣，緩緩開口，說：“就算是我不攔著你，你也連醫院大門都是走不出去的……”


  顧弦思輕笑了一聲，隨後便從病床上站了起來，但是因為她剛剛退燒，全身沒有什麽力氣，所以沒走兩步，就一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


  易笙猛的轉身，下意識的想要上前去扶她，可是卻又在走了一步之後停了下來，拳頭緊握著，逼著自己不去扶她。


  身體因為沒有力氣，結結實實的摔倒，撞擊在了地麵，疼的顧弦思眼淚都快要下來了，不過她卻咬牙堅持著，手掌似乎是因為剛剛摔倒，而在地板上擦傷了，不過她卻像是並不在意，依舊掙紮著要從地上爬起來，似乎在此刻，沒有任何的人或者是事，可以阻止她去送奶奶最後一程。


  看著顧弦思就那樣從地上爬了起來，整個身體都是搖搖晃晃的，易笙是真的有些看不下去了，見她沒走兩步，就又摔倒了，易笙是再也狠不下心了，快步的跑到她的麵前，單膝跪在地上，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輕輕的靠在自己懷裏。


  “顧弦思，你不要命了嗎？你非要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才肯收手嗎？我求你行行好，為我考慮一下，為顧阿姨考慮一下，也為了離開的奶奶考慮一下可以嗎？不要再固執了，也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行嗎？”


  易笙緊鎖著眉頭，很是痛心的說著這話，在之前，他什麽事情都可以任由她去做，但是現在，她的身體已經很是虛弱了，易笙是決不允許，她繼續胡鬧下去的。


  “我求你，讓我去吧，就讓我去看一眼，最後一眼……”顧弦思淚眼汪汪的看著他，這麽久以來，她都不曾像如今這樣無助。


  易笙沒有說話，而是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隨後便向著門口的方向走去，雖然他的心裏很清楚，自己此刻這樣做，是錯誤的選擇，但是，顧弦思如此倔強的脾氣，以及她那無比堅定的眼神，都讓他的心不得不妥協。


  剛走到病房門口，顧母就走了進來，他們就這樣在門口相遇了，看著自己眼前的人，顧母微微愣了一下，她是真的沒有想到，易笙居然會出現在這裏，隨後她便緊鎖著眉頭，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麽？要去哪呀？”


  顧弦思掙紮著從易笙的懷裏下來，伸手拽著母親的手腕，很是緊張的問道：“媽，奶奶呢？我要去見她最後一麵……”


  “小思，你……奶奶昨天就已經火葬了……”顧母緊鎖著眉頭，很是無奈的說著這話，昨天下午的時候，奶奶就已經火葬了，而她今天中午的時候離開，就是去處理這件事情，安排時間回老家，讓奶奶入土為安。


  聽見這話之後，顧弦思隻感覺自己的腳下一軟，整個人就癱倒在了地上，易笙急忙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快步的向著病床走去。


  “昨天？你為什麽……”顧弦思看著母親，那些惡狠狠的話，本能的想要脫口而出，可是最終還是忍住了，側頭看著窗外，不再和母親說話，隻是獨自流著淚。


  顧母微微的歎了口氣，想要伸手去握她的手掌，可是顧弦思卻下意識的躲開了，如今的她，不但連奶奶的最後一麵沒有看到，就連最後一眼，都沒有再看見了。


  易笙知道，此刻的顧弦思是在為了這事兒和顧母置氣，並且看她的樣子，短時間裏，也是不會好的了。


  “阿姨，讓我陪著她吧，你也休息一下吧。”易笙很是輕聲的說著這話，其實如今的顧母，她的樣子看起來，也比顧弦思好不到哪裏去。


  顧母略顯遲疑的看著他，隨後便又瞥了一眼顧弦思，衝著易笙點點頭，說：“小笙，我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完，弦思就擺脫你照顧一下，我忙完手裏的事情，很快就回來。”


  “阿姨，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易笙雖然說的話很是認真，可是顧母依舊不放心的看了看顧弦思，遲疑了許久，她才轉身，一步三回頭的走出了病房。


  聽見病房的門被關上了，顧弦思這才閉著眼睛，可即便如此，她眼裏的淚水，卻還是沒能忍住，從眼眶裏滾落了出來，如果換做是別人，她早就發火了，可是這個人偏偏是自己的母親，這讓她如何把自己心裏的脾氣發泄出來啊。


  “小思，你也別怪阿姨，她……”


  “我沒有怪她，我隻怪我自己，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出國，不該一直都待在那裏不回來，全都是因為我，因為我，事情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顧弦思猛的側頭看著他，很是堅定的說著這話，現在的她，沒有資格去責怪任何人，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易笙坐在她的病床邊，伸手緊緊的拽著她的手臂，眉頭蹙得緊緊的，很是不悅的說：“顧弦思，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在你一個人身上可以嗎？每個人都會生老病死，這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也不是任何人的錯，你明白了嗎？”


