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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鼠、魚、狼

  「呼喊是爆發的沉默,沉默是無聲的召喚。不論激越,還是寧靜。我祈求——只要不是平淡!如果遠方呼喊我,我就走向遠方;如果大山召喚我,我就走向大山。雙腳磨破,乾脆再讓夕陽塗抹小路;雙手划爛,索性就讓荊棘變成杜鵑!沒有比腳更長的路,沒有比人更高的山!」


  吳銳朗誦起《山高路長》,豪邁中帶著幾分唏噓。


  這首汪國真的成名作,當然出自晉桐的《荒野集》。在完成《新月篇》、《霧隱篇》后,他意猶未盡,又添上了幾首現代詩,編為《補遺篇》。


  《山高路長》作為壓軸,一問世就得到了吳銳的喜愛。每當事不順遂,心情不佳,他都會遙望南方,誦起「沒有比腳更長的路,沒有比人更高的山」。


  這位革命團體的領袖之所以無奈嘆息,是因為,許晶晶之後,他們又失去了兩位同志。


  趙瑩,一位美術專業的女生,自來到荒原,一直很低調。她不愛說話,不愛炫耀,把每一個交給她的任務都完成得很好。


  糧倉落成后,她負責清點剩餘口糧。


  當發現高腳倉庫旁邊岩縫裡有一窩老鼠時,她本著認真的態度,用木棍搗毀了這群小動物的巢穴。


  然後她生病了,發燒、噁心、頭眼胸腹腰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


  一開始,她沒想到發燒與老鼠有關,但醫學生李劍通照顧著她,發現了她的臉、頸皮膚髮紅,眼結膜也充血,好似酒醉一般,立刻起了疑心。


  問起生病前的經歷,她無意間提到老鼠。李劍通立刻檢查了他的胸背、腋下,發現大小不等的出血點。


  「出血熱!」


  這種死亡率極高的傳染病,源頭一般是小型嚙齒類動物。


  吳銳做好防護,檢查高腳倉庫附近的岩縫,根據遺留毛髮辨認出那是一窩「大林姬鼠」。


  高腳倉庫被放棄,他們轉移了物資。一把火將營地旁那片被砍伐得沒剩多少的小樹林燒光。


  同時,趙瑩被隔離了。


  她的體溫開始下降,時不時休克。


  荒野上有許多草藥,沒有一種能救她。


  晉桐知道,出血熱是「漢坦病毒」引起的,那種病毒的疫苗二十一世紀才研製成功。


  李劍通跟何新儒兩個醫學生想盡一切辦法,熬制了許多草藥湯劑,都沒能挽留住這個年輕的生命。


  趙瑩在一次昏迷中失去了心跳和呼吸,離開人世。


  這裡終究是荒野,他們儘力了。


  拓荒者們將她火化,骨灰裝進磚窯燒制的罈子里,埋葬在許晶晶旁邊。


  第三個離世的是李劍通,罪魁禍首卻不是傳染病。他荒謬地死於狼吻,但一切卻從捕魚開始。


  低產出、無效率的狩獵早已停止,而肉食必須得到確保,捕魚成為唯一選擇。


  千年來,北大荒的魚類自生自長。如此豐盛的資源,不去利用才是傻子。


  荒原東邊的湖泊間並非全然隔絕,其間總有溪流聯通,一直通往更東邊的河流。


  四五月間,湖裡的哲羅魚向溪流洄遊,前往產籽地。哲羅魚個頭大,超過一米是常有,正合步槍狩獵。


  工作分派時,晉桐跟吳銳主動請纓,立下了「保證打三十斤魚」的軍令狀。


  於是吳銳分派曹動跟他一起去獵魚。


  兩人進入東邊湖區,小心翼翼地探路,避免陷入泥沼,尋到一條小河。


  晉桐在岸邊找了一棵水曲柳,爬到樹上,端槍瞄著水面。曹動在樹下隨時應變。


  守了半小時,總算等到一條大魚。


  槍一響,曹動就亟不可待地跳進沒膝的水裡,可半天不見魚浮出來,他仰頭問晉桐看沒看準,有沒有計算水的折射率。


  剛問完,腦袋崩掉的哲羅魚就撞到腿上,他連忙撈起來,抱了個滿懷。


  抱魚上了岸,曹動才發覺冷得不行。溪水太冰,他直打哆嗦,牙齒「噠噠噠」像開機關槍。


  晉桐說跑跑就熱乎了。他把魚扔到草地上,繞樹跑了十分鐘才緩過勁。


  一小時后,又獵到一條。


  兩條魚,每一條都有十七、八斤。拿回營地后,大伙兒激動壞了。尤其一條魚肚裡剖出了一斤重的小魚,真是意外之喜。


  但步槍獵魚只能在哲羅魚「生殖洄游季」偶爾為之,常態化捕魚得靠「魚亮子」。


  貢獻這個古老法子的是賀公達。他幼年在靠河的鄉村長大,釣魚撒網都不陌生,也見人用過這種捕魚法。


  既然荒野沒有漁網,釣魚又耗時間、產量也小,就只能選擇賀公達從未實踐過的「魚亮子」。


  魚亮子簡單說就是在水流較窄的江岔、小河,設置魚柵。


  在淺水插上木杆和竹箔,彷彿水面紮起一道籬笆牆,過水不過魚,只留一個不大的出口,用柳條筐接著,魚兒就會「自投羅網」。


  一開始,由於選址錯誤,幾天都沒有收穫。畢竟湖泊間的小溪流不是大江大河。


  經過十來天的試驗,有一定經驗后,魚亮子開始發揮作用,每晚能接幾十斤魚。


  但好景不長,收穫量迅速下降,每天只有幾條小魚蛤蟆。


  難道魚被捕光了?

