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借刀殺人
敵人就像山林之間的野獸,很多時候,他的可怕之處不在於野獸本身,而在於你心中的恐懼。
這大雪剛剛停下不久,地面之上殘餘的雪花隨著江風和善勇二人的爭鬥,彷彿飄落天空的柳絮一般,飛舞不休。
那善勇一番猛攻之後,卻見得江風雖然每一招都搖搖欲墜,似乎馬上就要斃命刀下,但卻好似狂風中的柳枝一般,始終不曾為對方所趁。
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那善勇久攻不下,眼見自己銳氣已失。一旦善勇的氣勢到達頂點,在其由盛轉衰的一剎那,便是江風出劍最好的時機。
所以,雙方都在等,善勇在等江風支撐不住,被自己一刀斃命。江風則是在等對方的招式用盡,氣勢低落。
隨著那善勇一刀刀劈出,又一刀刀落空,形勢,似乎已經開始朝著江風傾斜。
然而,在這個世界裡面,江湖上的主流,永遠是幫會與門派。那些隻身闖蕩天下的絕世高人雖然創造過一個又一個令人難以忘懷的英雄事迹,但很多時候,個人的力量,顯得卻是那麼渺小。
一連三柄鋒利的戒刀自江風的身側而來,一旦被對方合圍,即使以江風此時的武功,也不過能繼續做一些毫無意義的籠中掙扎而已。
拔劍,出劍……
沒有那一如既往的直刺,青蟒劍彷彿一柄鋼刀一般被江風一掃而出。
這一招「橫掃千軍」江風雖然從來沒有正式的練習過,但瘋狂灌注的內力和那驚人的速度,卻使得這一招依舊威力驚人。遠勝天底下無數練刀多年的好手。
鋒芒過盛,不得不避。
隨著善勇當先回刀自守,其餘的血刀門弟子一個個更是將自己的周身護的嚴嚴實實的。
一腳提在一個雪堆上面,雪花好似那濺起的塵土一般,瞬間在江風與善勇等人的面前行成了一道雪霧。
而此時江風的身影卻猶如驚鴻一般,在雪地之中幾個起落,轉眼便已經與善勇等人拉開了十餘丈的距離。
「這小子要跑!」
「追……」
血刀門的弟子最擅長的就是欺壓弱小,痛打落水狗。見得江風抽身而退,一個個登時心中豪氣叢生,似乎江風此人不過爾爾的樣子。
然而,此時的善勇卻是收刀而立,絲毫沒有繼續追擊的意思。
在第一個心思靈敏,發現了善勇動作而停下來的血刀門弟子止步之後,叫囂著繼續追擊的聲音已經消失殆盡。
看了看周圍血刀門弟子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那善勇發出一聲冷笑,隨後說道:「這小子太過狡猾,我等要小心行事,千萬不能再被這小子偷襲。大家原地休息一會兒,養足了精神,才好再追殺這小子。」
在眾人轟然應諾之後,那善勇的嘴角之上,忽然掛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
此時善勇之所以不選擇追擊江風,很重要的一個原因,便是江風逃走的路線,和那寶象之前逃走的路線完全一樣。這一招「借刀殺人」,才是善勇刀法之中真正的精髓。
寶象作為血刀老祖目前親傳弟子之中入門最晚的一位,在血刀老祖的心目之中,地位相當不錯。再加上他一身血刀刀法也頗為不俗,這些年,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
滿地的雪花厚厚的積壓起來,不是還有一塊滑冰藏在雪花的下面,很是令寶象不爽。
「這一次行動失敗,該如何與老祖交代呢?」
寶象的心中不斷的思索著。
這血刀門和許多門派不一樣,評判其身份地位以及老祖心中喜愛的,永遠是結果,而不是過程。
如今的寶象即使回到血刀門,恐怕地位也會大跌。而且最可怕的是,就像上次寶象被封萬里所傷之後一樣,大批覬覦他親傳弟子地位的普通弟子,恐怕又要給他帶來不少的麻煩了。
於此相比,寶象左肩之上所受到的傷勢,反而不怎麼令其感覺到重要了。
「什麼人?」
隨著寶象的一聲大喝,轉過身來的他,視線所及之處。只有一陣西風吹過,將書上的雪花吹下來少許而已。
「莫非是我聽錯了?是了,以善勇的實力,即使敵不過那小子,恐怕也不會這麼快被對方解決。」
雖然如此,但寶象心中謹慎之下,依舊加快了腳步,實在不想在此地多耽誤一時半刻。
然而,就在那寶象行出不遠之後,身後忽然再次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聲音。這一次,寶象可以確定,自己絕對沒有聽錯。
抽出自己腰間的戒刀,寶象的雙目猶如老鷹一般掃視著周圍。
沉默,寂靜,良久,寶象知道,自己必須走了。
之所以會有飲鴆止渴這個典故,是因為這天底下有很多事情,你即使知道這樣做的後果,現實,卻逼得你不得不如此去做。
一路狂奔的寶象心中的不安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強烈,未知的,豈非是這世上最可怕的東西。
那是一座石橋,橋下的流水已經結了冰,光禿禿的周圍沒有絲毫藏身的地方。
「呼,呼,呼……」
喘息聲,口中呼出的白氣,寶象累了!
他已不能再跑,否則的話,他連手中的刀,也沒有力氣握住。
石橋的中央,寶象靠著欄杆,右手的戒刀點在欄杆上面。從現在開始,他必須節約每一分力氣。
「嘎吱……」
「嘎吱……」
不遠處山崖轉彎的小路上,江風的身影緩緩出現,一步一步的腳步聲隨著雪花的呻吟緩緩而來。
這段路很短,但在寶象的眼中,卻長的像一個世紀。江風每一步踏出,寶象的右手之上,便會多出一絲力道。
那是一個拱形的石橋,雪花落在上面,化為了濕滑的冰面。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地方了,對於寶象來說。
江風終於走到了石橋的一頭,一步踏出,很慢,很穩,絲毫沒有受到冰面的影響。
兩步,三步,四步,五步,六步……
只差一步,江風的劍,便可以遇得到寶象的身體。
寶象在等,等江風犯錯,
等他腳下不穩的一剎那,那是他唯一的機會。不知不覺,寶象的面頰之上,已經出現了一滴汗水,帶著寒氣的汗水。
江風的身形如常,緩緩抬腳,放下,那是第七步。
刀光!劍影!
……
「嘎吱……」
「嘎吱……」
江風的身影漸行漸遠,而寶象,則永遠留在了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