  顧弦思感覺此刻的易笙，和之前那個愛和自己拌嘴，什麽事情都依著自己的人，是完全不一樣的，這個樣子的他，顧弦思覺得有些害怕，也有些陌生。


  “這不是你的錯，你聽明白了嗎？”易笙見她不說話，又帶著些許命令的語氣說著這話，就連手裏握著她的力度，都變大了不少。


  顧弦思感覺自己的胳膊都快要碎了，眉頭緊鎖著，嘴裏也忍不住的發出了悶哼的聲音，可是她卻也不說話，隻是微微顫動著身體。


  “對不起……”易笙像是感覺到了自己手裏的力度弄疼了她，猛的鬆開了她，很是歉疚的說著這話，而嘴裏之前還很是惡狠狠的語氣，也在此刻消失不見了。


  顧弦思伸手揉著自己的手臂，她感覺自己此刻除了手臂以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都變得疼痛不已，剛剛摔在地上的時候，她絲毫都不覺得這樣的疼有多麽不適，但是此刻，她卻覺得，這種痛，讓她眼淚都快要落下了。


  “你手怎麽了？是剛剛劃傷的嗎？身上還有哪裏受傷了？”易笙此刻才看見她手掌上的傷口，那裏都有血跡浸出了，看得他很是心疼，他現在是真的後悔了，他後悔自己剛剛，就那樣眼睜睜的看著顧弦思，在自己的麵前摔倒了一次又一次。


  護士進來的時候，顧弦思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護士給她的手，以及膝蓋上完藥之後，她才慢慢的將自己的視線從易笙的身上移開，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居然變得如此的軟弱，這麽一點小傷，都會讓她忍不住的想要哭，想當年，她可是經曆過比這疼上千萬倍的傷害，但是如今，她卻變得軟弱不堪了。


  護士都走了，可是顧弦思卻還是不說話，易笙有些慌了，微微蹙著眉頭，輕聲的問道：“你是還有哪裏不舒服嗎？是不是剛剛那個護士給你上藥的時候，弄疼你了？你……”


  “謝謝你……”顧弦思緩緩開口，很是輕聲的說著這三個字，雖然她心裏，很是討厭易笙的出現而改變了自己，但是，在此時此刻，好像沒有比這三個字更合適的表達方式了。


  易笙微蹙了一下眉頭，坐在她的病床邊，握著她肩膀，輕輕的把她攬入懷裏，有些不安的開口，說：“小思，我之前就和你說過，不要和我說什麽感謝的話，因為那樣，會讓我覺得不安，我和你之間，是不需要說謝謝的，如果之後，每次當你想要跟我說感謝的話，那你就把謝謝你三個字，變成我愛你……”


  聽見這話之後，顧弦思微微仰頭看了他一眼，隨後便冷哼了一聲，嘲諷道：“易笙，你什麽時候可以要點臉啊？”


  “在你麵前，我什麽都可以不要，隻要你好好的，對我來說，就是最美好的事情。”易笙臉頰輕輕的在她的發絲上蹭著，隻有天曉得，昨天在知道顧弦思回國，聽見安俊寧和他說那些話的時候，易笙是真的怕了，他怕顧弦思會離開自己，也怕她會承受不住壓力和悲傷，就像之前一樣，又躲在一個，讓自己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的地方。


  “易笙，我的心好痛啊，我……很想很想……奶奶……”顧弦思靠在他的懷裏，感覺自己心底的悲傷，又一次蔓延了起來，不過還好，此刻，她願意把自己心裏的悲傷和不安，都說出來，讓眼前這個很是擔心自己的人知道。


  易笙微微低頭看著她，將她抱得更緊了，輕輕的拍著她的手臂，安慰道：“小思，奶奶那麽愛你，她走的時候，一定是沒有遺憾的，你還記得嗎，奶奶總愛把你小時候的獎狀貼在牆上，她說，那是她最值的驕傲的事情，而如今，你已經變得更加優秀了，所以，奶奶是開心的……”


  “可是……”


  “沒有可是，你已經很努力了，小思，不要讓悲傷侵占了你的心，那樣的話，奶奶是不會走的心安的……”易笙搖了搖頭，輕聲的打斷了她的話，這件事情，顧弦思本就沒有做錯什麽，可是這個傻瓜，卻把一切都往自己的身上攬。


  易笙的話，雖然具備說服力，但是想要說服此刻的顧弦思，還真的是有些困難，這麽久以來，她一直都讓自己做個不爭不搶，無欲無求的人，覺得那樣，老天爺就會對她仁慈一點，可是現在，她過著那種不爭不搶的生活，所得到的結果，卻和她預想的不一樣，即便是她對身邊的所有事情都漠不關心，對那些傷害過自己的人心慈手軟，但是老天爺依舊沒有眷顧她，就連那半個小時的時間，都不肯留給她。


  顧弦思拳頭握的緊緊的，她在心裏一遍遍的提醒自己，眼前的生活，已經給不了她想要的了，憑什麽她安分守己，卻要承認這樣的結果，而那些滿嘴謊言的人，憑什麽就能和喜歡的人，過上幸福的生活呢。


  “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顧弦思很是冷漠的說著這話，她的心，好像不疼了，甚至一點感覺都沒有了，眼淚也沒有繼續從眼眶裏湧出，她的淚流幹了，心也因為奶奶的離去，也變得黯淡了起來。


  “你還需要住院休息幾天，你的燒才剛剛退，你現在……”


  “我要出院，這點小傷沒事，這些和我之前經曆的比起來，不值一提，對我來說，隻要死不了，就沒事……”顧弦思猛的推開了他，很是無所謂的說著這話，如今在她看來，似乎連死亡都不是那麽的恐懼了，這麽一點小傷，有怎麽可能讓她安安靜靜的躺在醫院呢。


  看著顧弦思此刻的樣子，易笙有些愣住了，眉頭緊鎖著，他感覺，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心裏還有很多的秘密，當她安靜下來的時候，易笙心裏會更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