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破陣
較技場防護陣法已經完全破碎，靈氣飛快地散逸到天地之間，形成了一片淡淡的迷霧，籠罩了整個廣場，夜光陣法也同時失效，數里之外另一個較技場的夜光陣照過來，在迷霧中顯得有些幽暗，有些迷離。
在這迷離幽暗的光芒下，在場所有修士，包括上萬玄武院新進修士，包括入院多年還在精修的修士，包括擔任新進修士教習以及兩個較技場裁判的金仙，包括即將出任教習的葉墨、金山虎、霍明雪、米思遠，都像是一隻只被人捏住脖頸的鴨子，脖子伸得老長，嘴巴大地張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發出啊啊啊的短促而毫無意義的聲音。
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但那變得稀爛的天罡陣，那徹底破碎的防護陣法，三十六個癱倒在地的修士，以及他們胸前斑斑點點的鮮血都告訴人們，這，是真的！
聞名仙界的天罡陣，在一個天仙後期指揮下，由外加三十五個天仙中期後期修士施展，一般金仙說不定都討不了好去，卻被一個人一斧砸翻，癱在地上再也起不來身；能夠防護金仙巔峰修士全力一擊的防護陣法，被一斧之威生生衝破，徹底擊碎，變成散亂的靈氣。
這是什麼斧子，這是什麼力量？
更重要的是，在剛剛雷動一斧砸下去的時候，並沒有爆發出強烈的靈力波動。也就是說，這個天仙後期、巔峰不到的修士，僅憑肉體的力量，再加上一柄粗陋的斧頭，就做到了這一切，讓大地震動，令山河變色。
都知道雷動強悍，都知道雷動暴力，可是——這還是人嗎？
「幸好，幸好，幸好是幾個月前碰到他的……」金山虎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嘴裡喃喃不休。旁邊的霍明雪一臉震驚，聽到金山虎的話，卻很不厚道地笑起來：「當心把你，那天他真的什麼都想起來，你就慘了，那傢伙的脾氣可不那麼好……」
「不要！」金山虎下意識地叫起來，臉色一片煞白。
看著金山虎的模樣，看看一臉獃滯的上萬修士，再看看傲然而立的雷動，葉墨、米思忽然遠輕輕笑起來，聲音中，竟然充滿說不出的輕鬆解脫味道。
朱碧池的右手狠狠地抖了一下，滿臉震驚和后怕，如果一個月之前，雷動也同樣對他來上這麼一下子，那他的手還能不能完整地保留下來，真得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個雷動，真的只是一個剛剛飛升的天仙？朱碧池原本以為，他已經對雷動有了足夠的重視，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嚴重低估了這個小小的天仙後輩……
「媽的白痴！」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驚醒了獃滯中的修士們，他們艱難地轉動眼珠子，看著雷動慢慢收起那柄斧頭，臉上充滿不屑地帶著同樣獃滯的林鐵等人，大搖大擺地走出較技場，嘴裡還罵罵咧咧，「老子的兄弟陪你玩玩就不錯了，真以為一個破陣就能橫掃天下了？嘴賤的玩意兒，什麼**東西！」
修士們都被這一連串髒話驚呆了，這個傢伙怎麼就有點兒修士的風度都沒有呢，滿嘴污言穢語，簡直……成何體統嘛！
他們自然不知道，一個幾乎從生下來就生活在軍營里，周圍都是些充滿熱血的粗漢的傢伙，嘴裡還能有什麼好詞兒？更何況，從見面的第一天開始，雷動就把對自己充滿莫名敵意、侮辱了自己兄弟朋友的朱少白，當成了真正的敵人。對這樣的傢伙，罵起來那是毫無心理壓力。
不過在走出場外的時候，雷動似乎並沒有發現，癱倒在地上的朱少白，眼裡射出野獸一般的光芒，似乎很不得一口把他吞下去。也許並不是沒有發現，只是對此毫不在意而已。
……
在經歷過一系列意外，尤其是目睹了雷動變`態表現之後，對接下來的較量，修士們好像沒那麼期待了。唯一讓修士們覺得意外的是，在經過療傷和休息之後，朱少白居然還是帶著他的三十五個同門，覥著臉參加了接下來的較量。
儘管很沒面子地栽在雷動一擊之下，但畢竟接連戰勝了黃少麟小隊和白天化小隊，朱少白小隊還是以小組第二的名次，進入了最後的四強。而在面對下一個對手，歐陽平小隊的時候，這群人尤其是朱少白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居然兇狠異常、超水平發揮，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擊敗了對手。
