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四阿婆(下)收藏!
與此同時,躲在旁邊暗中觀望的那日者,神情也突然緊張起來。他是日者,可以在這樣的天氣之下,推演日者之術,但他卻並非是真正道門之中的修行人,那突如其來的氣息,差點便使他崩潰起來,幸虧那枚小小的方鼎,乃是日者之術中的法器,他一直握在手中,這才能護住心神。
「是四阿婆吧?」沈大苦笑著抹去嘴角邊的鮮血,眼睛卻盯著地上的那具屍體,此時雨水已經洗去那死屍上的泥水,顯出一張蠟黃蠟黃,但是很年輕的臉來,「老二,咱們是被八王之事拖得心智蒙蔽,死去的這人,方才竟忘了察看一番,只顧著收其魂魄,卻沒注意到他乃是四阿婆的侄子……」
「是沈成?」沈二臉如死灰,「早該想到是他的,找了這麼久,鎮子里除了沈郎,便只有沈成有這樣的氣息了……」他突然咳了,又噴出口鮮血來。
「四阿婆,不可……」沈大大叫了一聲,「不可……四阿婆此乃誤會,誤會啊……」便在他的叫聲中,掙扎著站起來的沈二,忽然再次緩緩的癱倒在地上。
這時,四阿婆的身影幽靈一樣的,不知從哪裡閃現了出來,「誤會?你說這是個誤會?你們欲收了沈成的魂魄,乃是我親眼所見,卻還狡辯是個誤會。老大老二,你們暗煉陰魂之事,我其實一早就知道的。」四阿婆淡淡的接著說道,「只是看你們雖然法度不夠,卻還算嚴謹,所以始終不曾出手干擾。」
說到這裡,四阿婆的聲音突得冷了起來,「可是你們為了收取魂魄,竟然算計到了沈成的身上。看來鎮子里還真是冤枉了那兩個外鄉人,西祠的狀元爺,還有族長家的同連二人,也都是你們下的手吧?」她的聲音蒼老發乾,此刻聽起來冷冰冰的不帶絲毫感情,卻有一股徹骨的寒意在內。
「四阿婆,我們兄弟修鍊的本就是陰魂報宗。」兩人方才受到了四阿婆的突襲,都受了不等程度的傷,但沈大卻比沈二要略好上一些,「因此便需要收煉陰魂,這一點我兄弟無須辯解,可是你侄子沈成,絕不是被我們所害。我們也是感應到了此處陰氣異常,等到趕來時,沈成已經是死去多時了。我兄弟這才想收了他的魂魄……」
四阿婆冷冷的「哼」了一聲,聲音越發的陰寒起來,「四阿婆?你們眼中還有我這個四阿婆么?我家的成兒,全身僵硬,軀體枯乾,此乃精血流失過多而至,分明便是與西祠的狀元爺,以及天如家的次子同連死狀相同,事實俱在眼前,你等居然還不承認?」
她緩緩的走了過來,身上穿著的一件土布長褂,被雨水打濕后,緊緊的貼在了身上,她雙眼盯著沈成的屍體,臉色蠟黃,腳步沉重蹣跚,枯瘦的身軀,形態神情間,竟然均與已經魂歸天外的沈成,甚是相似。
沈二趴在泥濘的雨水中,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沈大勉力將他扶起,「陰魂報宗」八王若是修成,其威並不在「六丁六甲」的丁甲神將之下,但兩人卻是強修的八王,而且此刻又處在一種八王不明偏弱的情形之下,否則也不用急著尋找沈郎,以至於收取四阿婆侄子沈成的魂魄了。此時看得四阿婆的神情明顯有異,兩人心中又急又驚,卻是暫時無法可施。
四阿婆卻看都沒看沈大沈二一眼,她走到沈成的屍體前,俯下身來,細細的端詳著沈成那張枯黃,驚恐扭曲的臉,忽然伸出手來,慢慢的解開了沈成脖子下衣領的紐扣,動作輕柔,彷彿沈成正在熟睡之中,生怕一個不小心驚醒了他。
沈大沈二無比怪異的看著四阿婆,將沈成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全都脫了下來。沈成的屍體已經由於精氣的流失,乾枯萎縮的只剩下付骨架,只見四阿婆口中喃喃念誦,她頭頂上的雨水突然扭曲起來,彷彿被旋風卷過一般,形成了一道旋渦,然後突然「嘩啦」一聲,澆落在了沈成的屍體上。頓時沈成緊繃僵硬的身體一軟,收縮成了一團,便似個七八歲的孩童一般。
四阿婆將沈成的屍體輕輕的抱在了懷裡,滿臉的慈愛之情,緊緊的擁著沈成赤裸裸的屍體,閉上眼將沈成的臉,貼在了自己的面頰之上,全然是位母親,在抱著沉睡著的兒子的模樣。但這副情景落在沈大沈二,以及那位躲在一邊的日者眼中,卻是要多詭異,便有多詭異。
四阿婆伸手在沈成的面上,輕柔的撫mo著。這時,沈二居然一時驚詫得脫口叫了一聲,「四阿婆……你這是……」四阿婆突得一顫,轉過頭來,剎那之間,臉上已全是怨恨之色,眼光冰冷如刀,直刺向了沈大沈二兄弟。
沈二話一出口,便知要糟,但還沒等他和沈大有所反應,四阿婆滿頭的枯發忽然「唰」的一聲散落開來,四周猶如狂風怒嘯,整道斜坡彷彿都跟著搖晃了一下。雨水激蕩而起,沈大沈二隻覺得呼吸一窒,周身已被股巨力束縛住,再也動彈不得分毫。
「四阿婆且住,請聽我一言……」沈大凝聚了全身的力氣,大喊了一聲。急沖向兩人的雨水,在空中一頓,卻不曾下落,並且越來越多的雨水匯聚起來,彷彿順著道挖好的溝渠一般,在沈大沈二的面前,結成了一個小山頭。
沈大急聲說道:「四阿婆,就算連同你的侄子,鎮中的死得三人,都是我兄弟所為,但是依照鎮規,你需將我兄弟二人交由宗祠處置,你……」
四阿婆頭也不抬,仍然只是注視著懷中的沈成,但那股雨水形成的小山包,卻由緩緩的下壓。四阿婆似乎並不想急於要了他們的性命,而是如同貓捉老鼠一般,眼看著沈大沈二受盡折磨慢慢的死去,才能解了心頭之恨。
「好吧!」沈大認命的一閉雙眼,苦笑著說道:「四阿婆,我只有最後一個請求,你我同是修行之人,但你在文峰鎮中,究竟是何來路?也好讓我兄弟二人,明白的上路。」