  步一人前往調查,很快發現魚亮子四周密密麻麻布滿狼爪印。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有狼群偷魚。


  「狼羔子倒挺會撿現成。」曹動建議派兩名槍手,埋伏在魚亮子附近,夜裡打它個狠的。


  步一人搖頭道:「老話說,狼鼻子順風聞三里。汗味兒、火藥味兒,它一聞到就躲遠遠的了。埋伏人還不是白白喂蚊子?」


  「那怎麼辦?」曹動問。


  「掏狼洞!」步一人斬釘截鐵。


  她跟蹤足跡,找到一個土洞。洞口有一溜草被踩平了,是狼穴的跡象。


  步一人、毛志剛、李劍通、曹動、晉桐五人加兩匹馬、五條狗,組成了打狼隊。


  狼洞在距離捕魚點不遠的一片林子邊緣。


  步一人往頭臉手上抹了一些植物汁液,抵近觀察。沒過多久,她回到林子外,招呼其他人。


  「有條母狼剛從林子竄出來,進了洞!」


  打狼隊迅速靠近,狼始終沒出來。


  曹、晉舉槍戒備,毛、李用鐵鍬挖洞,步一人用樹條不時往洞里捅。


  五條狗圍著洞口不停吠叫。三條幼犬已是少年,接近成年犬大小,吼聲響亮。


  這時不知哪裡鑽出一條老狼,遠遠盯著幾人。


  兩條老狗立刻奔出驅趕,但老狼非常靈活,帶著狗跑遠了。


  晉桐想追上去幫忙,曹動拉住他,「二對一,穩贏!」


  因為土質鬆軟,挖得很快。沒多久,步一人感覺樹條被往裡拽。


  「咬住了!」


  她讓其他人退後,自己繼續捅。狼在洞里拚命的撕咬樹條,並試圖往外爬。


  感覺時機到了,步一人右手伸向晉桐,「槍給我。」


  晉桐把子彈上膛,遞給她。


  步一人鬆開樹枝,把槍管伸進洞,試探了幾下。待狼咬住槍口,直接開槍。


  槍聲沉悶。裡頭沒了動靜。


  她又戳了兩下,站起身,把槍還給晉桐。


  「死了,拿鍬挖吧。」


  沒挖開多少。就看見毛茸茸的東西。步一人上前一扯,一米多長的狼屍被拎了出來。


  其他人覺著稀奇,都上手去摸。兩條狗也圍著狼屍打轉,一副興奮的樣子。


  唯有晉靜最愛的「小白狗」守著狼洞、仍然目不轉睛。


  步一人指著狼洞,「肯定還有小的!」


  繼續挖深,兩隻灰褐色、胖嘟嘟的小狼崽從洞里跑出。


  小白狗一個虎撲,叼起一隻。剩下那隻跑得稍遠,也被四條狗圍住了。


  李劍通撿了個便宜,扔下鐵鍬伸手捏住狼崽脖子,提溜起來。


  第一仗打贏了,五人滿懷喜悅。


  此時,遠處獵狗低沉的吼叫變成了尖銳的哀嚎。


  他們覺得情形不對,決定先行撤離。


  李劍通抱起兩個狼崽子,步一人和毛志剛去牽馬,晉桐和曹動一邊壓子彈,一邊呼喚兩狗歸來。


  但狗沒有回來,老狼回來了。它一條後腿微瘸,脖頸帶著血。


  三條少年犬毫不畏懼,朝它奔去。它們剛跑幾步,老狼背後的草叢裡又鑽出三條狼,每一條嘴邊都有血跡。


  三對四,要輸!


  「干!」


  晉、曹兩人提槍便打。


  兩人發揮出遠超軍訓射擊考核的實力,開槍、拉動槍栓、開槍、拉動槍栓、開槍、拉動槍栓……


  兩個人,兩把槍,每人十發子彈,不到三十秒傾瀉一空。


  兩條狼被爆頭,一條傷重未死,奄奄一息,老狼也趴在地上不動彈。


  「沒了?」晉桐舉著空槍,扭頭問曹動。


  「沒了。」曹動泄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狼卻在五人詫異的目光中站了起來,抖抖毛髮,身上沒有一個彈孔。


  三條狗停住腳步,觀望著,這場仗似乎不需要它們上場。


  老狼仰天長嘯,林子里又竄出五隻狼,草叢裡也出來五條。


  「前後堵截啊!」


  曹動掏出兜里最後五發子彈,「你帶了多少?」


  「還有十發。」晉桐開始裝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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