而在進入四強之後，雷動小隊仍然只是以林鐵等九個人出戰，用了半個時辰左右，擊敗了胡可畏小隊。
這一次小校結陣對戰的最後決賽，竟然還是在雷動小隊和朱少白小隊之間展開！這個結果讓修士們一時間有些啼笑皆非。看起來，這一次最終魁元，已經沒有懸念。無數修士都在內心感嘆不已，雷動這些傢伙，是在是太強悍了……
但讓他們大眼瞪小眼的是，在登上最終決戰的高台之後，雷動竟然再扛著那根「燒火棍」，向場地角落走過去。
怎麼回事這是？修士們一時有些懵，這是真打算放棄自己實力碾壓對手的優勢，讓林鐵等人和朱少白硬捍？他對林鐵等人就這麼有信心？
「雷動，你什麼意思？」朱少白眼珠子都紅了，對著雷動的背影就是一聲大喝，這時候他才深切地感受到，原來這還世界上最大的侮辱，不是別人對自己的打罵羞辱，而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把自己當做空氣！
「什麼意思？」雷動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臉上帶著不屑一顧的冷笑，「我什麼意思你不明白，老子這是給你機會懂么，怎麼著，想讓老子再砸暈你一次？」
說著作勢就要往回走，朱少白嚇了一跳，竟然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卻沒想到雷動哈哈一笑，轉過身就走。
又被這個傢伙戲耍了一次！朱少白腦袋一陣陣發暈。餓狼一樣盯著雷動的背影，看他和林鐵等人擺擺手大大咧咧道：「上****你們的東西記住了吧？」
「記住了！」九個人一起點頭，聲音很大，現在，他們的情緒已經完全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望向雷動的目光中，充滿了敬仰，以及信任。現在的他們對雷動所說的話幾乎已經到了盲目的地步，既然老大說那樣行，那就一定行！更何況，就算有些什麼差池，不是還有老大在么？就憑他那驚天動地的實力，還有什麼可怕的？
「交給你們了！」雷動揮揮手，大搖大擺走到連場比賽以來一直站立的角落，拄著「燒火棍」，開始閉目養神。而林鐵揮了揮手，九個人面向朱少白小隊的天罡陣，擺出了一個誰都沒有見過的陣型。
宋天星和孫光傑、溫和平站在最前面，形成了一條直線，林鐵拖在最後，然後是其他五個人分別佔據了中間的幾個點位，看上去像是把原來的三角陣型整個倒了過來，但在後面的兩條斜邊上，卻又有些凸起，尤其是整個陣型中間還站著兩個，隱隱與凸出來的人遙相呼應。看起來，這個陣型倒比之前的三角突擊陣型複雜了不少。
只不過，這樣的陣型，真的能夠戰勝天仙後期為主的天罡陣？
修士們疑惑的目光中，奇怪的倒三角陣型穩穩站在天罡陣前數丈遠的地方，幾個人手持發白飛劍，嚴陣以待。
不主動進攻了？
見了這個陣勢，不光是周圍的修士，就連朱少白都忍不住楞了一下。之前所有的比賽中，林鐵小隊每一次都是率先發動攻擊，而整個三角陣型猛然切入對方陣法的那一刻，其威力之強、速度之快，實在是給所有人都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這一次他們怎麼改變戰術了？難道是因為自知實力不濟，所以要以防禦為主了？可是要是那樣的話，雷動就不應該站在一邊干看著，有他在，朱少白擺出什麼陣法，還不都是送菜的份？更何況，雷動之前還鄭而重之地跟這些人交頭接耳了老半天？
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陰謀？
於是，場上突然出現了極有意思的一幕：交手雙方，看上去打得都是防守為先的注意，竟然沒有一個打算搶先動手！
朱少白在猶豫，面對一反常態的對手，他第一次覺得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攻上去吧，又怕對手有什麼陰謀，等著對手來進攻吧，看起來對手那一臉沉穩不急不躁的樣子，恐怕還真不一定耗得過對方。而且，自己以堂堂昊天門后新一代第一天才，率領著三十五個天仙同門，面對人數剛到己方四分之一，平均修為低了一個大境界以上的對手，不但不能毫不留情地碾壓過去，甚至連搶先動手都不敢，就算耗得過對手，自己的臉都丟光了！
只有朱少白才知道，為了這最後的一戰，為了一雪之前受到的侮辱，自己下了多大血本，付出了多少不為人知的代價。這個人，自己丟不起！就算是對手再有什麼陰謀，難道還真能強得過自己？
一念至此，朱少白手一揮，就要指揮陣法向對手攻擊，但就這他還沒有開口的那一刻，對面站在陣法最後的林鐵，卻忽然開口了。
「朱大少，怎麼著，怕了？」林鐵臉上那可惡的冷笑簡直和雷動如出一轍，「別說我沒給你機會啊，老子們就是站在這，你都不敢上，還昊天門的天才，來頭豬都比你強！」
圍觀修士一陣大嘩，隨即一陣鬨笑。這個林鐵看上去沉默寡言，一臉厚道，怎麼罵起人來比雷動那個傢伙還毒？
都到這個份兒上了，朱少白哪裡還忍得住，那一聲聲鬨笑彷彿就是一記記狠狠打在他臉上的巴掌！
「我殺了你！」朱少白爆喝一聲，飛劍脫手而出，向林鐵****過去。身邊三十五個同門飛速散開，向林鐵小隊直衝過來，天罡陣瞬間將林鐵小隊包圍在其中。
朱少白的飛劍速度奇快，在空中矯如飛龍，婉轉如意，瞬間就繞過宋天星等人，射到林鐵眼前。而就在這一剎那，朱少白身變的三十五個同門，手中的飛劍也紛紛向著宋天星等人攢射，片刻之間，整個場地內光華閃爍，風雷陣陣，氣勢煞是驚人。一時間，二十四柄飛劍就帶著耀眼的紅光，逼住了宋天星等人，每個人平均都有三柄飛劍照顧，讓他們想回救林鐵都不可能。
在這二十五柄飛劍之外，整個天罡陣內，還有十一柄飛劍引而不發，劍光閃爍，如同不斷吞吐的毒蛇信子，像是在等待最佳時機，發動致命一擊。
就在發動攻擊的一剎那間，就將對手全部圍住封死，這樣的攻擊，這樣的配合，就連最不屑朱少白的修士，也忍不住要為他叫一聲好。而且很多修士都已經看出來，朱少白這一擊絕對是籌劃已久，其目的就是在一開始就將對方最有威脅的成員，與其整個小隊分割開來，然後加以最強悍的攻擊，將對手各個擊破！只要看看周圍引而不發的十一柄法寶飛劍中，遙遙對準林鐵的就有七柄之多，所有人就都明白，只要林鐵出現任何破綻，等待他的絕對是最致命的圍攻！
「失策，大大失策！」不少修士已經開始為林鐵，為他的整個小隊默哀。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放棄早已經被證明最有效的攻擊手段，令人驚訝地採取了守勢，並且任由對手率先發動攻擊。只是這一下，整個林鐵小隊就幾乎瞬間陷入絕境！
朱少白的飛劍，閃電般射到林鐵眼前，距離他的面門已經不到半尺，耀眼的劍光，已經讓他臉上感覺到一片森寒的殺意。
但就在這一刻，林鐵忽然大喝一聲，手中的絕仙劍猛地上揚，在襲來的飛劍劍脊上輕輕一點，手上輕輕繞了個圈子，朱少白的飛劍竟然猛然一揚，筆直地衝上半空。
隨著林鐵這一聲喝，宋天星等人組成的陣法，突然而飛速在場地中央轉動起來，八個人留下八道殘影，排成八條不斷旋轉的常常隊列，手中飛劍飛快地向前直刺。
這一刻，區區八個人似乎突然間變成了八十個，一直不肯離手的飛劍，像是突然變成了數百隻，密密麻麻地沖向襲來的飛劍。
噹噹噹噹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二十四柄法寶飛劍，每一柄都幾乎同時被數十劍刺中，竟然同時收勢不住，直衝上天！
就在這片刻之間，九人小隊突然變成了一個飛速旋轉的巨大圓盤，而這個圓盤的邊上，充滿了大大小小的尖角，就像一隻只鋸齒，朝著四面八方旋轉著，向右側一片小小的空地急沖。
修士們轟然叫好。沒有人想到，這看似無解的危機，竟然被他們用這樣的方式瞬間衝破，而且乘勢發動了反擊！
但也有不少修士心存疑慮，林鐵小隊衝擊的方向，似乎完全就是順勢而為，完全沒有什麼針對性，那個地方甚至都沒有昊天門的修士。不能有效地纏住敵人，發揮他們一直以來的近戰優勢，這樣的衝擊，有用么？
朱少白嘴裡不停呼喝著，天罡陣急速運轉，將林鐵小隊死死裹在當中，三十六柄飛劍縱橫來去，向中間急刺。而朱少白本人的飛劍，更是帶著驚人的虹光，死死纏住林鐵，似乎一定要將林鐵斬於劍下才解心頭之恨。
戰鬥在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階段。防護陣法守護中的，被夜光陣法照得如同白晝的高台上，劍氣縱橫，金鐵交鳴之聲響成一片，天雷珠爆發的濃煙和滾滾雷聲，震撼著整個廣場，讓所有人內心跟著這亂成一片的聲音砰砰砰劇烈跳動著。
林鐵小隊的高速旋轉一直都沒有停止，圍攻他們的飛劍，在昊天門修士全力運使下，速度越來越快，帶起一道道劍光，密密麻麻如同暴雨一般，籠罩著場地內每一寸地面。
但台下修士們卻驚訝地發現，一直到現在為止，這些飛劍的攻擊，竟然都還沒有一次奏效。林鐵小隊手中的飛劍急速揮舞著，變成一片片耀眼的光團，簡直水潑不進，而刺向他們的萬千劍光，不斷飛上半空，如同絢爛的煙花。
要知道，周圍可都是最少天仙中期的修士，其靈力修為之強大有目共睹，而他們手中飛劍的品質和等級，最少也在妙品一樣，不知道比對手強大的多少。可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儘管看上去林鐵等人被密集如雨的劍光包圍著，不得不隨著對手的攻擊方位變化，不斷改變自己前進的方向，但整整持續了一炷香時間的密集圍攻，竟然沒有任何成果，林鐵小隊全部九個人，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受傷！
眼尖的修士已經看出來，林鐵小隊所有人每一次出手，都絕不和對手的飛劍正面相撞，而是用劍尖點向來劍的劍脊中央，然後一抖一送，那道劍光就會不由自主地改變原有軌跡，直衝半空。
在這樣密集的攻擊下，在這樣急促的刺擊中，這些人每一次出手，都從不失誤，這是怎樣的眼力，是怎樣絕妙的手法啊！
這種手法，在仙界簡直聞所未聞。
更重要的是，這九個真仙初期中期的傢伙，在面對天仙中期後期的修士時，不但毫無懼色，而且在交手時竟似乎完全沒有力不從心的跡象，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些人本身的實力，就算比對手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之前的林鐵就有這樣的表現，但現在，所有人都是這樣，這讓上萬修士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已經完全超乎了他們的認知範圍！
緊接著，注意到這一點的修士，就聳然一驚：「難道，這才是他們的真正實力，難道之前他們表現出來的實力，只是掩人耳目？」
「這下有好戲看了……」不少修士已經開始期待，期待接下來會有什麼樣驚人的戲碼上演了。
在修士們期待的目光下，林鐵小隊緊緊保持著高速轉動的隊形，在場上縱橫來去，不斷牽扯著對手天罡陣的變化。
漸漸地，修士們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林鐵小隊的衝擊和移動，看上去都有點迫不得已，似乎是被對手的攻擊逼得不得不連連躲閃，方向和落點都有些雜亂無章漫無目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修士們卻逐漸發現，他們再天罡陣中的運動越來越自如，就好像魚兒在水中暢遊，就好像鳥兒在天空飛翔，就好像遠方的遊子回到的家——就好像，他們對天罡陣是如此熟悉！
這怎麼可能？
而修士們也發現，在林鐵小隊行動越來越自如的時候，天罡陣法內部的靈力，好像變得越來越少，越來越稀薄了。這種變化非常微弱，但時間一長，卻任是誰都看出來了。很快，身在局中的朱少白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接連呼喝著，指揮手下加快靈力的輸出。
但這樣一來，陣法的攻擊威力就不可避免的削弱了那麼一點點，而這一點點，卻讓林鐵小隊活動更加自如，氣勢更加強盛起來。
漸漸地，所有人都發現，林鐵小隊的行動，不再是漫無目的，而是有著某種奇特的規律，遵循著某種奇妙的軌跡，他們似乎永遠知道，哪一個位置是靈氣輸出的節點，哪一個位置的攻擊會比較強，哪一個位置能夠更輕鬆地躲過對手的攻擊。
朱少白的臉色已經徹底變了。他忽然發現，林鐵小隊似乎和天罡陣融為了一體，自己已經很難捉到對手的蹤跡了。難道……
「他們學會了天罡陣！他們在破解陣法！」台下，一個精研陣法的修士，忽然大聲喊起來，叫聲中，充滿了震驚，充滿了不可置信。
什麼？這怎麼可能？聽到這句話的修士轟地一聲騷動起來。
那可是天罡陣啊，怎麼會被人在短短時間就學會，並且開始被人從內部破解？這不是笑話嗎？
PS：六千字，補上欠的一千了，哦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